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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來,誰怕你嫌棄啊,我這是自己嫌棄我自己。”

  余田田只顧低頭偷偷笑,抬頭就對上陳爍飽含笑意的眼睛。

  她臉上有點發燒。

  余媽媽話鋒一轉,開始打聽余田田在醫院裡工作順不順利。

  陳爍看了看余田田,頓了頓。

  余田田心頭一緊。

  老天保佑這個毒舌大王不要又拿她的打針技術說事……但是這個可能性當真很渺茫。

  然而片刻後,陳爍只是微笑著說:“她啊,她很努力,這次的年終報告還得了全院第一。”

  父母又驚又喜。

  余田田呢?

  余田田自己也驚呆了。

  毒舌陳沒有嘲笑她,居然還誇獎她……

  她呆呆地吃完了這頓飯,被父母囑咐著送陳醫生回家。

  其實開車的是陳爍,分明是他送她。

  這一路兩人都沒怎麼說話,余田田是心裡七上八下的,覺得最近和他相處時,心情都變得很奇特。

  陳爍卻有些情緒低落。

  他總是不受控制地想起這一頓熱熱鬧鬧的晚飯,然後再想起自己每日守著熱狗吃飯的場景,冷冷清清的屋子即使被他布置得很溫馨,也始終缺乏了些什麼。

  人總是在感到不滿足的時候,從別的一些地方入手,試圖給自己些許心理安慰。

  因為孤獨,所以養狗聊以慰藉。

  因為脆弱,所以豎起防備假裝兇惡。

  越是缺乏什麼,就越是假裝擁有什麼。

  下車以前,余田田忽然對他說:“剛才你怎麼不嘲笑我的打針技術了?我以為你會跟我爸媽告狀的。”

  “我有那麼幼稚嗎?”陳爍不開心。

  余田田用沉默來代替回答。

  於是陳爍更加不開心。

  他臭著臉轉過頭來,“我剛才真應該告訴你爸媽你那些蹩腳的護理技術。”

  “可我已經改了啊。”

  “你是改了,但是歷史沒改啊。”

  余田田生氣,“陳醫生你能不能記住我點兒好的啊?打算一輩子用這件事跟我拌嘴嗎?”

  陳爍咧嘴笑,“喲,余田田,我還真沒看出來呢,你已經在考慮我們倆的一輩子啦?”

  “……”

  余田田滿臉通紅地推門下車,大聲罵著“陳醫生你的臉皮真的厚到平鋪起來能繞地球三圈的地步了”。

  奔向單元門時,忽然又聽見陳爍打著嗓門兒叫她:“喂,余田田,別跑!”

  她站住了腳,回過頭去,“幹嘛?”

  駕駛室的門開了,陳爍快步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像是在算計著什麼。

  “幹嘛啊?”她又問,警惕地後退一步。

  這傢伙眼神亮晶晶的,在盤算什麼?

  要打她?

  卻見陳爍忽然指著她身後,“那是什麼?”

  她下意識地回頭去看。

  奇怪,哪裡有什麼啊?

  她一邊轉回頭來一邊說:“什麼都沒——”

  話音未落,腦後的小辮子忽然被人揪住了。

  “啊——”她驚呼一聲,發現陳爍拉著她的小辮子不放手,“喂,陳醫生你幹什麼?”

  因為歪著腦袋,所以看不見面前的人是什麼表情。

  只聽見他用一種輕鬆愉悅的語氣說:“頭髮不錯呀,又黑又亮,軟軟的。”

  “放手啦!”她惱羞成怒,試圖拽回自己的辮子。

  “幹嘛幹嘛,拉一拉都不行哦?”那個人還是不放手,像個變態一樣握著她的頭髮。

  余田田真是又急又氣。

  她微微弓著腰,頭也歪著,視線落在了他乾乾淨淨的皮鞋上。

  靈機一動,她抬腳重重地踩了下去。

  “啊——”這次換陳爍叫了一聲。

  余田田終於奪回了頭髮的控制權。

  “陳醫生你是變態還是三歲小孩?”她氣呼呼地問,“拽人辮子這種事情不是只有小學生才幹得出來嗎?”

  “初中生也可以乾的。”他循循善誘,“我初中的時候也拽過熹熹的辮子。”

  余田田沒法跟他交流。

  她漲紅了臉,怒氣沖沖地瞪著他,“陳醫生,你是初中生嗎?現在是拽女孩子辮子的年紀嗎?有本事回去拽你家熹熹的辮子啊?整我幹什麼?”

