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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晴聲音一滯,“誰在說話?”
顧之皺眉看了眼面前那個醉醺醺的女人,濃妝艷抹,穿著暴露,簡短地跟舒晴解釋:“不認識的人,應該是喝醉了。”
那女人不滿意地嘟囔著:“什么喝醉了?你們男人都喜歡把女人灌醉,我可告訴你,我沒那麼容易醉,所以你要是想對我做點什麼……”她的手驟然攀上顧之的胸膛,湊得極近,化著精緻眼妝的大眼睛微微一眨,“你長得這麼好看,我決定勉為其難接受你。”
顧之聞到了一股濃重的酒味,幾乎是立馬後退一步,神情冷淡地說:“不好意思,沒興趣。”
他抬腿毫不遲疑地與她擦身而過,一眼看見了倚在門口的李宣然似笑非笑的表情,當即眼神微眯,又停住了腳步。
那個女人還站在原地,順著顧之的離去轉過身來,看樣子頭暈眼花的,快要暈了,那神情楚楚可憐,好像在求誰去幫她一把。
顧之挑眉看著李宣然,“大醫生,不去幫幫忙?病人已經快要醉死了。”
“抱歉,我是獸醫。”李宣然露齒一笑,“你才是替人治病的。”
顧之不置可否地從他面前走近包間,“誰擺的爛攤子誰解決。”
李宣然翻了個白眼,走到那女人身邊,“小姐,你沒事吧?”
女人扶著牆,看樣子越來越迷糊,李宣然趕緊扶著她,“你哪個包間的?我送你回去。”
就在此時,忽聽幾步開外傳來咔嚓一聲,李宣然抬頭看去,只見顧之極為悠閒地倚在門口他剛才靠著的位置,手機的閃光燈一晃而過。
顧之含笑把屏幕朝他晃了晃,“挺引人遐思的,你老婆看了,今晚肯定和你好好激情一番。”
李宣然:“……”
舒晴在那頭一頭霧水地等了很久,然後才聽到顧之的聲音再次響起。
“好了,可以繼續了。”
“你剛才幹什麼去了?”
“交流感情。”
“和誰?”
“李宣然。”顧之的聲音飽含笑意,慵懶的靠在沙發上看了眼一臉幽怨的李宣然,語氣悠閒又輕鬆,“他和老婆今晚要吵架,我打算陪他一起回家作證。”
“做什麼證?”
“他老婆以為他在外面胡來。”
“所以你是去勸架的?”
“勸架?”顧之詫異地挑眉,“怎麼會?我是去插刀的。”
“……”
到了學校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過了,糙原上的溫度很低,哪怕學校是在鎮上,夜風也呼呼的刮著,不留情面。
學校很破舊,規模也小,完全沒法和a市相提並論。
舒晴和秦可薇住在一間宿舍里,同房間的還有另一個a市的女生,她是a大教育學專業的學生,這次也參加了頂崗實習。
長途趕路都累了,三人把床鋪好後,得知要去學校的另一頭打熱水,都有點不想動,最後乾脆就這麼鑽進被窩裡睡了。
舒晴聞著被子略微cháo濕的霉味,看著天花板上斑駁的裂紋和水漬,想像著明天會面對怎樣的一群學生,隱約有些期待。
而當真正面臨教室里的學生時,舒晴才明白貧困山區的孩子在教育條件上與城裡的孩子簡直是天壤之別。
她負責的班上一共有二十七個孩子,最小的十一歲,最大的十七歲,那些臉蛋因高原氣候而變得紅彤彤的孩子用一種新奇喜悅的目光看著她,在那句“上課”之後,用帶著地方口音的不標準普通話響亮地喊道:“老——師——好——”
聲音拖得很長,一個個都很激動。
舒晴一開始還有些忐忑緊張,可是漸漸的,面對那麼多求知若渴的目光,就慢慢平靜下來了。
她曾經想過要當翻譯、去外企、出國留學……這個專業能考慮過的全部可能性她都考慮過,唯獨沒有想過要當老師。
而今,在長達兩個月的時光里,她忽然發現自己也在漸漸喜歡上這個職業。
每晚她都輪換著給媽媽和顧之打電話,講著在這邊遇到的各種事情。有時候顧之晚上有課,她就在午間休息的時候跟他說幾句。
有天中午正在打電話的時候,班上那個最小的男孩子在辦公室門口探頭探腦的,舒晴頓了頓,讓顧之等一下,然後笑眯眯地站起身來,“高逸,你找我?”
