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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女人終於提出離婚,男人一怒之下操起茶几上的菸灰缸就朝孩子身上砸去,從此在他手上留下一條可怕的再也消失不了的疤痕。

  那一年,程遇森七歲。

  站在門前很久,他把那些紛繁蕪雜的記憶全部趕跑,這才無聲地推開了門。

  他是冷漠無情地斥責了她,但那不過是為了給她一個教訓,身在職場總要學會長點心眼,不是嗎?

  她太天真,像是童話故事裡走出來的玻璃人,並不適合這個世界,而他莫名起了惻隱之心,於是終於準備大發慈悲地和她一起挽回這個局面。

  像是英勇的騎士拯救受難的公主……他為自己的幽默感勾唇一笑。

  只可惜——

  在他推開門的那一剎那,屋裡的景象躍然眼前。

  那個女孩子靜靜地坐在電腦前面,另一個男人俯身站在她旁邊,一手撐在她的椅背上,一手指著屏幕,一連串溫潤動聽的單詞從他口中說出來,流利好聽,卻又帶著點……別的意蘊。

  程遇森沒能聽出來那是受法語的影響而產生的顧式發音,卻清清楚楚看見兩人親昵的姿態,感知到了房間裡和諧而寧靜的氣氛。

  顧之說:“這裡恐怕要換一個單詞,原文是引用的,翻譯的時候不能妄加揣測,必須尊重原材料。”

  舒晴順從地刪去了那一行,在他的悉心指導之下不斷完善。

  沒有人意識到門外多出一個人,一切都是如此完美。

  程遇森無言地站了一會兒,淡淡地轉身離去,走向了另一間辦公室。

  吳瑜正在低頭趕文件,手機上一共定了五個備忘錄,每個小時固定時間去給程遇森沖咖啡。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每隔片刻就側過頭去看一眼,不知是不夠信賴手機,還是在期盼早點去見那個冷漠無情的男人一面。

  沒錯,冷漠無情是對程遇森最好的形容,而對他的第二個備用形容詞則是:她放在心上的男人。

  因為哪怕他從來就不曾在她身上多停留片刻的目光,她還是願意每天起個大早,一點一點化好最精緻的妝容,光彩照人地出現在他面前;哪怕他從來都不曾對她產生過上司與下屬以外的任何感情,她還是願意為了他去做一些自己從來都不擅長的事情,然後藏著滿是傷痕的手,僅僅把一盒費盡心血才做出來的漂亮壽司擺在他面前。

  好吧,雖然他最終也沒有要。

  但她覺得總有一天,在他需要一個女人陪伴的時候會想起她來——那個比他身邊的任何女人都要好看、轉一、耐心、聰明的她。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吳瑜下意識地抬起頭來,看著門口的稀客,她難得地錯愕了片刻,然後噌的一下站起身來,“總……總監?”

  他從來都只是在分機上撥通她的號,然後簡簡單單地說一句:“過來一下。”

  因此這是他為數不多的親自踏進她辦公室的時刻。

  只可惜她的驚喜很快就變得有驚無喜起來,因為程遇森關上了門,面無表情地問她:“是你做的嗎?”

  吳瑜的表情頓時僵在面上,“是我做的?什麼事是我做的?”

  程遇森沒戴眼鏡,那雙銳利又明亮的眼眸定定地鎖視著她,像是要深入靈魂一般,而他發現眼前的女人除了失望和憤怒以外,其他的情緒都被很好地掩蓋過去。

  頓了頓,他似笑非笑地說:“吳瑜,我知道你是個很聰明的女人,作為你的上司,我欣賞你的聰明。可是聰明人都會審時度勢,一旦動了歪腦筋,自作聰明起來,只會令人噁心。”

  吳瑜的臉在一瞬間變得毫無血色。

  噁心?

  這是她第一次聽見有人這樣形容她,那個從學生時代起就萬眾矚目、心高氣傲的她。

  而程遇森乘勝追擊,不負所望地走到她的面前,低下頭來望進她的眼睛,用他一如既往的慵懶聲音對她說:“所以別再做自討沒趣的事情了,因為你做的越多,只會讓我越厭惡你。”

  想到那個勇敢得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手足無措地站在他的辦公室里時,死咬著嘴唇不肯哭出來的樣子,他忽然覺得也許令人噁心的是這個世界。

  三年級的時候,他在美國的自然科學競賽里獲得了全州第一的名次,興高采烈地拿著金杯回家時,卻意外發現父母在商議離婚。母親一再表示歉意,身旁站著另一個衣冠楚楚的男人,父親則沉默地抽著煙,最終一言不發地在離婚協議上簽了字。

