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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若雲正頂著一個沉重的發冠,梗著脖子直著腰來回的邁著步子。她臉上已有薄汗,明顯是累了,臉色有些白。余嬤嬤在旁尤不滿意,嘴裡還道:“小小姐,你的頭有些低了,別縮著肩,步子得大一點,可別想著偷懶。”

  出嫁當天那婚冠比這個還沉,又得頂著好長一段時間,這次賓客雖然不多,但都是自家熟悉或是重要的客人,這新娘子是一定不能丟了體面。所以現在還差不了二天了,得好好多多練習才是。余嬤嬤一邊呼喝著,一邊手上的竹條子啪的一下打在水若雲的腿上。這凌越山正巧是進得屋來,一看這個哪裡還按捺的住,居然還敢打若若。

  他嗖的竄了過去,用力一把把竹條子奪了,啪啪啪的折成好幾截,丟到地上。又把水若雲頭上的發冠一下取了,直朝向余嬤嬤身上摔。他腳一伸勾來把椅子,四平八穩的坐下,把水若雲安置在自己的膝上,心疼的去捏捏她的頸子揉揉她的腿。

  余嬤嬤在這府里可是老資格了,連老爺水青賢都得賣她三分薄面。更何況這新嫁娘婚前訓禮,哪個大戶人家不是如此,余嬤嬤自認可沒做錯半分。這山野粗魯的蠻小子竟然敢如此無禮,一下把余嬤嬤惹毛了。

  一個是倚老賣老,祖宗規矩少不了,一個是管你去死,我家媳婦欺不得。於是一老一少居然在屋子便吵開了。水仲楚聞訊趕了過來,一看這情形頭疼的直想轉身就走全當沒看見。可屁股後面跟著自家娘親,他也只好硬著頭髮上前勸。

  凌越山可是不管不顧的,誰的面子都不好使。反正就是若若不能再受這個罪,飯要吃好了,不要再fèng東西了,也不要再練什麼侍禮了,還有他沒看見不知道的,通通都不許了。就平平常常的,到日子拜堂就好。

  余嬤嬤也毫不退讓,哪家小姐千金會這樣沒體面勁的,本來這小小姐婚前跟一陌生男子滿江湖跑就已經夠丟人了,老爺夫人千方百計的給抓緊安排婚禮,還得賠著臉想著法的給賓客找個說頭,介紹這個女婿,也是為了給她拉回個好名聲。看找的這個小姑爺是什麼人啊,山里來的蠻子,不懂禮數沒有規矩。這小小姐可是也這般的,那這水家的臉面要往哪裡擱。

  這余嬤嬤是老婦,平日時管教下人丫環的,那嘴皮子利落的,一套套的。凌越山是全當她放屁,水若雲卻不能,她越聽臉越白,都快哭了。水仲楚這邊攔著凌越山,真怕他會動手揍人。樓琴也趕忙勸住了余嬤嬤,一屋子鬧哄哄的,終於把這新嫁娘鬧崩了。

  水若雲推著凌越山的肩大叫:“凌越山你別鬧了。這些都是我願意做的,我要做個最體面的新娘子,你什麼都不懂,你在這胡鬧什麼!”

  她失控大聲嚷嚷,所有人都停了下來。水若雲瞪大了眼睛,強忍著不讓眼淚劃落下來,她覺得委屈啊,她這麼辛苦,為的什麼?不就是想漂漂亮亮的體體面面的嫁給他凌越山。嬤嬤說的對,他是山野小子,什麼都不懂,什麼都沒有,那又怎樣,她水若雲就願意嫁他,他對她的好,全天下沒人比得上,就算是收個包袱跟著他往山上住去,她也願意。可是她當然也想讓自己的家人喜歡他,旁的人也能尊敬他,她畢竟在禮教世界長大,當然會希望自己的相公能有人欣賞有人尊重。

  可他偏偏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胡鬧,他的脾氣她是知道的,可還有二天就成親了,她都能做到隱忍刻苦,她這麼努力了,為什麼他就不能收收性子,非要鬧得這麼難看。她這些天又焦慮著王楚盈的安危,又牽掛著凌越山怕他呆的不習慣不開心,還要這麼辛苦的應付婚前的禮訓,本就象根緊崩的弦,這下子鬧大發了,她再撐不住,終於發作出來。

  凌越山象不認識她似的瞪著她,她剛才說什麼?她居然連名帶姓的叫他,她說他什麼都不懂,他胡鬧!好,真是好!

