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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說這種話……你這人吶,就喜歡嘴上逞強。“

  太太把沖好日本茶的茶具放到茶几上。在這種地方嗅到這樣的香氣,總會讓人有種懷念般的錯覺。

  “這房間的一樓就是‘倫敦橋’房間了吧?”

  菜穗子望著正面牆上的壁掛說道。壁掛與她們那間的材質相同,同樣也雕刻著浮雕。甚至就連壁掛上的英文似乎都是同一個人的筆跡。

  London Bridge is broken down.

  Broken down,Broken down.

  London Bridge is broken down,

  My fair lady.

  “能讓我看一下嗎?”

  還不等夫婦倆回答,真琴便已湊到了壁掛旁,把壁掛給翻了過來。只見背面也同樣刻著這首歌的日語譯文。

  倫敦橋要倒塌了,

  要塌了,要塌了。

  倫敦橋要倒塌了,

  我的窈窕淑女。

  真琴把壁掛放回原位,問道:“菜穗子,明白這意思嗎?”

  菜穗子輕輕搖了搖頭:“英語的意思倒是明白……不過卻搞不懂這歌到底想表達什麼。”

  大夫雙手握住杯子,眉眼重得比以往更低了。

  “讓人捉摸不透這一點,似乎就是《鵝媽媽之歌》的專利啊。”

  之後他又解釋道:“似乎全都是些憑感覺即興寫的東西。好像就是為了配合曲調似的,總之挺有趣的。”

  真琴重新坐回沙發上,說:“難道還有曲子?”

  夫人回答道:“有啊。所謂《鵝媽媽之歌》,幾乎可以說是英國傳統童謠的代稱。比方說,《瑪麗的小羊羔》就是其中之一。”

  “啊,那首歌我聽過。是‘瑪麗有一隻小羊羔,小羊羔,小羊羔’吧?”

  菜穗子試著唱了兩句。那曲子她曾在很久之前聽過。

  “除了這首之外,你們應該還聽過不少其他的曲子才對。只不過你們不知道,它們就是所謂的《鵝媽媽之歌》罷了。這首《倫敦橋》也配有著旋律。而這首歌的詞之所以會讓人感到玄妙,除了調子不錯之外,似乎還存在著其他的理由。”

  雖然並非是在有意賣關子,但太太卻先啜了口茶,感嘆了一句“果然還是日本茶的味道最好”之後,這才微笑著繼續說道。“實際上英國也的確有座倫敦橋,但每次建造好之後就會被水衝垮。從十世紀到十二世紀的這段期間裡,英國人曾幾次試圖在泰晤士河上建造橋樑,結果卻每次都被大水沖毀,而這首歌講述的就是當時英國人的實際感覺。其實這首歌還有著下文,說是用黏土造的被水衝垮的話,下次就用磚塊造,用磚塊造的被水衝垮的話,下次就用鋼鐵造——如此逐級遞升,最終說是用石頭造。而實際上,在十三世紀建成了石橋之後的六百年裡,直到被人拆除之前,那座石橋都一直安然無恙。”

  “知道的可真夠詳細的呢。”

  真琴對太太的博學多才讚譽有加。菜穗子也露出了一副欽佩的表情。

  “也沒有啦。”

  太太看起來似乎很開心,面帶羞澀地說。太太身旁的大夫卻一臉早已興味索然的表情,懶懶地說:“嘁,還不都是聽經理講述的嘛。”

  太太嘟起嘴來,扭頭衝著丈夫說:“可我能記得清清楚楚,已經算是很不錯了。你卻連自己去年在車站站台上摔過一跤都忘了呢。”

  “每次有客人來你都會重複一遍,記性再差的人也會記住的啦。”

  “你是在說我記性差嗎?”

  “那個……”

  眼看老兩口搞不好就要爭吵起來,真琴連忙插口問道:“經理對《鵝媽媽之歌》知道得很詳細嗎?”

  聽真琴發問,太太就像是這才想起真琴她們還在身旁似的,紅著臉說道:“沒錯,據說當時把各房間壁掛上的英文翻譯過來的人就是經理,估計當時他也對詩的內容學習調查過的吧。就像他所說的,其實這些有關倫敦橋的知識,也是經理告訴我的。不過如果換作是其他事的話,或許我轉頭就會忘掉的。”

  太太實在是糾纏不休啊。

  “是啊。”真琴陪笑道。

  菜穗子回想起了之前上條說過,經理知道每間房裡都掛著刻有《鵝媽媽之歌》的壁掛的理由——

  看來有必要找經理詳細地問問相關的情況啊。菜穗子心想。

  “既然這裡是‘倫敦橋’房間,那樓上就應該是‘老鵝媽媽’房間了吧?”

  真琴問道。夫人回答道:“是啊。”

  “可以讓我們參觀一下嗎?”