  然後母親虛情假意地抱著他說了一陣子話,在他淚眼惺忪之際狠下心來走出了門,而那個時候他已經不會哭了,因為沙發上的男人沉默著站起身來,一步一步走近了他。

  暴打一頓已經是家常便飯了,他甚至麻木到無力抗拒,因為反抗帶來的下場只會是更加狂暴的打罵。

  唯一遺憾的是,後來他沒能保住自己的獎盃,也未能如願以償被保送進州立中學,因為面對寄回家裡的那封錄取通知書,男人看也沒看就撕得粉碎,然後冷冷地看著他:“別怪我,你媽走了,我養不起你。”

  那一天,在漫天飛揚的紙屑里,程遇森對未來僅剩的些許美好期望全部化為烏有,他想起了很小很小的時候聽媽媽講過的那個故事,有條人魚失去所愛,在太陽下化作泡沫消失在海面上,從此了無痕跡。

  有那麼一刻,他甚至希望自己也像她一樣化成泡沫消失掉。

  好像有的人天生就有一種優勢,總能輕而易舉奪走別人努力很久才得到的東西,並且毫無愧疚之心,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理所當然。

  那個男人是,眼前的吳瑜也一樣。

  *

  舒晴重新完成翻譯任務時,已經是凌晨四點了。

  一雙熬得通紅的眼睛因為如釋重負而變得喜悅激動,她飛快地抱著顧之的脖子,響亮地在他臉上吧唧一下,然後抱著列印出來的文件跑向了走廊盡頭的辦公室。

  只可惜不論怎麼敲門,都沒人應聲。

  她試探地叫著:“總監?程總監?”

  回應她的是忽然走出另一扇門的吳瑜:“不用敲了,他已經走了。”

  舒晴一愣,剛才的喜悅頓時消失不見,因為身上的負擔放下之後,隨之而來的是對罪魁禍首的敵意與憎恨。

  空無一人的走廊上,舒晴的表情慢慢冷卻下來,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妝容精緻的女人,蛇蠍美人,大抵如此。

  “你覺得有意思嗎?”她忍著怒火,一字一句地質問吳瑜,語氣森然,“就因為你喜歡總監,而我在被你使喚著當保姆時被他看見,害你被他說了幾句,下不來台……真是天大的恩怨,值得你拿整個公司的利益來陷害我,只為給我一個下馬威。為了一個對你一點感覺也沒有的男人,你不覺得你已經犯賤到一種無藥可救的地步了嗎?”

  吳瑜的臉色從一開始就維持著一種蒼白的狀態,此刻被舒晴罵得最後一點血色也褪去了,她冷冷地看著舒晴憤怒的表情,又掃了眼對方手裡重新翻譯出來的資料,“勸你別白費力氣來跟我多費唇舌,你現在該擔心的是自己明天會不會被辭退。”

  “那你不就稱心如意了?”舒晴咬緊牙關,被她一副無所謂的神態激得恨不能動手給她兩耳光,“你知道總監為什麼從頭到尾都沒有多看你一眼嗎?因為你里里外外都寫著你是個bitch,為他做了再多又有什麼用?心腸歹毒、背地裡耍陰招,別說總監了,恐怕就是個要飯的也不會想要你這種女人!你以為——”

  吳瑜終於被激怒,霍地舉起手來,照著舒晴的臉重重地扇了過去,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的顧之快步走了過來,卻不料舒晴眼疾手快,已然一把拽住了吳瑜的手腕。

  這一巴掌終究沒能落在她臉上。

  顧之也頓住了腳步,站在原地沒有再動。

  安靜的走廊里,舒晴用一種冷靜又輕蔑的眼神看著吳瑜,“你知道嗎,自從遇見你之後,我忽然覺得自己從頭到腳每一根毛髮都充滿了溫情脈脈的人性光輝,感謝你給我上了職場第一課,也讓我明白了自己是多麼善良多麼難能可貴的中國好公民。”

  “吳瑜,你讓我噁心。”

  同一天,前後不過幾個小時的時間裡,她從她最愛的男人和那個男人保護的女人口中聽到了同樣的形容詞。

  明亮的白熾燈下,吳瑜忽然覺得有些無處遁形。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看點:

  1.Eric先生的悲催童年初露端倪,據說每個男配都散發著男神光芒,╮(╯▽╰)╭但我們的Eric先生是小可憐腫麼破?

  2.顧老師你的戲份都快被人搶光了,男神光芒消失不見了,腫麼破!

  3.吳瑜可憐又可惡,大家想虐她咩?(?Д`)4.依然是那句,大家現在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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