  凌越山咚的一下把她從膝上放到地上站好,轉身就往外走。水若雲看他也發了脾氣,再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他頭也沒回,徑直走了出去。

  這下禮也不用訓了,架也不用勸了,大家圍著個哇哇大哭的準新娘,尷尬的面面相覷,最後水仲楚拔腿就往外追,樓琴摟著啼哭的女兒,擺擺手讓眾人都退了出去。

  水若雲是一直哭一直哭,話都說不出來了。最後是晚飯也沒吃,躺在床上沒了半點精神氣。樓琴撫著她的發,看她終於是止了淚,眼睛腫的跟桃子似的。嘆口氣,去擰了濕帕子給她敷在眼皮上。

  水若雲安靜了一會,突然去拉樓琴的手:“娘,你不要怪越山哥哥,他不是故意要跟余嬤嬤吵的,他只是急了,最近發生了好多事。”她聲音哭的早沒了調,啞的不象話,還費力去說。樓琴摸著著她的臉,輕道:“傻孩子,娘不怪他,你別著急。”

  其實今天這一架吵的,她倒是對這個小伙子改觀了。那不管不顧,只一心想著心疼自家娘子的心意,她確是沒見過的。所以,她也能理解這魯小子發脾氣的緣由吧。他一心為這傻丫頭,連跟個老嬤嬤吵架的丟臉事都做了,卻還被這傻丫頭當眾給喝斥,也難怪他了。或許這真是老天註定,她的女兒乖巧,於是是真有福份的。

  另一邊,凌越山也沒有吃晚飯,衝出水家在城裡轉了好幾圈,把氣都轉沒了回來了,一頭扎進屋子不出來。梅滿跟了一路,回來了也不敢跟進屋去,撓撓頭,百思不得其解。他都沒見過師父這樣生氣的。他滿臉期盼的看著聞訊而來的水仲楚。

  水仲楚摸摸鼻子,好吧,他是大舅子,他有特權,硬著頭皮推門進去了。凌越山抬頭看他一眼,低頭不說話。水仲楚等了一會,看他不給反應,只好自己坐他身邊去,道:“她哭到現在,差點哭死了。”

  凌越山瞪了他一眼。

  水仲楚想想,又道:“你別生她氣了,她這幾天也不好受,夠辛苦的。”

  凌越山還是不說話。水仲楚想想,心裡嘆口氣,他錯了,他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兩人可不就為了他這寶貝妹妹這幾日沒好日子過鬧的嗎?那還有什麼話題可說的,他最不擅長勸人了。

  “那……後天成親……”他沒說完,卻見凌越山跟針扎似的一下就跳了起來。“成親的事可不能變,你們水家要是敢毀婚,我就擄了若若走。”

  他想問後天成親他這邊準備的如何,誰說要毀婚了?水仲楚撫額嘆息:“那你就別鬧脾氣了,還差一天就成親了,要開開心心的嘛。要不你哄哄她去。”

  凌越山一撇嘴坐下了,悶悶的:“不是說婚前不要見面嘛。”

  “啊?”這會子他又知道要守規矩了?這兩個脾氣鬧成這樣,他做哥哥的好頭疼。那婚禮真的不會出問題吧。

  水若雲哭累了睡過去,樓琴給她敷了敷眼睛,蓋好被子就出去了。凌越山悄無聲息的潛到床邊,看著她慘兮兮的睡顏,眼睛真是腫的利害。他心疼的撫了撫,這樣腫敷冷水帕子哪裡管用?她就愛哭,明天起來肯定得眼睛疼。他伸手輕輕按壓她眼旁的幾個穴位,她舒服的呻吟一聲,頭蹭了蹭他的掌心,小貓一樣,繼續睡著。

  他看著她良久,低頭在她眼皮上輕輕一吻,聲音輕悄的幾不可聞:“對不起。”

  大喜之日

  水若雲一覺醒來,眼睛有些澀澀的疼,摸了摸身邊被褥,他昨晚沒有來。她難過的睜著眼睛看著床頂,又有些想哭了。發了一會呆,叫了丫環一問,居然已經午時了,這可嚇了她一大跳,怎麼今天沒人叫,不是一早應該還有半天的禮訓嗎?

