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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爸的……”遙香囁嚅著。

  悠人腦中浮現一家四口上館子的畫面。結帳時,父親從西裝內袋瀟灑地拿出皮夾,變魔術般倏地抽出一張萬圓鈔。這麼一想,許久不曾全家聚餐了。

  “這是我丈夫的沒錯。”史子應道。

  刑警點點頭,指著其它的塑膠袋。“能否再幫忙確認皮夾內的東西?若有缺少或任何不對勁的地方,請告訴我們。”

  皮夾內的現金、駕照、各種卡、掛號證與一些收據,分別以塑膠袋封裝。連現金也細分成鈔票與零錢,總額是十一萬四千八百五十圓,就記錄在袋子上。

  “如何?依青柳武明先生平常帶在身上的金額,這個數字合理嗎?不過,這樣的金額已夠大,應該不會帶更多錢在外頭走動吧?”

  面對刑警的疑問,史子偏著頭回答:“差不多是這個數字……錢的部份一向由我丈夫全權處理,其實我不是很確定……”

  “那麼,有沒有其它不見的東西?”

  刑警繼續追問,史子卻無言以對。這恐怕是她第一次看到丈夫皮夾的內容物,更不用提悠人,即使對父親的皮夾有印象,他從不曉得裡面裝甚麼,也沒興趣知道。

  只不過,悠人發現其中一張卡很奇怪。那是網咖的會員卡,明明家裡就有計算機,父親在公司也會用到,何必再去那種地方?但悠人沒說出口。

  “看樣子,都沒可疑之處?”刑警再三確認,“那公文包呢?”

  史子取過裹在大塑膠袋裡的深褐公文包。除了主要的一道拉鏈開口,還外加掀蓋,是可斜背的款式,但並未系上背帶。

  “沒錯,這是我丈夫的。”史子回道:“當初他說需要公文包,是我去百貨公司買的,所以很確定。”

  刑警點點頭,接著指向一旁的塑膠袋,“公文包內的東西呢?”

  悠人轉移視線。並排的塑膠袋裡,裝著文件、記事本、眼鏡盒、名片夾、筆、文庫本,全是初次見到,根本不可能提供警方線索。

  然而,悠人的目光仍不禁停在一台數位相機上。史子似乎也頗感困惑,伸手拿起。

  “怎麼了嗎?”刑警問。

  史子一臉納悶,將相機遞到悠人和遙香面前。“你們看過這個嗎?”

  “沒有。”悠人答道,遙香也搖著頭。

  “會不會是工作需要,或出於個人興趣?”

  “我也不清楚,印象中他沒拍照的嗜好……”史子把相機歸位。

  “抱歉,想請教一下。”忽然有人出聲。對方是一名高個男子,穿著暗色西裝,五官輪廓很深,眼神相當銳利。男子長臂一伸,取過其中一個塑膠袋,袋內裝的是眼鏡與眼鏡盒。“這確實是您丈夫的東西嗎?”他直視著史子。

  “我想是的。”

  “眼鏡盒也是您幫忙買的嗎?”

  “不,我沒見過那個眼鏡盒,應該是他自己去買的吧。”

  那是個傳統和紋的眼鏡盒,悠人也是初次看到。

  “這樣啊。”高個子刑警說著,將塑膠袋放回原處。

  “眼鏡盒哪裡不對勁嗎?”史子忍不住發問,但對方只搖搖頭,回句:“不,沒甚麼。”

  望著他們交談,悠人腦海浮現一個疑惑。

  “呃,方便問一下嗎?”

  所有人的視線頓時集中到悠人身上,他承受著壓力開口:

  “為甚麼特地要我們來確認呢?不是抓到嫌犯了嗎?那傢伙怎麼說?難道他不承認殺害我爸,並搶走皮夾及公文包?”

  現場的刑警個個欲言又止,於是,一名穿灰西裝、顯然是最資深的男子嚴肅地向悠人說:“我們有數不清的疑點,卻沒辦法問他。”

  “怎麼會?”悠人納悶道。

  “問了也得不到答案。那個人身受重傷,陷入昏迷。”

  5

  香織結束熟食店的打工後,回到家已過晚上八點。平常她習慣立刻換運動服,但今晚決定穿著外出服等冬樹進門。

  今天下午五點多,香織收到冬樹的簡訊,說是找到可能錄用他的公司,馬上要去面試。香織原本打算,冬樹若順利錄取,兩人便到附近的居酒屋慶祝──冬樹點最愛的啤酒,我就來杯烏龍茶吧。

  然而,冬樹遲遲不見人影。時針很快通過九點,到了十點依舊沒消息,打手機也沒接。於是,她傳簡訊關切:“你在哪裡?我很擔心,看到留言回我一下。”

  大概是面試沒通過吧,之前也曾發生類似的狀況。冬樹告訴她,要去應徵池袋一家飛鏢酒吧的店員,但直到天亮都沒回來。香織不安地外出找人,發現他醉倒在公園,身旁的啤酒空罐堆成小山。一問之下,才曉得店家以“表情太陰沉”為由拒絕他。大受打擊的他自暴自棄,跑去便利商店買一堆酒狂灌。雖然這行徑很傻,香織卻頗能理解他的心情。他肯定是覺得沒臉見女友,也很氣自己這麼沒用吧。

  至於冬樹今天前往哪裡面試,香織並不清楚,但應該不是服務業。因為冬樹天性木訥,不擅長與別人相處,一旦面對陌生人,便會當場口吃。

  他常說,還是面對機械比較輕鬆。實際上,他至今幾乎都在工廠上班。這次同樣想找類似的工作,但或許是不景氣,加上他本身有些狀況,人力派遣公司那邊一直沒適合的職缺。

  不過是工作沒著落,幹嘛這麼自責?盯著手機屏幕顯示的時間,香織暗想。待機畫面是兩人慶祝聖誕節的合照。

  剛過十一點不久,手機響起,是冬樹。香織立刻接起,連珠炮似地說:“喂,冬樹嗎?你在哪裡?”

