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程燃提著東西，小心翼翼地踩著石板路，前幾天下過雨，一個踩不穩，鬆動的石板瞬間濺起一灘泥水。
這條路從她有記憶開始便是如此，小時候她和她弟玩心重，下雨天放學回家，喜歡踩在坑窪不平的石板上，看誰身上濺到的最多，回家之後免不了一頓罵。
十幾年過去，這路依舊這樣，似乎也沒見有人來修。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微躬的身子站立在家門口，朝向院子內側，似乎在同人說話。
程燃揮了揮手，然後興沖沖地跑了過去，笑嘻嘻道：「王叔！」
也不管褲管被濺到了泥水，她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人面前，正待說話，陡然間發現旁邊還有一人。
「霍導？」她眨眨眼睛，有些驚訝會在這裡見到霍書欽，她疑惑地看向王叔。
王叔看了她一眼，主動介紹：「這是程燃。」視線一轉，發現她衣袖上濺到的污泥，嘴裡念叨著，「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衣服濺到了也當看不見。」
霍書欽朝著程燃微微頷首，眉眼間帶著一抹禮貌的淡笑，他轉向王叔，語氣恭敬：「我過幾天再來拜訪您，您有事可以直接打我電話，這周我都在寧市。」
兩人寒暄了幾句，霍書欽告辭離開，身影徐徐地走向巷口，被下山的晚霞掩在陰影中，漸漸拉長了影子。
程燃從小在王叔家裡玩兒，加之在父母離世後一直受王叔家人照顧，關係自然親密，她好奇心重，人還沒走遠，湊在王叔旁邊問：「王叔，霍導找你是什麼事啊？」
她邊走還邊往霍書欽離開的方向看，這一下正好撞上那人回頭，對上了他的視線，程燃尷尬地笑了笑，趕緊扭過頭。
「你和霍先生原先就認識？」
程燃聞言挑了挑眉，「我認識人家，但人家導演不認識我。不過王叔您和霍導怎麼認識？我昨天在我們公司剛見到他，沒想到他今天就上您這兒來了。」
「然然，你有想過尋找你的父母嗎？你的親生父母。」王叔停下腳步，神色間帶了些許凝重。
程燃一愣，沒做聲。
她長這麼大以來，還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以前年紀小，她沒這個意識，在福利院和別的小朋友一起吃飯睡覺玩耍，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後來到了程家，周圍所有人都當她是程家的女兒，弟弟出生後也沒有差別對待，連她自己都快忘了她小時候的那段經歷。
她搖搖頭，老實地回答：「沒想過，我覺得我現在挺好的。」
王叔見她搖頭，欲言又止地看著她，進屋前，最後嘆了口氣沒有再說那事。
程燃在王叔家裡吃了頓晚飯，又陪著老兩口說了會兒話，才起身離開。
臨出門前，她突然想起件事，連忙從包里取出一個紙袋，遞給王叔：「哦對了，這是最後一期賠償金，麻煩您幫我轉交給吳家的人。」
王叔猶豫了幾秒，接下那疊錢：「上次我碰到吳家的大兒子，他還問起了你的情況。明明有你的聯繫方式，說是不好意思找你，你給的那些錢除去用於治療，他全存在一個帳戶里，將來要還給你。」王叔嘆息一聲，送她出門，「那個孩子心腸好，可惜生在那種家庭。」
程燃抿了抿唇，當年程效逃學騎摩托車撞到了吳家有腿疾的大兒子，導致他病情加重，吳家人藉機來程家鬧事，鬧過事之後硬逼著她私了賣房子賠錢，然而賠的錢用作別處揮霍。
後來程燃學聰明了，直接把錢拿給吳家大兒子吳可謙，只是沒想到他把錢存了起來。
前一天說起吳家大兒子，那人後腳主動約她在咖啡館見面，大約就是為了賠償金的事。
這是她和吳可謙第一次私下見面，兩個人見到雙方略有拘謹和彆扭，程燃站在桌前等他，目光不經意地瞥向他的右腿，仔細察看，還是看得出不太正常，尤其是走樓梯的時候，更加明顯。
程燃垂下眼眸，直至對面的人落座，她才重新坐下。
「王叔把最後一筆賠償金給了我。但我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該收這筆錢，加上先前你給的那些，我都存在一張卡上。」吳可謙從口袋中取出銀行卡，放到她面前，「其實你們家賣房子的錢完全夠當時的醫藥費，我這腿也不是因為那場事故才治不好的，這錢你還是收回去。」
「當初約定的是這些數目，白紙黑字，我們家都不會反悔。」她低頭看了眼那張卡，「你收著吧，希望這件事能夠就此了結。」
吳可謙臉色一紅，顯然是想起了他父母曾因為錢沒拿到手屢次三番打電話給程燃鬧事，他有些尷尬地說：「抱歉。」
氣氛陷入了微妙的尷尬，程燃低頭喝了口咖啡，沒有開口的意思，一個驚喜的女聲突然出現，劃破了這份沉默：「請問你是程燃嗎？是吧？」
一個嬌小的陌生女生突然走到桌邊，猶疑不定地看著她和對面的吳可謙。
程燃的知名度不夠，平時出行一般不會刻意裝扮，走在大街上沒有認識她，何況在寧市這種小城市，更不會有什麼粉絲。
「我是你的粉絲，我特別喜歡你演的那些角色，尤其是那個小啞女，演得特別傳神。」女生的神色有些激動，從包里趕緊拿出個本子和筆，「你能給我簽個名嗎？還有拍個照，我實在是太喜歡你了。」
程燃一臉受寵若驚，連忙起身給那位粉絲簽名和拍照，順便請那位粉絲喝了杯咖啡，然後才重新坐回到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