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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民黨的軍隊馬上就要空降南京,接受日本軍人的受降儀式。落旌這才發現集中營的位置有多隱秘,如果不是高橋領著自己走,憑她一個人根本走不出來。

  一匹馬等候在荒蕪的路口,很明顯是高橋備下的。高橋正彥臉上是壓制不住的喜悅,帶著期盼地所道:“木子,等我們離開了南京去上海然後就乘船去美國,這樣就不會有人再知道我們了,沒有人再知道我們了!”

  黎明的紅日剛剛升出地平線。天空還是墨藍色的,可天地交界的地方已經出現了魚肚白。風吹過落旌嘴角的頭髮,她靜靜地看著高橋正彥,而眼前男人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落旌說道:“高橋君,我不是什麼江口木子,我姓李叫落旌。”

  “這些事情你可以以後再跟我說。”

  高橋正彥神色漸漸冷下來,臉上的肌肉繃著,手緊緊握成拳頭,“以後,我還會有很多時間聽你講那些根本不重要的事情。”

  落旌平靜地看著他,說道:“我不會跟你走。”

  高橋正彥卻驀地笑起來,眼瞳深處帶著入骨執念,嗓音發顫:“你不怕死嗎?”

  而下一秒他掏出手|槍,槍口對著落旌的額頭,冷聲說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選擇跟我在一起,或者被一槍打死。”落旌看著他近似變態的笑容,心一點點涼下去。

  長空高出,飛機發出的轟隆聲音讓高橋的神經更加緊張,他緊張得快要拿不住手裡的槍,怒聲吼道:“快說,說你立刻就要跟我一起離開!”然而,落旌卻認命地閉上眼,垂落在兩邊的手緊緊揪著衣角。

  只聽“砰!”地一聲槍響,落旌的臉上被濺上了灼燙的鮮血。

  下一刻,女子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見面前的高橋,看著他胸口上的衣襟緩緩氤氳出了一朵血色的花。然而高橋先是怔怔地看著自己胸口上的血洞,隨即解脫般地笑起來:“……原來,竟是這樣的輕鬆……原來,死亡竟然這樣容易。”

  “高橋君!”

  落旌眉目輕觸地看著他臉上解脫的神情,終於肯定當年那個高橋回來了。

  獸性代替了人性占據他的驅殼,而這一刻,他的人性終於回到了他的身上。

  夜色正一點點被天邊的光碟機逐,而落旌抬起頭便看見了舉著槍的伊藤奈良。槍口冒著煙,伊藤握著手|槍的那隻手上有著大大小小流著血的傷口,而他對落旌偏頭一笑,似乎在說下一個就是你。

  高橋回身舉著槍對著伊藤,對落旌喘著粗氣說道:“木子……快,上馬!衝過去,朝他的方向一直衝過去,不要回頭,然後,就可以……出去了!”落旌不再猶豫翻身上馬,高橋吃力地舉著槍跟伊藤對峙著,而伊藤明白高橋不過是想趁著自己分神讓木子平安離開。

  高橋想當好人……

  伊藤慢條斯理地笑了笑,那麼自己就當那個十惡不赦的人好了。他抬起手,槍口瞄準落旌,每一個畫面都像是放慢再放慢的動作,清晰無比——

  ……泡在福馬林中的標本可以告訴我更多他們主人生前不會願意承認的事情。

  ……我一向認為,身體做出的反應有時候比意識左右的話語更值得我去相信。

  “怦!”

  “怦!”

  只聽兩聲毫無溫度的槍響,回聲在這荒野里久久不能散去。高橋緩緩眨眼看著倒在血泊里的伊藤奈良,而下一秒他直直向後倒去,大口大口地嘔著鮮血——

  原來死亡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痛苦。

  黎明前的天空是那樣的美,然而,他還從未看過這片陌生土地上的血色蒼空。

  他一直害怕自己死後會下地獄,直到現在才發現死亡不過是一扇門。

  只有當他跨過那道門,他才能重新活過來,才能和鈴木一同回到闊別了十餘年的故鄉。

  ☆、第74章 插pter.74凱旋之音

  落旌不敢回頭忍著疼一直往前騎著,她腹部中彈, 傷口處流下的血快把身下的白馬染成了紅色。

  因為失血過多, 女子的面容慘白如金紙。不知道咬牙騎了過了多久,落旌才終於看見了街道與人群, 終於撐不住直直從馬背上摔了下來。街道上的百姓又驚又怕地看著這個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穿著日本軍服的女人,猶豫著不敢上前。

  “……求求你們, 救、救我!”落旌手緊緊地按住傷口, 疼得面容發白,一頭冷汗, 而嘴裡喃喃著,“拜託你們……救救我。”

  “她好像是個中國人。”

  “可她怎麼穿著日本軍服?”

  “她受傷了。”

  “誒, 讓讓,能讓一下嗎?”

  落旌感覺到自己的頭髮被人小心翼翼地撥開, 而下一秒她聽見一個女人欣喜的聲音:“落旌!……老陳, 你們快來看,她是落旌是李落旌吶!”

  “快去告訴其他人,就說落旌終於找到了!謝天謝地, 她總算還活著!”落旌微微睜開眼, 只見到又哭又笑的林玉茹還有趕來焦急的陳醫生。積攢多日的緊張、害怕在那一刻全都釋放出來, 伴隨著劇烈的痛處,所有的感官意識飛快地被剝奪著, 下一秒,她徹底失去了意識。

  焦急傳話的聲音、沸騰人群的歡呼聲、軍隊整齊的踏步聲交織在一起。

  那些聲音一下子很近,又會飄到很遠, 最終歸於急診室中儀器冰冷的聲音。

  白熾燈的光晃得落旌眼睛疼,她完全睜不開眼睛,可是腹部傳來的疼痛又像是被人絞著肉。身上傳來的痛覺把女子的聽覺放得很大,她甚至能聽見手術室外的哭聲與爭執。

  落旌只覺得自己一下子被回憶席捲進黑洞,仿佛溺水的人艱難地呼吸——

  ……

  在充斥著消毒水味道的病房中,大夫人嫌棄地掩著嘴鼻,仿佛她是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君閒固執地不肯出去,一定要守在她的身旁。那個女人褪去了偽裝的慈眉善目的外衣,極盡刻薄地對落旌說道:“我知道慕軒那個孩子喜歡你,可是我也挑明了,我不可能答應這門婚事!你不過是個丫鬟,以為憑著幾分姿容就能飛上枝頭當鳳凰?”

  落旌低著頭蒼白地解釋:“我沒有這個意思。”

  大夫人撇了撇嘴,三分客氣的語氣卻帶足了十成的刻薄:“你以為到現在我會相信你的鬼話嗎?如果不是當年段家收留了你們倆姐弟,你們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如今一個丫鬟,卻膽來勾引自家的少爺!你倒是說說,你給慕軒灌了什麼迷魂湯,讓他拒絕了張家的婚事!”

  君閒憤怒而起,指著大夫人道:“大夫人,你說話最好客氣一點!”

  “呵!你以為找到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叔伯,就可以為你們撐腰了嗎?!”大夫人揮了揮手,不屑地哼了一聲,“這一次我來,是老爺的意思,你以為我想來這個晦氣的地方嗎?不過老爺說,看在落旌在家裡當了那麼多年的丫頭,可以考慮做一個妾室,不過也要張家小姐同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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