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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沒記錯的話……刑警先生,我知道協助辦案是國民的義務,也一直很配合,不過,能不能請教你們的目的?日本橋命案應該與我毫無關係。”糹川難掩不快,忍不住高聲質問。

  “我明白您的不滿。”加賀一派心平氣和,“進行查訪時,對方常指摘我們光會問,卻不做任何解釋。其實,我們是有苦衷的。”

  “我曉得,搜查機密不便對外公開,是吧?就算這樣──”

  “不僅如此。說明目的後,對方便會有先入為主的觀念。就警方的立場,當然希望打聽到的消息是不含偏見的。”

  糹川嘆口氣,抹抹臉。“我懂您的意思。”

  “還有一件事。若有游泳社畢業社員的名冊,方便借閱嗎?”

  糹川拒絕加賀的要求。“這沒辦法,因為裡頭都是個人資料。若堅持要看,請帶搜索票來。”

  “這樣啊。”加賀乾脆地放棄,“今天非常感謝您的協助。”

  “問夠了嗎?”

  “是的。之後如有需要,還請您多多幫忙。”加賀向糹川行一禮,便對松宮說:“走吧。”

  27

  踏出修文館中學的大門,加賀便嘀咕著:“看來猜中了。三年前的意外與這次的案件關係重大,總覺得那個老師有所隱瞞。”

  “我有同感。案發三天前,青柳先生打電話給糹川,八成是要談那起意外的事。”

  “應該沒錯。不過,疑點依然不少。”約莫走過一個街區,加賀停下腳步。“今天早上,我打電話給這邊轄區的朋友,請他幫忙找那起泳池意外的相關資料,現在得過去拿。我們約個地方碰頭吧。”

  “那麼,我到青柳家一趟。”

  加賀有些意外,不禁望著松宮。“這個時間,悠人還在學校吧?”

  “嗯。我想拜託青柳太太,讓我看看悠人中學時代的通訊簿。”

  加賀讚許地點點頭,“原來如此。”

  約好在中目黑車站會合,兩人便兵分二路。

  松宮前往青柳家,應門的是史子。聽她說,遙香向學校請假在家休息。

  史子打算帶松宮到客廳,松宮卻沒脫鞋,在玄關搖著手說:“我就不進去了,今天只是想向您借悠人游泳社的通訊簿。”

  史子難掩困惑。“那與案件有關嗎?”

  “目前不確定。”

  “但,兇手不就是那個人嗎?”

  “如果您指的是八島冬樹,那只是媒體擅自給他冠上的罪名。關於這起案子,我們還未正式對外宣布任何事情。”

  史子驚訝地睜大眼,高聲問道:“那個人不是兇手嗎?那麼,我丈夫為何會被殺?兇手究竟是誰?”

  這下麻煩了,松宮不禁心生焦慮。換成是加賀,遇到這種狀況會怎麼應對?

  “請冷靜,一切仍在調查中。今天能不能別多問,先借我一下通訊簿呢?”

  史子的神情混雜著不滿與迷惑。她盯著松宮一會兒,目光移向二樓。

  “通訊簿在我兒子的房裡。可是,沒經過他同意就進去,之後會被他罵的……”

  “我影印完馬上還給您,保證絕不會外流。”

  或許是懾於松宮的強勢,史子不情願地點頭。“好吧,請稍等。”

  “謝謝。”松宮深深一鞠躬。

  不久,史子拿著A4大小的冊子回來,封面印著“修文館中學游泳社創社六十周年紀念冊”,應該是去年製作的。最後幾頁是通訊簿,記載著現任社員與社團前輩的姓名及聯絡方式,似乎是每十年製作一冊。

  “非常感謝。”松宮行一禮,正要打開玄關門往外走,驀地想起一事,又回過頭。“請問,您對三年前修文館中學的泳池意外有印象嗎?”

  史子錯愕地睜圓眼,“嗯……要是沒記錯,溺水的是悠人小一屆的學弟。”

  “最近你們家曾提及那起意外嗎?”

  “沒有,我沒印象。”

  “這樣啊,謝謝。我馬上回來。”

  松宮走出青柳家,到附近的便利商店影印需要的頁面。另外,冊子第一頁刊了篇糹川的前言,松宮也順便印下。

  歸還紀念冊後,在前往中目黑車站的路上,松宮接到加賀的電話。他已在站前一家咖啡店等候。

  ※※※

  “就檔案上的紀錄,整起意外的來龍去脈,確實與糹川顧問所言一致。”加賀將咖啡杯推到一旁,攤開資料說:“由於是吉永友之自身的過失,校方沒被追究責任,恐怕也沒支付任何賠償金。我打電話到吉永家詢問詳情,卻沒接通,大概是搬家了。”

  “究竟怎麼回事?事隔多年,青柳先生怎會突然想參拜除水難的神社?若是悠人還能理解……”松宮把通訊錄像本迭上眼前的數據。

  “而且,青柳先生對家人隱瞞參拜一事,連悠人都蒙在鼓裡,這也是個謎。”

  “莫非是青柳先生與吉永友之有所關聯?”

  “甚麼意思?”

