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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轉身回了辦公室,砰地一聲將門關上。

  ***

  余田田離開醫院的時候,陳爍跟她一同下了樓。

  她受寵若驚地問他:“陳醫生你不上班嗎?要送我回家?”

  陳爍露出大白牙咧嘴笑:“陳醫生陪一小可憐喝了酒,你覺得他還能繼續上班繼續做手術嗎?”

  “……不能。”

  “酒精含量超標,你覺得他能開車送你回家嗎?”

  “……不能。”

  “那麼關於請半天事假,拿不到工資這一點,身為當事人的你肯定不能不有所表示,你覺得呢?”

  余田田停頓三秒鐘,肯定地說:“我覺得陳醫生你想太多。”

  陳爍把她送回了家,步行。

  他反覆強調他的這雙腿是多麼的嬌貴,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做著,如今把第一次獻給了余田田——“陳醫生。”余田田加重語氣說,“你這話有歧義!”

  陳爍不高興地說:“你反應那麼大幹什麼?就算有歧義,吃虧的也是我啊!”

  “陳醫生,你真自戀。”余田田指出。

  陳爍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轉而教育她:“所以在這一點上,你應該向我學習。”

  “學習什麼?學你自戀的本領?”

  “當然。”陳爍言辭鑿鑿,“一個人首先應當愛自己,不愛自己,又該怎麼去愛別人?這個社會需要人與人之間互相關愛,你連自己都不愛,就更不懂得該如何去關愛他人了。”

  余田田停頓片刻,露出有些遲疑的表情。

  “怎麼樣,是不是覺得我說得很有道理?”陳爍咧嘴。

  余田田搖搖頭,嘆氣,“只覺得你很羅嗦,話很多,耳朵好難受。”

  陳爍怒:“耳朵好難受?你這什麼耳朵,連道理都聽不進去!還難受!?我還牙齒好喜歡呢!”

  一路居然說說笑笑回了家。

  當然,更確切一點,其實是吵吵鬧鬧。

  吵完以後,陳爍問她打算怎麼處理這個事。

  余田田想了想,說:“今晚回家寫一封信,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寫清楚,明天親自去醫院交給院長。”

  陳爍看她片刻,問她:“那如果院長不相信你,或者這件事因為沒有證據,所以不了了之呢?”

  她沉默片刻,才笑著說:“至少我盡力了,對得起我的心。”

  算是回應了那個夜晚他對她說的那番話。

  “余田田,屬於你的東西,你就要想辦法把它爭取到手。旁人搶了是旁人的事,你該怎麼做,別問人情世故,問你的心。”

  到家了,余田田在踏進樓道以前,轉過身來跟他揮手,“陳醫生,我回家了,今天謝謝你了。”

  陳爍看見她還有些腫的眼睛,本來想說“下次別給我找麻煩我就謝謝你了”,可是話到嘴邊忽然一頓,出口卻是一句:“早點睡,不要擔心太多。”

  但這句話也就是他所能表達出的最大程度的關心了。

  他說不出下一句。

  “我會幫你的。”

  即使那就是他心裡所想。

  余田田倒是回家了,她並不知道陳爍在送她回來以後,竟然坐上了計程車又回到了醫院。

  他上了十一樓,在一間辦公室外敲門。

  “請進。”

  他應聲而入。

  在他身後合攏的門上寫著五個字:院長辦公室。

  ***

  余田田做了三件事情。

  第一件,寫好電子郵件,發進院長的郵箱裡。

  第二件,列印紙質檔,連同年終總結的糙稿一同放進文件夾里。

  第三件,第二日清晨將自己打扮得精神幹練,拿著文件夾踏上去醫院的路。

  她知道這點年終總結的糙稿也許用處不大,她能有,護士長也能“有”。

  她從前幾乎沒有和院長說過話,而護士長一定是他跟前的熟面孔,她也不確定自己的話派能否上用場。

  但她還是這樣去做了。

  出乎意料的是,十一樓辦公室里,坐在辦公桌後的院長頭髮白了一半,對待她的態度並不像高高在上的領導,反而更像是和藹可親的老爺爺。

  他聽她說完事情的來龍去脈,看完了那封長長的信。

  抬起頭來再看她時,他沉吟片刻,“余護士,你反映的這個事情很嚴重,如果是真的,那麼張佳慧就是濫用職權、威逼下屬。我並不是不相信你,而是需要更確切的證據,否則即使我信你、有心幫你,也不可能對張佳慧做出處理,因為這樣的證據說服不了眾人。”