  “請,請。二樓的感覺也挺不錯的哦。”

  就像是早就在等對方的這句話了一樣,太太興沖沖地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大夫用他特有的那種掃興口吻說:“也沒什麼可看的,她這人就喜歡誇大事實。”

  太太扭頭瞪了大夫一眼。

  二樓是間臥室。雖然屋裡也有一扇窗戶,放了兩張床,基本配置與菜穗子她們那間大致相同,但因為面積比較寬,所以還放了衣櫃之類的其他家具。房間的角落裡還放著大夫夫婦倆的旅行包。見行李的數量似乎比在車站時看到的要多,菜穗子不禁感覺有些納悶。太太解釋說:“比較大件的行李我們提前就用宅急便給送過來了。”之後她把菜穗子拉到窗邊,故意磨磨蹭蹭地推開窗戶。

  “從這裡遠眺的景色可是很美的哦。你看那條山際線。是不是很像一塊鋪展開來的銀色布匹?大山可真是讓人感覺不可思議啊,隨著太陽光的變化,大山也會不停地變換表情。剛才還帶著一絲淺藍的大山,轉瞬間就會變得有如一幅水墨畫一般。”

  菜穗子心想,想要遠眺附近的景色的話,這裡的確是處最為適合的地點。雪白的大山就仿佛一塊畫布,陽光在這畫布上交織出的光的藝術,的確會令人陶醉神往。然而,想要欣賞這樣的美景,前提是觀賞之人的內心之中,必須具有去欣賞它的閒情。對從剛才起就在尋思真琴為何一直盯著壁掛的菜穗子而言,雪山反she出的陽光,只讓她感到有些目眩。

  “景色的確挺美的……這房間可真不錯。”

  菜穗子離開窗邊,把目光巧妙地轉移到了室內。“你在看什麼呢?真琴。”

  真琴把壁掛翻了個面,正在看上邊的日語譯文。

  “這首詩也同樣讓人鬧不明白啊。”

  “讓我看看英文原文。”

  “嗯。”

  真琴翻轉壁掛,讓菜穗子看了看正面。

  Old Mother Goose,

  When she wanted to wander.

  Would ride through the air

  On a very fine gander.

  “意思是說……從前有隻老母鵝,每次出門時,都要騎在漂亮的鵝背上,飄飄忽地飛過天空。”真琴看著壁掛的背面念誦道。

  “的確是首讓人捉摸不透的詩啊。”

  菜穗子抱起雙臂,不解地說道:“Goose指的應該就是鵝吧?為什麼鵝要騎在另一隻鵝的背上飛呢?”

  不知何時,太太也湊到了菜穗子的身旁。

  “這首詩就連經理也不是很明白,不過之前我曾在繪本上看到過,這上邊說的Mother Goose似乎並非是只母鵝,而是一個老太婆。所以經理也說這個Mother Goose,或許是那老太婆的諢名之類的。”

  “那這首詩是不是也和《倫敦橋》一樣,隱含了什麼意思呢?”

  菜穗子試著問道。

  “有沒有隱義我倒是不清楚,但這首詩也同樣有著下文,而且故事還挺長的。不過據經理說,這首詩似乎並不像倫敦橋那樣存在有歷史背景。”

  “原來如此……不過話說回來,太太您的記憶力還真是挺不錯的呢。”

  這話雖然是對太太的一句諷刺,但她卻滿臉開心地說了聲“謝謝”。

  “咱們還是到這邊來欣賞一下大自然的畫卷吧。這樣晴朗的天氣可不多見哦,這種好機會可不能輕易放過。”

  太太對從特殊席位上瞭望這事似乎情有獨鍾。無奈之下,菜穗子只好捨身作陪。真琴也一臉不情願地站到了兩人身旁。但在真琴站到窗旁之後,她手指的卻並非太太為之自傲的風景,而是腳下的山路。

  “那人是誰?”

  菜穗子也把目光投向了真琴指的方向,只見一名一身穿登山裝的男子,正低著頭默默地往上攀登。估計他就是剛才在山谷里看到的那人影吧。菜穗子心想。

  太太朝那邊望了一眼,之後便頗為懷念地說道。

  “啊,那是江波先生。他還在搞那事啊?”

  “搞那事?”真琴問。

  “他就喜歡觀察那些個奇奇怪怪的蟲子和植物,有時似乎也會觀察鳥類。當然了,他也是這家旅館的常客之一。”

  “他是獨自一人到這裡來的嗎?”

  “對,一直都是一個人來。”

  “是嗎……一個人來啊。”

  真琴一臉詫異地俯瞰著那個一身登山服的男子,菜穗子覺得自己似乎也能理解她的心情。上條也好,江波也好,他們為什麼每年都會獨自一人跑到這種地方來住呢?換作自己的話,自己是絕對不乾的。正是因為不願,所以才讓真琴陪自己來的。

  剛才真琴無意間說的一句話,再次在菜穗子的耳畔迴響起來。並不是什麼都沒有,正是因為暗藏著些什麼,眾人才會聚集於此——

  3

  走出太太他們住的房間,兩人穿過走廊回到了主樓。從一間房間前路過之後,前邊就是大廳了。桌旁連一個人都沒有,經理和一名身材短胖的男子正在櫃檯後邊有說有笑。那男子身材強壯得就跟個職業摔跤手似的,或許是身上脂肪較多,不懼寒冷的緣故,男子就只穿了一件短袖的襯衫。當他覺察到菜穗子二人,扭過頭來時投來的目光,卻又安詳得仿佛動物園裡的大象一般。

  “這位是小店的主廚。”

  經理向菜穗子二人介紹道。男子笨拙地從櫃檯的椅子上跳下,衝著兩人深深地行了一禮。

  “要是兩位對飯菜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或者特殊要求的話,請兩位儘管開口。兩位遠道而來,若是讓兩位覺得後悔的話,那我也會於心不安的。”

  “兩位也不必特意去記他的名字,我們這裡就只有這一個廚師。而且他自己也為別人都這麼叫他而感到榮耀。”

  “少來揶揄我,經理。你自己的名字叫起來不也挺囉嗦的嗎?是叫啥來著?霧野……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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