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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在這半年裡,我好幾次生出錯覺,以為自己見到了他的幻影,而事實證明那些都是真的。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這個男人一直凝望著我,以我未曾察覺的神情,眼神里有驚心動魄的力量。

  此刻,他靜靜地站在一片白雪之中,安謐挺拔的姿態宛若懸崖上的蒼勁松柏,渾然不覺周遭的寒冷。

  我的眼眶霎時紅了,不顧一切地站起身來,正欲衝出教室時,卻猛地與教育學的教授撞了個正著。

  她皺眉望著我,一邊蹲下身去撿書,一邊用飛快的語速埋怨我:“祝,你這麼慌慌張張地趕著去幹什麼?”

  而我顧不上回答,只匆匆說了句對不起,就全心全意地朝操場上奔去。

  我想,等我跑到他面前,一定要給他一個超級熱烈的擁抱才行。就算這種行為幼稚衝動得簡直像是在向全世界秀恩愛,我也顧不上了。

  因為我只想緊緊抱住這個男人,然後再也不鬆手。

  如我所想的那樣,在陸瑾言朝我展開雙臂以前,我就英勇無畏地撲入了他的懷抱。力道之大幾乎把他撞得後退了一小步才堪堪穩住身形。

  陸瑾言笑了,那笑容幾乎是我們重逢以來他露出過最燦爛的一次。

  他緊緊地攬住我的腰,用一種埋怨的語氣不緊不慢地問我:“祝嘉,你這是在幹什麼?”

  我堅定地一頭扎進他懷裡,深吸一口氣,“你看不出來嗎?我在抱你,秀恩愛呢!”

  他低低地笑著,胸腔都隨著這樣的笑聲微微顫抖起來,“不上課了嗎?”

  “不上。”我斬釘截鐵地說,然後又飛快地補充一句,“其實我來法國之後基本沒有逃過什麼課,所以今天逃一節也是沒有問題的!”

  他繼續笑,“那我是不是該為你逃課的行為負一定責任?”

  “那是,你的責任大了去了,不賠上一輩子估計是沒辦法彌補過失了!”

  他笑啊笑,因再次下起來的小雪,又順勢打開了大衣,將我包覆在其中。迎面而來的是他熟悉清冽的氣息,面頰所觸是他溫熱柔和的體溫,我忍不住閉上了眼睛,把自己當成了童話里的人物。

  我知道真正的祝嘉是個經受過挫折和磨難,敏感又多疑的人,這樣的人很難滿足,很難在平淡無奇的生活里得到片刻安寧。

  可是這一刻,我忽然覺得也許陸瑾言就是我的救贖。站在這個男人身側,每一分每一秒都會令我覺得平和而悠長。

  所以我抬頭問他:“陸瑾言,你願意娶我嗎?”

  他差不多是渾身一僵,然後神色複雜地低頭望著我,“祝嘉,你在開玩笑嗎?”

  我平靜地反問他:“你覺得呢?我看起來像是在開玩笑嗎?”

  他審視我兩秒鐘,失笑道:“一時衝動。”

  “才不是。”我反駁他,然後飛快地補充說,“我之前一直很不喜歡《兩小無猜》這部電影,那種古怪又誇張的愛情叫我無法接受,更別提為了愛情一生都在玩一個賭博的遊戲,最後還賠上了性命。”

  他沒說話,只是安靜地望著我。

  所以我低頭從他的大衣衣袖裡找到了他的手,握緊以後,這才繼續說:“可是陸瑾言,剛才不顧一切朝你跑過來的過程里,我忽然覺得自己也能從那部神經病的電影裡找到共鳴了。”

  在那部電影的末尾處,我一直深刻地記得那對戀人說的幾句話。

  “有幾件事你沒叫我做,我會說敢。 ”

  “比如 ”

  “吃螞蟻,罵那些失業者,以及像瘋子一樣愛你。”

  我知道這樣做很沒頭腦,很蠢很天真,但我還是把這些台詞說給陸瑾言聽了,然後在他灼灼的目光里紅了臉,厚著臉皮補充一句:“所以,既然我都自認為是瘋子了,不如再瘋一點,索性瞞著我媽直接和你去登記結婚吧!”

  他陪我走出校園,走在法國充滿異域風情的小巷裡,一路安靜地聽我講著那些天真傻氣的幻想。

  路邊有花店,香氣四溢的各色鮮花開得正艷。我會指著它們對陸瑾言說:“定居法國的話,將來我們可以開家花店,請人看店。除去工作時間,我們就耗在這裡守著它們,簡直不能更美好!”