高逸今年才十一歲,是班上的國寶級生物,長得虎頭虎腦很可愛,性格也很活潑。
他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門口,雙手背在身後,臉紅紅地點點頭:“我來送點東西給老師。”
舒晴朝他招招手,待他走近以後,才注意到到他手裡拿著一個蓋得緊緊的鐵杯子,笑著摸摸他的頭,“這是什麼?”
高逸獻寶似的把杯子遞給她,害羞地說:“是我和爺爺一起做的青稞酒,想給老師嘗嘗。”
舒晴笑著逗他,“怎麼辦,老師不喝酒的呀?”
高逸一愣,黑漆漆的大眼睛無措地轉了轉,然後停了下來,以最快的速度泛起了淚光,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好像受了無可比擬的創傷。
舒晴嚇一大跳,趕緊接過杯子,打開蓋子喝了一大口,被苦澀的酒嗆得邊咳邊說:“老師逗你呢……咳咳,很好喝……”
高逸頓時被她面紅耳赤、邊咳邊笑的滑稽模樣給逗樂了,眼淚一下子縮了回去,也跟著哈哈笑起來。
他一邊笑還一邊湊到舒晴耳邊,用不太標準的英語生澀地說:“sibyl,iloveyouch,sososonuch!”
舒晴到來以後,他第一次上了英語課,這個年輕的老師很愛笑,總是不厭其煩地回答他們的各種問題,向他們描述那個陌生的國度里,說英語的人們都過著怎樣多姿多彩的生活。
有年紀大點電話孩子不願意上英語課,賭氣說:“反正我們以後也用不上英語,住在這裡也不會接觸那些人,浪費這些時間做什麼?”
那節課上,舒晴第一次停止了講課,開始認真地給大家講一些題外話。
她說他們雖然生長在這樣的環境裡,也許在很多方面沒有城市裡的孩子有優勢,但是未來是任何人都說不準的,重點在於你想不想改變現在的狀況,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說了錢學森的故事,說了童第周的故事,幾乎是絞盡腦汁把以前讀過的名人故事都告訴了大家,最後還唱了一首英語歌,stronger。
whatdoesn’tkillyoumakesyer,standalittletaller.
那節課,孩子們似乎學到了很多,年紀最小的高逸甚至一下子喜歡上了舒晴,喜歡上了英語。
他連續好幾天,每天下課都來問舒晴幾個詞語怎麼用英語表達,舒晴也就教了他。
而今,他這樣紅著臉在她耳邊說出這句話,舒晴才驟然明白前幾天他為何要問她那些莫名其妙的詞語。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她忽然一下感動得說不出話來,摸摸高逸的頭,笑著對他說:“sodoi.”
高逸眨眨眼,“什麼意思啊?”
舒晴也朝他眨眨眼,“不告訴你,想知道意思,以後就努力學英語。”
高逸又羞又開心地跑開了。
再次接起電話,舒晴那聲“餵”都變得有些低沉朦朧。
顧之頓了頓,好似在分析她這語氣里的感情成分,最後淡淡地說了句:“看了我的小女朋友到了哪裡都是桃花朵朵開啊。”
“他才十一歲啊顧老師!!!”這傢伙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十一歲?”顧之不置可否,“十一歲就明白iloveyou了uch不夠,還sosuch,看來對舒老師你已經情根深種了啊。”
“你也知道他才十一歲,所謂的iloveyou還不就是隨口說說,哪裡知道是什麼意思?”
“嗯,十一歲……確實不太明白。”顧之的聲音陡然一轉,冷靜犀利地指出,“那你呢?二十一歲了,sodoi的意思應該明白吧?”
“……”舒晴被堵了個啞口無言,兩秒鐘之後,忽然明白了一個事實,“我說,顧老師你不會是在吃醋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從容不迫地說:“我去洗碗,就這樣。”
嘟——通話終止。
舒晴想了想,終於還是沒忍住,發了條簡訊過去:你家不是有洗碗機嗎?→_→難道是我記錯了?
顧之的臉微微一熱,淡定地回道:嗯,你記錯了。
回頭掃了眼好端端的洗碗機,顧老師開始琢磨著要不要在舒晴回來之前,把那傢伙送到李宣然家裡去。
洗碗機:t-t關我什麼事?我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