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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邊疲倦地坐在沙發上,一邊低聲呢喃:“臭護士,做事情丟三落四的,一點也沒有賢妻良母的樣。”

  熱狗從書房的窩裡鑽出來,看見沙發上的男人,高興得搖頭擺尾地竄了過來,幾乎是一瞬間從地上躍起,飛過了茶几,重重地落在了主人的腿上。

  陳爍吃痛地叫了一聲,一邊笑一邊罵它:“重得跟頭豬一樣,是想壓死我嗎?”

  伸手撓了撓它的腦袋,陳爍看著它水汪汪的大眼睛,又忍不住用額頭去碰了碰它的鼻子。

  “笨狗,想我了嗎?”

  他和熱狗鬧了一陣,轉過頭的時候卻發現了余田田的圍巾和家門鑰匙,頓時一怔。

  她走的時候連自家鑰匙也沒帶?

  凌晨五點半,他往余田田手機上打了好幾個電話,但是回應他的一直是已關機。

  他猜她大概是睡了吧。

  應該只是丟三落四而已。

  他洗了個熱水澡,吹乾了頭躺在了床上。

  閉上眼睛的時候,眼前浮現出余田田的臉。

  其實有些遺憾,如果是昨天晚上回來的,大概一打開門就會看見她吧?

  唉,如果沒有時差就好了。

  迷迷糊糊睡了大概有半個多小時,手機響了。

  他從床頭櫃摸來手機,睡眼惺忪地看著那個陌生的號碼,然後接了起來:“餵?”

  短短几句話的功夫,他忽然從床上一躍而起,聲音大得跟打雷似的,“受傷?你現在在哪裡?”

  前一刻還惺忪的睡眼此刻已經毫無睡意。

  他連頭髮也沒來得及梳,睡衣也沒換,就這麼沖向了玄關。一把抓過衣架上的大衣披在肩上,一腳蹬過鞋櫃邊的皮鞋,他抓起手機和鞋柜上的錢包衝出了家門。

  外面的天還是黑的。

  小區里亮著路燈,小雪肆意飄著,地上濕滑不堪。

  陳爍只穿了睡衣和外面的大衣,風呼呼地朝領口裡刮著,像是刀子一樣。但他顧不上,他只是步伐凌亂地衝進地下停車場,開著車朝附近的骨科醫院開去。

  凌晨的街道上幾乎沒有行人,只有不知疲倦的藍色計程車不時閃過路口。

  陳爍遇到了兩個紅燈,第一個耐心等了十來秒,第二個他實在等不了,心急如焚地闖了過去。

  他一路跑到了骨科醫院的大廳,環視一圈,終於看見了一個人縮在角落裡的余田田。

  她把頭埋在大衣里,縮著脖子,原本就嬌小的身子因為這樣的動作顯得更袖珍了。

  他喘著粗氣,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余田田抬起頭來。

  “陳醫——”

  “怎麼回事?”

  “我沒錢交醫藥費,陸慧敏電話關機,我又不敢打給爸媽——”

  “我是問你怎麼受的傷?”

  “我——”

  “傷得很嚴重嗎?”

  三次。

  他接連三次打斷了她的話。

  余田田不知所措地站起身來,看著他滑稽的造型,這一刻才忽然意識到什麼。

  他大概是從睡夢中驚醒,得知了她受傷的事情,所以才會頭髮都不梳,衣服也不換,套上了大衣就匆匆趕來。

  他細碎的劉海凌亂地搭在眼前。

  面色陰沉,腮幫子鼓鼓囊囊。

  余田田朝他揚了揚手,努力用一種寬慰的語氣說:“沒什麼大礙啦,只是地上有石子兒,扎進手心了,其他地方破了點兒皮……”

  他看著那隻被裹得像只豬蹄的手,臉色更難看了。

  “怎麼受的傷?”

  余田田一頓,然後低著嗓音一五一十交代了。

  交代完畢,她偷偷抬頭看他,只看見他就快要爆炸的表情。

  陳爍是真的氣炸了。

  她說她看見有人被搶劫,所以打電話報警,結果被劫匪發現,起了肢體衝突。受傷後沒有第一時間來醫院,見是皮外傷,反而先去了警察局錄口供。最後趕來醫院時,才記起錢包被人拿走了。

  手機被人踩壞了,賒了醫藥費坐在這裡走不了,借醫院的電話打給陸慧敏,陸慧敏又關了機。

  最頭疼的是她根本不敢給家裡的父母打電話。

  按照父母那種性格,知道她出了這種事只會手足無措,爸爸的手又沒有好全……“所以你就在這裡一直坐到現在,然後才打電話給我?”他不可置信地問。

  余田田小聲說:“我算著時間,你這個時候差不多才下飛機……”