  看著余田田沉默的態度,院長忽然又從抽屜里拿出另一份文件,遞給她。

  余田田接過來,看見了那份“糙稿”。

  院長說:“這是張佳慧昨天下班之前交來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張佳慧也猜到了她會破罐子破摔,告訴院長,所以居然先她一步製造了假證據。

  余田田想了想,心平氣和地說:“其實這件事還有一個見證人,醫院還有另一個醫生看見過我的初稿。當時我每天下班後還會在治療室多留一個小時,他親眼看見了我的總結是怎麼誕生的。”

  因為沒有他,就沒有這份總結。

  沒有“行醫如做人,步步需謹慎。”

  院長竟然沒有再問她那個證人是誰,只是把兩份糙稿都收了起來,朝她點點頭,“我知道了,余護士,這件事我會想辦法處理的。”

  院長讓她這兩天先回家休息,就當調休,下周一再來參加全院大會。

  余田田不知道結果會怎麼樣,也不知道院長是不是在敷衍她。

  但她走出院長辦公室時,確確實實鬆了一口氣。

  因為壓在心上的大石頭終於消失了。

  才剛走了幾步,余田田看見十一樓的走廊盡頭有個人立在那裡。

  他的背後是敞開的窗戶,整個人背光,所以只看得清他的輪廓,看不清楚被籠在陰影里的臉。

  但她的心臟忽然間加快了跳動的節奏。

  是他嗎?

  她忽然間停下了腳步。

  窗前的人沒好氣地沖她嚷嚷:“站在那兒那幹什麼?還不趕緊過來?我二十分鐘之後還有個手術,趕緊過來把話說完,我得趕下去準備準備!”

  余田田無端端笑出了聲。

  她腳步輕快地朝陳爍走去,卻不知為何心臟也像是一隻快要飛起來的小鳥。

  陳爍穿著白大褂站在窗前,上下打量她片刻,點點頭,“還行,知道要見領導得打扮得有個人樣。”

  余田田權當他在誇她今天很好看了。

  他又問:“院長怎麼說?”

  “他說他會好好處理這件事,讓我不用擔心,回家休息兩天。”

  “嘿,這死老頭——”陳爍忍不住罵罵咧咧了半句,但也只是半句,就停住了。

  余田田懷疑地問:“怎麼了?”

  “沒怎麼,就感嘆一下他這效率,處理一下也要處理這麼久……”陳爍隨口敷衍。

  余田田哈哈笑,“陳醫生我發現我越來越崇拜你了,這嘴缺的,誰都敢罵。”

  “誰嘴缺了?我這嘴唇紅齒白、豐盈潤澤的,你哪隻眼睛看著它缺了啊?嘿,余田田我說你,又皮痒痒了是不是?”陳爍吹鬍子瞪眼睛。

  余田田看見他那“唇紅齒白”、“豐盈潤澤”的嘴皮上下翻動,這次是真的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

  一邊笑,她還一邊說:“陳醫生你又忘了,我是余田田,不是皮痒痒啊!”

  陳爍瞪她一眼,拽著她進電梯,下樓去了。

  “懶得跟你說,這兩天你就在家裡享享清福,好好休息吧!反正你那破技術,醫院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眼看著快到二樓了,他忽然從白大褂的口袋裡摸出一個東西來,“喏,給。”

  余田田低頭一看,愣住了。

  她的……護士帽?

  陳爍胡亂把帽子往她頭上一蓋,“下次再隨便亂扔,我見了絕對上去踩一腳!讓你後悔都沒機會!”

  電梯門開了,他走出門去,臨走前不忘回頭兇巴巴地對她說一句:“你欠我一頓飯!”

  門很快合上。

  余田田慢慢地,伸手從頭頂摘下那頂潔白的護士帽,然後抱進了懷裡。

  白色的。

  和醫生的白大褂一模一樣的純白色。

  就好像不知從何而來的默契。

  她眨眨眼,慢慢地彎起了唇角。

  ☆、第26章

  周日是陸慧敏父親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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