  “比方……”松宮壓低嗓音,“其實,吉永友之是青柳先生的私生子之類的。”

  加賀噗哧一笑,“那倒不可能。”

  “為甚麼?沒查過又不能確定。”

  “要不就查查看吧。”加賀拿起咖啡杯,“噢,上頭寫著吉永友之的新住址,那老師還說不知道。在輕井澤啊,這距離出個差剛好。”

  “得先回總部跟系長報告一聲,老是擅自行動,之後不曉得會被怎麼念。”

  “嗯,那就麻煩你。哦?這裡還有糹川顧問的話。‘水不會說謊,謊言也騙不過水。要是試圖對水撒謊,一切報應都將還諸己身。’──很會講嘛,那個老師若打從心底這麼想,我們現下做的調查便都是白費力氣。”

  松宮喝一口咖啡,注視著加賀。“噯,該告訴我了吧?”

  “甚麼?”

  “你怎麼會發現青柳先生參拜水天宮的真正目的?要說是憑直覺,我也沒辦法,不過,一定有個關鍵吧?”

  加賀放下通訊錄像本,手伸向咖啡杯。“嗯,算是吧。”

  “哪個環節給了你提示?”

  “也不到提示的程度,我只是很在意悠人驟變的態度。之前他甚至輕蔑地批評父親,不知何時,竟產生明顯的轉變。聽到他毆打廠長小竹,我更確定事有蹊蹺。”

  “我也注意到這一點。不過,我以為是他妹妹割腕的影響。”

  “不是的。記得當時悠人的話嗎?自殺不就等於承認父親的罪──換句話說,早在妹妹鬧自殺前,他已決定相信父親。”

  當時的情形松宮記憶猶新,確實如同加賀所說。

  “那麼,改變他的是甚麼?”

  “合理的推測是,他得知某些關於青柳武明先生的事。但青柳家從割腕案的前一天就不曾與外界接觸,青柳太太也說他們都沒看電視或網絡新聞。”

  松宮憶起加賀詢問青柳母子的情景,原來加賀早已察覺悠人心境的變化。

  “這樣一來,會是誰透露消息給悠人?我怎麼也想不通,卻在無意中找到答案。”

  松宮回溯記憶,但遍尋不著可能的人選。他板起臉,瞪向加賀:“我投降。別裝神秘,快告訴我到底是誰?”

  加賀戲謔一笑,“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你。”

  “我?我說過甚麼嗎?”

  “遙香割腕的前一天,你在青柳家提到麒麟像吧?日本橋上的青銅像。”

  “青銅像?喔,沒錯。不過我只稍微提及,便沒多說,因為悠人不是轉頭就回房?”

  “其實,你那番話深深撼動他的心。我不是在濱町綠道遇見中原小姐,還聊了好一會兒嗎?之後,我們發現悠人杵在日本橋中央。”

  “在日本橋上看到他?”松宮初次聽聞這段插曲。

  “當下我不覺得奇怪,後來一想,悠人應該是在仰望麒麟像。這意味著,他或許已察覺父親遇刺後堅持走到橋上的理由。就是麒麟像穩含的意義,讓悠人對父親頓時改觀。這樣便能解釋,悠人的心境為何會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那麒麟像隱含著甚麼意義呢……”

  “我也不知道。唯一能確定的是,那麒麟像是青柳武明先生想傳達給悠人的訊息,是瀕死的父親想告訴兒子的話語。”

  “青柳武明先生想傳達給悠人的……父親想告訴兒子的啊……”松宮聯想到一事,“恭哥,你是從金森小姐的話得到靈感嗎?”

  “推理的過程隨你想像吧,重要的是,悠人已明白父親的用意。這就表示,他也曉得青柳武明先生何以會有一連串謎般的行動。究竟為甚麼要巡訪參拜日本橋七褔神?我試著假設,青柳武明先生並不是為了替自己祈福,而是為了兒子悠人。莫非是悠人的女友懷孕?可是,目前沒查到類似的情報。”

  “所以,你才想到是祈求除水難。”松宮吁口氣,點點頭,“原來如此。”

  “那吉永友之可能是青柳先生私生子的假設呢?”

  “我撤銷。青柳先生是為悠人前去參拜,絕不會錯。不過,這下詳情就只能問悠人。”

  “是啊。”加賀瞄一眼手錶,“唔,差不多要放學了吧。”

  喝完咖啡,兩人走出店門,再度步向青柳家。來到附近後,他們決定以路旁卡車為掩蔽,先觀察狀況。

  “依你看,那起泳池意外的真相是甚麼?”加賀問。

  松宮思索片刻,搖搖頭。“不曉得。不過,總覺得吉永同學應該不是一個人在泳池裡……”

  “若有其它社員在旁,肯定會立刻發現吉永同學的異狀,但他最後仍被送上救護車。這就表示,他沉在池底很長一段時間,實在不合常理。”

  那麼,究竟是怎樣的情況,才會造成這種不合常理的悲劇?松宮苦思許久,依然沒有答案。

  “餵。”加賀努努下巴,松宮順著加賀的視線望去。道路另一頭,青柳悠人拖著沉重的腳步走來。

  松宮與加賀同時邁開步伐。低著頭的悠人察覺氣氛有異,抬眼瞧見兩名刑警,倏然駐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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