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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晴無奈地點頭:“上回爛的地方旁邊又出現了白斑,我上網查了查,說是腐甲的前兆,就帶著它來找顧老師了。”

  “顧老師?”張醫生挺吃驚的,“他不在這兒工作呀,你怎麼會來這裡找他?”

  舒晴傻眼了:“他不在這兒工作?”

  張醫生笑起來,恍然大悟地說:“你以為他是獸醫?哈哈,他是我們這兒李醫生的朋友,上回李醫生有急事要出差幾天,就請他來幫忙,聽說他以前是學外科的,在國外呆過,對一些小動物也有所了解,這才被李醫生請來幫忙坐鎮。”

  “那我的烏龜……”舒晴遲疑地問,很是沮喪,沒想到連夜跑過來居然也找不到顧老師。

  “李醫生這會兒也下班了,不然你明天再來?”張醫生問她,不一會兒又忽然想起了什麼,忙笑著說,“呀,我還忘了,我這兒有顧老師的電話呢,不然你給他打個電話看看?上回李醫生把他的電話發到我手機上了。”

  舒晴坐在醫院裡的長椅上,一邊低頭看自己的烏龜,一邊把電話撥了過去,說實話,她對這個顧老師很有些不敢親近,但眼下也找不到被人求助了,只能硬著頭皮打過去。

  電話響了好長時間,就在她以為不會有人接聽的時候,終於通了,那邊傳來顧之一如既往溫和低沉的嗓音:“餵?”

  舒晴背一僵,侷促地說:“請問是顧老師嗎?”

  “我是,請問你是哪位?”

  “我是舒晴。”就這麼一句好像顯得太過親密,她又補充道,“你雙語班的學生。”

  對方頓了頓,才說:“我知道,有什麼事嗎?”

  說起英鎊,舒晴稍微沒那麼緊張了,趕緊把它的狀況說給對方聽,最後顧之像是思索了片刻,才說:“我現在剛好也在一環路,你就在醫院等我,我馬上過來一趟。”

  舒晴鬆了口氣,掛掉電話之後整個人都靠在了椅背上,英鎊還在龜盒裡遲緩地動著小爪子,不時慢吞吞地抬頭看她一眼,尾巴也動一動。

  那塊腐爛的地方看起來很是觸目驚心,可小傢伙還在天真地跟她打招呼,舒晴眼睛一紅,深深地出了口氣,閉上了眼。

  她想到了顧老師所說的那群得了愛滋的孩子,顧老師與他們朝夕相處,看著他們忍受病痛折磨的時候,大概比她還要難過吧?因為孩子們不是英鎊,他們會哭,會喊疼,會用語言對你描述他們所遭受的傷害。

  她閉眼靠在椅背上,腦子裡亂糟糟的,也不知到底坐了多久,忽然聽見有人推開了玻璃門,低低地叫了聲:“舒晴?”

  作者有話要說:

  ☆、第10章

  第十章

  舒晴和張亦周坐在靠牆的長椅上,張醫生拿著掃把去另一間屋子打掃了。

  張亦周看著舒晴一直皺著的眉頭,溫言道:“腐甲是小病,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烏龜壽命長,沒那麼容易死的。”

  舒晴沒看他,只說:“你快回去吧,一會兒太晚了宿舍會關門的。”

  “沒事,反正你也一樣。”

  舒晴有點雞同鴨講的感覺,語氣稍微有點不耐:“這哪裡一樣了?我是因為我的烏龜病了,所以回不去,你是因為什麼?你的烏龜也病了?”

  她看見張亦周的表情有片刻的怔忡,這才想起他似乎從沒見識過她咄咄逼人的一面,是啊,以前的她可不是這麼能說的人,哪怕是個話簍子,也總是乖巧可愛口口聲聲說著貼心話,而不是今天這個罵人不帶髒字就能嘲諷得人淚流滿面唱征服的舒晴。

  她又轉過頭去,心平氣和地說:“回去吧,你也說了,烏龜壽命長,不容易死,不用擔心它。”

  “擔心它?”張亦周笑了幾聲,清雋的眉目染上了幾分動人的色彩,他生得本來就很好看,只是不愛笑,如今一笑,就好像有暖暖的光芒從眉心開始浸染開來,他定定地看著舒晴,問她:“你以為我擔心的是它?”

  舒晴看著他,沒說話。

  張亦周的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無奈,他說:“舒晴,你是個女孩子,這麼大晚上的不回學校,還打算去網吧待一晚上,你以為我擔心的是你的烏龜?”