  醫院的大廳雖有空調,但還是很冷。

  從他家裡走得匆忙,她沒有系圍巾,手套也沒有戴。再加上在這裡坐了六七個小時,被凍得面頰鼻尖都紅通通的,活像只兔子。

  她看起來很狼狽。

  陳爍的心裡像是被人撒了把冰渣子,硌得他整個人都難受起來。

  她受傷了,受驚了,受凍了,卻還這麼替他人著想,擔心父母,不想吵醒朋友……她,她真是——陳爍氣急了,開口就是一句:“你是豬嗎余田田?!豬都沒有你這麼蠢啊!”

  他氣急敗壞地把大衣脫下來罩在她肩上。

  “你打個電話叫父母來接你回家怎麼了?他們不是你父母嗎?這種事情麻煩一下他們又怎麼了啊?你會死嗎你?”

  他把她包得嚴嚴實實,嘴裡片刻不停地繼續罵:“你是全民超人還是中國隊長啊?有人搶劫關你多大點事,你一定要跟著去攙和一腳?你這傷根本就是你自己討來的!你,你他媽活該!”

  他罵得越來越大聲,看樣子還越來越生氣。

  他咬牙切齒的樣子像是恨不得把她掐死。

  余田田簡直被他罵傻了。

  值班的護士在門口沒好氣地說:“要吵架不看看幾點了?這個時候病人都在休息,你吵什麼吵啊?要吵回家吵行不行?”

  陳爍忍了,去把余田田的醫藥費結了,頭也不回地轉身往大門外走。

  余田田亦步亦趨跟在後面,慌慌張張叫著陳醫生。

  陳爍一路走到了車旁,開門上車,又看著余田田坐了上來。

  她一隻手被包得嚴嚴實實,沒有辦法系安全帶。

  陳爍臭著臉深吸一口氣,還是彎腰幫她系。

  他是真的很生氣。

  這個女人非但不會照顧自己,還魯莽大意,該為自己著想的時候卻又一心想著他人。

  縱然知道做人應該見義勇為,應該善良體貼,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換成了她,他就忽然一下失去了做人的準則,希望她怎麼自私怎麼來,怎麼謹慎怎麼做。

  他看不得她受傷。

  他看不得她這麼狼狽的模樣。

  他渾身的氣都沒地方發!

  看著他氣成這樣,看著他氣成這樣還替她系安全帶,他的頭髮亂糟糟的,還穿著灰色的睡衣……其實他也很狼狽。

  這是余田田認識他以來,他最沒有形象的一次。而他明明是一個很愛乾淨,很注意形象的人……余田田忽然一下就塌陷了。

  他明明在罵她,在甩臉色給她看,嘴裡說的全是一些很不中聽很傷人的話。

  可是這樣的陳爍卻讓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真實,前所未有的溫柔。

  他是氣急了,是擔心了,是把她的安危放在心上惦記著。

  這樣想著,她忽然一下伸出沒有受傷的那隻手,貼在了他正欲直起的腰上。

  陳爍渾身一僵,慢慢地,抬頭看著她。

  黑暗裡,她看著他的眼睛。

  而她的眼睛亮得像是天上的星星,又像是海里的寶石。

  心跳一瞬間被放大,撲通撲通,就要跳出胸腔。

  他忘了呼吸,忘了生氣,就這樣定定地凝視著她。

  ☆、第37章

  黑暗裡,車內只有兩個相距很近很近的人。

  近到彼此的呼吸都可以輕易抵達對方面龐。

  “余田田。”陳爍低聲叫她的名字,身畔的那隻手蠢蠢欲動,想要觸碰到什麼,觸碰到一些實實在在的東西。

  他從遙遠的異國他鄉匆忙趕回來,不為別的,只為這樣近距離地看到眼前的女人。

  而現在,她就在這裡。

  她哪兒也不會去,就好端端地待在這裡。

  心裡忽然間被一陣輕盈的空氣充實,馥郁而芬芳。

  余田田的心跳一直在加速,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直到車尾忽然傳來一束刺眼的光線,後面的一輛計程車響起了刺耳的鳴笛聲,司機不耐煩地探出頭來,“喂,開不開車的啊?大早上的堵在這兒幹什麼?”

  兩人都是一震,隨即拉開了距離。

  車是陳爍隨意停放的,堵在了醫院大門口,後面那輛車出不去。

  天還沒有亮,寒風呼呼地刮著。

  陳爍猛地發動了車子,頭也不回地問余田田:“冷不冷?我開空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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