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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端走到他面前,見他老實地坐著連位置都沒挪一下,拍拍他腦袋:“乖。”
王爺:“……”
“吃吧。”
長安放下東西,轉身又出去了。
周和以伸出兩隻手看著,沒淨手,他難道要下手抓?
猶豫了猶豫,飢餓占了上風,王爺終於還是用了自己金貴的手。先是淺淺喝一口熱騰騰的糖水,一股熱氣湧入胃裡,抓心撓肺的飢餓感當即被壓下去。
他又咬了一口糖蛋,軟嫩細滑,十分可口。
王爺抿了抿嘴,垂下眼帘。
再捻起一塊蔥香雞蛋餅,也是彈嫩非常。
於是優雅進食的人,進食速度肉眼可見地加快了。等長安回來,一碗糖水蛋,一疊雞蛋餅都被他吃了精光。長安有些滿意,吃了東西就好。
用了吃食的人,臉色很快就緩過來。
長安瞥著他身上髒兮兮的喜袍,眉頭又蹙起來。黑灰李滾過一遭,早就沒原形了。長安不是什麼耐心的性子,受不了就上手去扯。
王爺能容忍一個姑娘家這樣子對他動手動腳?
抬手就要推開長安。
然而長安如今力大無窮,又豈是他輕易能推得動的。周和以推一下沒推動,反被她攥著兩隻手,給按死在了木椅之上。
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溧陽王周和以,沒憋住紅了臉。
長安卻麻溜地又把他褻衣扒了。速度之快,眨眼間就給他扒得只剩一條綢褲。天寒地凍的,牆壁阻擋不住寒冷。激靈靈地一動,周和以也冷靜下來。
長安:“你鬧什麼?看你都髒成什麼鬼樣子了?給我老實點!”
王爺語塞,總不能說自己這是羞吧。憋了半晌,就冷冷一聲哼。
長安瞧他這樣只覺得好笑。
原本長安是不想跟陸承禮一屋的。雖說她嫁給了陸承禮,卻沒打算跟陸承禮發生什麼。如今陸家沒人,陸承禮不懂道理,撇一邊去很容易被人欺負。念在這人救她一命的份上,長安勉強讓他跟她睡一屋。
不過即使是躺一塊,也是兩床被子。
周和以對此安排十分失望,但又不能說什麼。自覺被束縛的王爺就不明白,這小婦人明明就很嫌棄他,為何不遠遠地把他撇開?
長安是不知他心中所想,否則分分鐘甩了他走。
昏暗的屋裡,周和以抿著嘴,渾身上下只著一條綢褲。褥子半掩在身上,濃密纖長的眼睫在下眼瞼暈出青黑一團,人懨懨的。不說話也不動,看著倒是丁點兒不傻了。晃眼瞧過去,倒像個十足個病弱的世家公子哥,自有一股矜貴之氣。
長安收拾妥當就坐在桌邊數著錢,偶爾瞥過去一眼。
聽說陸承禮跟陸老爺相依為命,二十多年都沒分開過。如今傻子這般消沉,怕不是在思念老父親吧?長安慢吞吞將銅錢竄起來,塞進懷裡。
周和以兀自悶了會兒,也坦然了。
人家一個姑娘家都不在意,他個大男人難不成還扭扭捏捏?不過上手扒衣服這種事,絕無第二回 。
正好這會兒,小二拿了成衣來敲門。
長安下午來住店時,便使了銀錢叫小二跑腿,去成衣鋪子買三套成衣來。陸家燒光了,他們這身喜袍換下來,便沒旁的衣裳換洗。客棧的小二年紀小,人卻機靈。這會兒拿了三套實用的衣裳來敲門,又在外頭喊了聲。
衣裳擱門外,人就蹬蹬地跑了。
長安裝好銅錢,起身去開了門拿進屋。
三套成衣,一套女人的兩套男人的。因著急用,小二就在客棧附近的成衣鋪子隨意挑了幾件。好不好看在其次,合身最重要。還別說小二眼力不錯,大小挺合身。
拿去淨房換好,轉出來,榻上的人已經閉上眼睛,似乎睡熟了。
長安愣了下,這人剛才還醒著,才這一會兒就睡熟了?
探了探他的額頭,高熱已經退下去。果然傻子都是百病不侵的,這麼高的燒說退就退。長安替他掖了被角,盯著人打量了一會兒便起身出去。
雖然目前很多情況她都不了解,但有些事情耽擱不得。陸老爺還在陸家院子裡躺著,陸承禮不能去替他收屍,兒媳婦怎麼也得替他安置好身後事。風光大葬是不可能了,能儘量體面就好。長安掂量了下手下的銀錢,住店押了一百文,三套成衣兩百文,剩下的還得為三個人吃住考慮,估計這點銀子不夠。
問了小二棺材鋪的位置,長安又請小二多看顧屋裡的人,腳步聲才漸漸遠去。
她人一走,榻上睡熟的人扶著胸口慢慢坐起身。
後背的那點傷對於戰場上來去的人來說不算什麼事兒,周和以穿上長安放在榻邊的衣裳,艱難地下了榻。一開門,正好撞上給客人提水的小二。正好,如此也不必費心去外頭碰運氣。他於是向招了招手,把人叫了過來。
小二是不認識陸承禮的,自然也不知眼前這位俊雅的公子其實是個傻子。聽到周和以問他,他利落地就回了話。
小二便是再機靈,也不過一個小客棧的小夥計。三言兩語的,就被周和以套了話。
打發走小二,周和以便陷入沉默。
此處是大盛沒錯,卻並非他死之時的大盛。當今聖上還是他父皇,並非他殺盡兄弟的三哥周修遠。但……如今竟然是明德十五年?十六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