  一時之間,電話那頭沒響應,但似乎也沒掛斷,因為背景隱約傳來車輛駛過的聲響。“餵?”香織又喚一次。

  “香織,”冬樹終於出聲,卻是痛苦的呻吟:“怎麼辦?我犯了不該犯的錯……”

  “咦?”

  “這下糟糕了,怎麼辦才好?”

  “等等,你到底犯甚麼錯?講清楚呀!”

  沒等到他的回答,電話就切斷。香織連忙回撥,卻只聽到待接訊號,一直沒人接。

  香織一頭霧水,究竟是怎樣的情況?冬樹幹了甚麼事?

  焦急的香織不停按下重撥鍵,不曉得撥出幾十次時,好不容易接通。

  “餵?”對方先出聲,卻不是冬樹的嗓音。香織嚇得說不出話,對方繼續道:“喂,聽得見嗎?”

  香織咽下口水,“請問……你是誰?這是冬樹的手機吧?”

  “我是警察。”

  對方出乎意料的響應,教香織錯愣不已。

  “警察?”

  “這支手機的所有人是八島冬樹先生,對吧?駕照上寫的是這個名字。”

  “對……”

  為甚麼要查看他的駕照?

  “八島先生出車禍,正送往醫院。”

  “啊?”香織腦中一片空白。車禍?怎麼會?剛剛不是還在通話嗎?由於太過震驚,她竟一時問不出口。

  “抱歉,妳是哪位?和八島先生是甚麼關係?”

  “我是他的同居人。呃,您說車禍是怎麼回事?他的傷勢如何?”

  “目前詳情不明。不好意思,方便確認一下妳的姓名嗎?手機通訊簿標記著‘香織’,所以是香織小姐本人嗎?”

  “是的,我叫中原香織。”

  “好的。中原小姐,請別關機,之後我們可能會用別支電話打給妳,到時就麻煩了。”對方迅速交代完便掛斷。

  香織愣在原地。究竟發生甚麼事,她毫無頭緒。

  算得上線索的,只有冬樹的幾句話。他說“犯了不該犯的錯”、“這下糟糕了”,所以是面試出狀況嗎?可是怎會與車禍扯上關係?

  是自殺嗎?這個臆測掠過腦海,隨即被她排除。不過是沒錄取,不可能沮喪到想死吧?但聽電話里的語氣,他顯然情緒相當低落。

  香織搖搖頭,不管實情如何,胡思亂想也無濟於事。現下最要緊的,是先確認冬樹的傷勢,不曉得嚴不嚴重?

  回家後,她甚麼都沒吃,卻完全沒食慾,不僅如此,胃還針扎般陣陣作痛,感覺快吐了。

  約三十分鐘後,手機才又響起,顯示的是陌生號碼。香織按下通話鍵,傳來另一個警察的聲音。

  對方告訴她京橋一家急診醫院的名字,說明冬樹重傷昏迷,正在動手術。接著,對方問她能不能立刻趕來,香織回答“馬上過去”便結束通話。

  香織衝出公寓,跳上計程車。又多一筆額外的支出,這個月的生活費恐怕會更拮据,但眼下不是擔心那種事的時候。

  醫院前方停著好幾輛警車,香織踏進醫院,數名男子立刻迎上來。其中兩人是穿制服的警察。

  香織詢問冬樹的狀況,警察解釋還在手術中。聽到不確定有沒有救,她差點昏過去,警察連忙扶著她坐上等候室的椅子。

  香織滿腹疑惑,卻無法好好說話,反而遭警方的質問轟炸。雖然全是關於冬樹的事,但她腦子實在太混亂,答得支離破碎。過一會兒,一名似乎是主管級的男子出聲:“明天再問吧。”警察才放她獨處,離開等候室。

  香織專注地祈禱,希望冬樹能獲救。她滿心疑問,警方的說法是,原打算向冬樹盤查,但冬樹不曉得為何拔腿就逃,衝上大馬路卻被卡車撞到。雖然不明白冬樹逃跑的原因,不過無所謂,要知道詳情,問冬樹就好。在這世上,只有冬樹值得信任,冬樹絕不會對她撒謊。

  她環抱雙膝,縮在椅子上,埋起臉不想看到任何人,不想再被任何人搭話。此刻,她只想聽到一句“冬樹獲救了”。

  香織動也不動地閉著眼,漸漸感覺到冬樹似乎就在身旁,且正要環上自己的肩。他倆就是這樣依偎著彼此,互相扶持,一路走到現在。

  ※※※

  香織與冬樹都出生於褔島縣。幼時父母意外雙亡的香織被送進育幼院,冬樹則是棄兒。母親十八歲產下他,但生父行蹤不明,雙方根本沒結婚。如今母親在哪裡做甚麼,冬樹完全不曉得。

  香織高中畢業後從事看護工作,冬樹也開始在一家小工務店【註:日本的工務店類似建築事務所或建築工程營造商,通常指規模較小的建築業者,以承接個人建案為主。】上班。不料,兩人滿二十歲時,工務店倒閉,冬樹不得不找新工作,卻一直沒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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