  舒晴沒料到他會說出這麼一番話,先是一愣,隨即說:“你沒必要擔心我,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己能照顧自己。我也不是從前那個舒晴了,一旦遇到事情就慌裡慌張的不知所措,回回都要來找你。”

  她說得很平靜,張亦周的臉色卻僵了一僵,他低聲問她:“你還在生氣,是不是?”

  生氣?過了五年了,他問她是不是還在生氣?

  舒晴笑了,慢慢地抬起頭來看著他,露出了每回和余治森鬥嘴前的那個表情:“張亦周,你覺得你自己很了不起是不是?”

  她問得咄咄逼人,張亦周一愣。

  舒晴繼續笑著說:“我以為只有很重要的人才值得我記在心上這麼多年,比如周恩來死了,我每回聽到降半旗這個詞的時候會想起他;汶川大地震過後,我每回聽說哪裡地震了也會想起來;就是曼德拉死了,我也只有在聽到光輝歲月的時候才會唏噓幾句。你覺得你自己有多重要,值得我把你記在心上這麼久,整整五年過了還在跟你慪氣呢?”

  張亦周被她質問得眉心一皺,沉默片刻之後卻笑了幾聲,他說:“舒晴,你果然變了。”

  這句話是以一種不急不躁的姿態說出來的,顯然他並沒有生氣,只是在稱述一個事實。

  舒晴笑得很燦爛,點點頭:“是個人都會變啊,從初中到大學,難道你沒有變?再說了,經歷了家庭被人破壞這種事,你覺得誰又會沒有任何改變呢?那得要多沒心沒肺才做得到?當然,你爸去世的時候你年紀還小,可能沒有這種切身體會,後來我爸不是又去了你家,幫你和你媽彌補了這個缺憾麼?你的日子應該過得不錯,改變不大也正常。”

  她話裡帶刺,說得一派輕鬆,饒是張亦周脾氣好,也失去了那分笑意,他轉過頭來看著舒晴:“我知道當初那件事你很難過,但那是大人之間的事,錯不在哪一個人,要說起來,其實舒阿姨也是有錯的——”

  張亦周試圖跟她講道理,但舒晴聽他提起媽媽,立馬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前一刻的笑意終於消失不見,只冷冰冰地說:“行了,我們不要敘舊了,既然都是以前的事了,提起來還有什麼意思?錯在誰,誰自己心裡清楚,你也說了是大人之間的事,他們都沒有計較了,我們又計較什麼?你走吧,我一個人在這兒等著就行了。”

  張亦周臉色沉了下來,聲音也終於沒有之前的那份從容了:“舒晴,你不要任性,我是為你好才留下來的,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大晚上的一個人在外逗留,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

  眼看著他又要開始說教,舒晴打斷他:“危不危險我自己心裡有數,知人知面不知心還是你教會我的,我沒你想得那麼蠢。要走趕緊走,我的烏龜病了,需要靜養。”

  玻璃門就是這個時候打開的,從沃爾沃上下來的男人進門的瞬間,就聽到這句詭異的台詞——“我的烏龜病了,需要靜養。”

  張亦周背對大門,沒注意到顧之的到來,只耐著性子對舒晴說:“莊叔叔知道了也會擔心你的,你——”

  “顧老師!”舒晴沒有理他,站起身來叫了一句。

  張亦周也跟著轉過身來,看見了門口那個一身西裝的年輕男人。顧之像是剛從會議上回來一樣,一身黑色西裝剪裁合身,熨得一絲皺褶也沒有,優雅乾淨。他在進門的同時鬆開了領口的那顆扣子,衣領微微敞開,顯得稍微隨意了些。

  舒晴顯然也愣了一下,她沒想到會見到這個樣子的顧老師,但聯想到之前系主任說的顧老師有急事,約莫是去了什么正規場合。

  顧之的視線在張亦周身上停留了片刻,隨即走到了舒晴面前,拿過了龜房:“給我看看。”

  舒晴趕緊把龜房遞給他,然後回頭對張亦周說了句:“你走吧。”

  張亦周還在堅持:“我等你。”

  他乾淨漂亮的面容上有一種執著的神情,一如從前,幾乎叫舒晴想起她曾經迷戀的那個少年,做物理題也好、拉小提琴也好,永遠都是這樣認真執著,一絲不苟。

  舒晴一下子焦躁起來,幾乎是兇狠地從牙fèng里擠出幾個字:“張亦周你別逼我罵人!讓你走你不走,你還真當你是我的誰?”

  鄰居?哥哥?昔日的好朋友?每一個稱呼都叫她咬牙切齒。

  張亦周只見過舒晴這種冷漠又帶有敵意的表情一次,那就是兩家人正式鬧翻那一次,當時的舒晴不顧一切地想要衝過來對他拳打腳踢,幸好莊敬偉把她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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