  其實不是生氣。

  她很清楚地意識到這種情緒並不是生氣。

  可是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她望著他,一想到這種親密的姿態,就忽然克制不住地開始說話。

  一緊張就話嘮的毛病。

  她看見陳爍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下一刻,他輕鬆的眼神不見了。

  冬天的夜晚很冷。

  他站在那裡,表情也忽然變得很冷很冷。

  片刻後,他轉過身回到車旁,坐進去以前,他朝她看過來,說了一聲對不起。

  余田田呆住了。

  陳爍很快上了車,一上車就踩油門。

  余田田慌慌張張地衝到了路中央,對著他的車尾巴叫著:“喂,陳醫生,我沒有生你氣啊!”

  可是他頭也不回地把車開走了。

  余田田一下子也情緒低落起來。

  她想,為什麼剛才她就發脾氣了呢?明明沒有生氣的,為什麼就不能好好跟他說話呢?

  他生氣了吧?

  她苦著臉,委屈又懊惱地上樓去了。

  她想,明天吧,明天一定要去外科找他,跟他說對不起,她今天的語氣重了點。

  可他那么小氣,要是還生氣的話,那可怎麼辦?

  余田田絞盡腦汁地思考了一晚上,最後決定,要是他還生氣,大不了她把腦袋湊過去,“喏,陳醫生你還要不要揪揪我的小辮子?這次不生氣,心甘情願的。”

  她終於心滿意足地睡了,沉浸在一種對自己的機智感到無比自豪的狀態里。

  ***

  然而第二天,陳爍出事了。

  聽說他在上班的途中親眼目睹路邊的一個乞討兒童被城管驅逐,小乞丐不願意走,又不會說話,咿咿呀呀地指著地上,說什麼也不走。

  推推搡搡中,小乞丐摔在了地上,正在等綠燈的陳爍忽然就衝下了車,為了幫小男孩討個公道,與城管發生了肢體衝突。

  那是一個殘疾小男孩,大概只有十歲,因為沒有雙臂,他坐在地上用腳寫毛筆字。

  正是寒冬臘月,天氣冷得叫人不想在戶外多待片刻。可是小男孩光著腳在寒風中寫字,一筆一划極為認真,腳上生了很多凍瘡,有的已經裂開了,露出血肉模糊的內里。

  廣場旁的那片小空地上,他已經寫好了三字經的一大半,如今城管驅趕,他捨不得拋下這些字又換個地方重新來過。

  余田田都是聽別人說的。

  陳爍進了警察局,沒有來上班。

  她擔心急了,中午一下班就衝出了醫院,一邊給他打電話,一邊往警察局趕去。

  陳爍不接電話。

  她一路坐計程車趕去了警察局,第一次踏進這種地方還有些緊張,可是一想到那個人正坐在裡面,她就又想也不想地沖了進去。

  她一間一間辦公室地找,最後在倒數第三個辦公室的門口找到了陳爍。

  他在錄口供,一聲不吭,態度極為不配合。

  民警敲桌子,“先生,你知不知道妨礙城管執行公務是不對的?發生肢體衝突就更離譜了!”

  他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民警頭疼地說:“你這種不配合的態度也是妨礙我們辦公,你最好把事情說清楚,態度端正點,接受教育就可以離開了,不然我們可以按規矩要求你交罰金。你要是再這麼不配合,我還可以拘留你。”

  陳爍還是不動,像是一尊雕像。

  最後是余田田沖了進去,又是道歉又是說好話,民警問起他倆什麼關係,她就說自己是陳爍的女朋友,因為兩人吵架了,男人情緒不好,所以才這麼衝動。

  她長得乖巧,態度異常端正,不住地低頭說對不起。

  民警也是講道理的人,看她按著陳爍的腦袋要他低頭認錯,他不肯,她就替他認錯,慢慢的,民警的態度也軟化了。

  他把眼鏡取下來,嘆口氣,“現在的小年輕,真是了不得……”

  搖搖頭,他說:“好了好了,你倆回去慢慢理清你們的感情糾葛,下次不許再犯了!”

  “一定一定,謝謝你。”

  余田田還在點頭哈腰,一轉身,卻看見陳爍已經走遠了。

  她很快追了上去,心裡卻警鐘直響。

  他不是這樣的人。

  他雖然有些小氣,有些衝動,但是從來不會做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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