  她跳了起來,快速衝去洗漱,銅鏡前一照,這憔悴的女子是她嗎?不行不行,她啪啪啪的把自己的臉蛋打出紅暈來,明天她要做最漂亮的新嫁娘,不能這樣。

  午飯意外的豐盛,不過水若雲顧不上飯菜好不好,飛快的扒了幾口,她想著今天要做的事情,睡遲了,時間該不夠了。

  可吃了飯樓琴過來拉著她說了好一會的話,說是下午這半日什麼也不用做了,只管好好休息。今兒個夜裡可沒安穩覺可睡了,寅時就得起來梳妝。水若雲有點心神不寧,到現在都沒見著凌越山,他怎麼樣了,是不是還生她的氣?他從來沒有這樣沖她發過脾氣,她其實真是有點慌,又不敢主動去找他。

  說起來她還真是鼠膽,當時熱血沖頭,彪悍的沖他吼了二句,現在想起來怎麼就覺得這麼心虛呢。一個僕人過來報,說宗氏花谷送來了幾箱賀禮。水若雲蹭的跳了起來,朝主院前廳衝過去。宗氏送來東西,越山哥哥肯定會去接收的。

  宗氏花谷送來的是大禮,足足八大箱子,因為東西太多,路上又出了點問題,所以有些遲了。送貨的幾個小哥一個勁的道歉,慶幸趕上了。宗潛月隨禮附上的信里說凌越山沒有親人,成親是大事,他這個兄弟自然要替他充充場面。但因宗尋香肚子很大了,過不了多久就要臨盆,所以無法親自到賀,於是備上賀禮,聊表心意。

  另外還有一個箱子是給水若雲的,都是些女孩兒家的東西,還有很多花種和花譜經之類的。宗潛月信里又交代,這個箱子是送給水若雲的,是他家娘子挺著大肚子親自準備的。因為知道水若雲喜歡這些花糙的東西,所以特意送上一些,平日裡也可以解解悶養養精神。裡面還有個瓶子,卻說這是給凌越山的。

  凌越山果然是在前廳里接待送貨小哥,當面清點接收了禮物。看水若雲來了,卻也沒說什麼,只盯著她看了會,從那箱子裡拿了給他的東西,走了。

  水若雲心裡氣悶,給他狠狠記了筆小帳。他沒有象以前那樣看到她便過來抱抱她,拉拉小手什麼的,她也不好主動過去,但她心裡難受,會不會是他還在生她的氣?

  這婚前的最後一天過得飛快,水若雲後面再沒有見到凌越山,她迷迷糊糊的轉陀螺式的準備,半夜裡就被挖起來沐浴梳頭上妝穿衣,她坐在那任嬤嬤丫環們擺弄著,手心緊張的出了汗。等都準備妥當了,天已經大亮。

  水家收拾了一個院落做新房,因為凌越山沒有家,所以只是把女兒從這個院子接出去轉一圈,再送到主廳拜堂,然後再送去新房院子而已。待凌越山的新宅置好後,兩人再搬入新居。院落新房裡此時早已命僕婦擺好了婚床,擺上了各式喜果、紅棗、桂圓、花生、紅綠豆及利是等。屋裡屋外貼滿了紅喜字,掛滿了紅綢紅燈籠,各個屋裡都備上了紅燭,一片喜氣洋洋的。

  這個婚慶從中午開始便在城裡三家最大的酒樓開流水席宴請城中眾位湊熱鬧的百姓,而相熟的親戚賓客,請到水府來的並不太多,所以還不算大操大辦,但在蘇州城裡也是體體面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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