  轉角處有家咖啡館,我會深吸一口氣,聞著空氣里的咖啡香氣,笑眯眯地告訴陸瑾言:“其實我還想開家咖啡館,我每天坐在櫃檯後面煮咖啡,你就負責坐在窗戶前面供我欣賞。最好我累了的時候,只要一抬頭就能看見你,那就神清氣慡了。”

  巷子的盡頭是中心廣場,一群白鴿在上空循環飛舞,白鴿之下是坐在長椅上的白髮老人,手牽手望著不遠處的鐘樓,笑得好像朝霞一樣絢爛。

  我會停下腳步認真地說:“等到我們老了以後,也要每天牽著手來廣場散步。你年紀比我大,肯定老得比我快,不過我這個人最念舊了,肯定不會拋棄你。所以你放心,就算你眼睛不好使了,腿腳不方便了,我也會照顧你,揪著你可能不太好使的耳朵給你描述日出日落的場景。”

  這一天裡我們都遊走在里昂的各條街道上,我說了好多的話,走到腳底生疼。

  這些都是我半年來一個人走過很多次的路,沿途欣賞過很多次的風景,我知道陸瑾言並不一定想聽這些無聊的導遊介紹語,可我就是忍不住要和他分享這一切,分享半年裡我們錯過的一切。

  這些童話式的願望都是我曾經夢寐以求且一個人做的白日夢,但如今牽著陸瑾言的手,我終於覺得一切都有成真的可能性了。

  停在舊城的大教堂前面,我終於止住了話匣子,抬頭望著他。

  一切都不言而喻。

  我想要和他結婚,哪怕這只是私定終身,沒有民政局的一紙證書,沒有媒妁之言和父母之命。

  陸瑾言一直安靜都傾聽著,眼下終於開口,平靜地說:“祝嘉,你這是意氣用事,非常孩子氣。”

  我就知道他會這麼掃興,所以我垮下了臉。

  他繼續說:“你媽媽不知道我來找你了,甚至滿心歡喜地以為你正認真地在法國追求自己的夢想,延續她的夢想。如果她一旦得知我們又在一起了,難免不會氣得舊病復發,你捨得嗎?”

  我的嘴角又向下沉了一點。

  “得不到父母認可的婚姻會艱難到令你在親情和愛情里進退維谷,祝嘉,我不希望我們走到那個地步。”頓了頓,他又放緩了語氣,“我的父母都已經去世了,所以坦白說來也與我無關,我是不希望你走到那個地步。”

  那個嚴肅又老成的老男人又回來了,說教講大道理樣樣精通,拒絕最在行,勸服人最有本事。

  我央求他說:“又不是真的結婚,就是進去走個形式啊,說幾句台詞,要神父幫忙見證一下,很多遊客都會這麼做的!你就陪我玩玩嘛,就當哄我開心啊!”

  他的唇角微微彎起,還伸手戳了戳我的額頭,好整以暇地問我:“婚姻大事,豈可兒戲?”

  我簡直服了他,乾脆伸出大拇指點讚:“陸叔叔你真棒,你是穿越來的吧?這種台詞都說得出口,你是不是下一句就要告訴我,男女授受不親,所以咱倆最好保持距離啊?”

  他笑意漸濃,拉著我朝教堂的反方向走,一邊走,一邊不緊不慢地說:“如果只是說幾句台詞、走個形式就能哄你開心,何必進教堂?你要聽好聽的話,我縱然不擅長,但學習的能力很強,隨時可以說給你聽。”

  “可是教堂更有氛圍啊……”我還是忍不住回頭去看,憧憬著更浪漫的場景。

  陸瑾言伸手輕輕掰回了我的腦袋,眉目柔和地望著我,“可是真正的婚姻誓言只有一次,祝嘉,我希望那一次是在我們真正步入結婚殿堂時才會經歷的,不是兒戲,而是真真正正的誓言。”

  “……”

  “如果我說會一輩子和你在一起,不管疾病或是逆境都無法將我們分離,那不會是形式,也不會是甜言蜜語。”他低下頭來用嘴唇碰了碰我的額頭,剩下的話音同溫熱的觸覺一起震撼了我的心,“那會是我的承諾,和你聽過的所有誓言一樣,唯有死亡才能將我們分離。”

  我眼眶一熱,伸手反握住他,低頭看著一地積雪,小聲說:“那我等著。”

  “嗯。”

  “不可以讓我等太久!”

  “嗯。”

  “不可以因為我媽或者別的原因就一直拖啊拖!”

  “嗯。”

  “要果斷,要堅決,要告訴我那不過是遲早的事!”

  “嗯。”

  “不要總是嗯,嗯聽起來沒什麼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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