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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邊似響起大漠戈壁,春夜裡兩人的對話。

  「拓跋思烈年輕時驍勇善戰,當年綏國的江山,有一半是他打下。可惜,江山易攻不易守,美人難得亦難求,一朝錯選,滿盤皆輸。」

  「如此說來,若換做是你,定會棄美人而選江山了。」

  「不,我定贏了美人,也贏了江山。」

  她從來都知道容燁是怎樣的人。他意在天下,遲早有一日將成為四國之主。他算不得是善人,手上沾染過太多鮮血,也曾未達目的不擇手段。他有坐江山擁美人的自信,因此從不覺得二者不可得兼。

  卻在真正面臨抉擇時,選擇了她,而不是天下。

  容燁垂眼看了看她,一手替她拭淚一手將她攬在懷裡,笑道:「其實韶國十六歲的嘉懿公主也不是不能嫁給梁國八歲的世子。」

  君初瑤愣了愣,「噗嗤」一聲破涕為笑,捶了他一拳,「歷史若真被改寫了,你也就不記得我了,我還能巴巴地跑到長寧來找你不成?別說你肯不肯娶,我可沒那個臉皮嫁。」

  他原本只是想逗她開心,聽她這麼一說倒也來了興趣,想了想,摘下腰間一塊玉佩,「拿著這個去長寧,他不敢不娶。」

  ……

  三人到谷里的那日,恰好是滅國屠城戰的開端,以司空月和容燁身手,要想神不知鬼不覺潛入韶王宮自然不難,再帶上個君初瑤也一樣。

  司空月算過,今夜恰好是箜樂前世自焚的日子,他因此顯得不大有耐性,倒是君初瑤得知了容燁的後手,反倒沉穩些。

  入夜後,君初瑤換了蕭甯慣常的裝束悄悄入了花朝殿。這是蕭甯的宮殿,今夜,箜樂夫人因思念遠嫁的女兒,來了這裡。

  坐在窗邊的女子聽見身後響動回過頭來,姣好的面容滿布震驚之色,「……甯兒?」

  綏國以韶國毀親為名請戰,她自然猜到女兒恐怕早已凶多吉少,看見蕭甯反倒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怔怔站起身來。

  君初瑤也稍稍愣神,十六年了,誰又能想到,她還會再見到早已亡故的母親呢?

  「甯兒……」箜樂踉蹌朝她走來,伸出手輕輕撫了撫她的臉,似在感知她的溫度,「甯兒,真的是你……母妃不是在做夢吧?」

  她搖搖頭,不知怎的便跟著落下淚來,「母妃,是我,您沒有在做夢。」

  「這麼說來,你父王當真臨陣毀諾了?」

  「不,不是的,母妃,甯兒的確沒有嫁給綏世子,可甯兒是逃回來的。綏國根本沒有要和親的意思,他們要的是我們韶國的土地。」

  箜樂怔了一會,忽然將君初瑤抱進懷裡,痛哭失聲,「甯兒,苦了你……」

  君初瑤知道時間有限,安撫了她一會便道:「母妃,韶國保不住了,可甯兒還在,您願意跟我一起離開這裡嗎?」

  箜樂聞言放開了她,原本的溫存不復,「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君初瑤早便料到要說服她沒有那麼容易,只得苦笑道:「母妃,我只想你活著。」

  她的神色漸漸冷了下去,走開幾步,「你跪下。」

  君初瑤聞言並無意外,默了默便跪了下來,似乎是感覺到屏風後有人呼吸一緊,她朝那邊看了一眼,在箜樂看不見的角度擺了擺手示意沒事。

  「母妃從前是如何教導你的?」

  她答得不假思索,「甯兒的一切富貴榮華都是蕭氏的先祖們以血肉堆砌而成,倘使有一日,蕭氏有難,韶國有難,甯兒理應不惜此身。」

  「那麼你又是如何同你父王承諾的?」

  「今我大韶國危,身為一國公主豈能袖手?國在,蕭甯在;國破,蕭甯與國同亡。」

  「甯兒,你既然記得,何以說出這等昏話來?」

  君初瑤默了一會,忽然道:「母妃,您愛父王嗎?」

  ☆、尾聲·逆沙行

  這問題來得突然,箜樂一時竟不知該如何答。

  見她不說話,君初瑤又道:「那麼您還記得司銘,司先生嗎?」

  箜樂夫人並不曉得司空月這個化名,卻不會不認得司銘,她訝異於從蕭甯口中說出這個名字,愣了半晌才道:「記得。」

  掩身屏風後的兩人中,有一人的手微微顫了顫。

  「母妃,甯兒知道,您當初嫁給父王是為權勢所迫,而司先生也從未有一刻忘記過您,以至在那之後終生未娶。韶國要亡了,母妃,該與國同亡的是甯兒,不是您。為了我,您這半生都活得淒哀,何必再苦苦自縛?」

  箜樂手一揚險些便是一個巴掌,卻在君初瑤緊閉雙眼一剎停了下來,默了默才婆娑道:「甯兒,母妃的確不愛你的父王,卻也早已不恨他了……十六年,還不夠我放下嗎?」

  君初瑤微微一怔。

  十六年,還不夠一個人放下嗎?

  的確夠了,就像她也曾對綏人深惡痛絕,卻在十六年歲月里漸漸淡漠,漸漸不再被人世間的生離死別所動。

  可卻還是有人放不下。

  司空月用了兩個十六年,都沒能放下。

  「母妃,」她深吸一口氣,忽然對箜樂磕了三個頭,「權當是甯兒自私,自私地想讓您活著,您跟我走吧!」

  箜樂閉了閉眼,「你不是甯兒。」

  君初瑤霍然抬首,眼底震驚之色一閃而過,又聽她繼續道:「我的甯兒是怎樣的孩子,我最清楚,不論你是何人所扮,還是謝謝你的好意。謝謝你讓我在死前再見了甯兒一面,也謝謝你如此真切地想要我活著。」她頓了頓,「告訴司銘,我對他的愛早便隨著對王上的恨一併散了,而今我去意決絕,任何人都不必相留。倘若我的甯兒還在人世,也煩請你轉告她,她做得已然夠了,她的罪責,母妃替她贖了,且讓她忘了自己是韶國的公主,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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