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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傍晚蘇鯉看過很多次,也拍過很多張,每次看,都會有一種,自己仿佛離這片息壤大地相距很遠的感覺。周邊路人的交談,遠處的汽車鳴笛,交交織織,別人的喜怒哀樂像被裝在一個個真空袋子裡,不真切,也與她無關。

  蘇鯉吐出口氣,拋著坐公交車用的硬幣,沿著人行道慢慢踩在越來越弱的夕陽光上。

  今天這種恍然感尤其強烈,是因為過了十年,再次接觸這一行業的原因嗎?

  從她接下這個工作,到今天完成它,於芮一個電話都沒打來過。

  安靜得像是她並不知道蘇鯉在這邊的事情——可能嗎?

  於芮只給顧昭行打了那麼個電話,不知道是不是當時她掛電話的舉動讓於芮發覺異常,顧昭行說,之後於芮沒再打來,他也沒給她打過去。

  好像某種默契。

  一如往常蘇鯉和於芮之間藕絲一般的默契,相互之間心知肚明,但誰都沒有越過界。

  實際上也只是蘇鯉沒有而已。

  於芮早就過界了,她管得太多,超過了當初約定好的界線。

  ——“她從來都不是什麼‘小於芮’。她是蘇鯉,一直都只是蘇鯉。”

  顧昭行在化妝間說的話,蘇鯉聽見了。

  “叮——”

  硬幣脫離了上下的軌道,蘇鯉一時出神,沒接住,小小的金屬片掉在地上,丁鈴噹啷地滾遠。

  在一個人的鞋尖停下。

  那人彎腰,將硬幣撿起。

  蘇鯉“啊”了聲,沖他揮揮手,眉眼彎彎地笑起來:“顧老闆,還沒走呢?”

  顧昭行捏著那枚硬幣走過來,把硬幣還給她。

  蘇鯉接過:“何全呢?”

  “去找吃飯的地方了。”他戴著口罩,這邊人少,鴨舌帽拎在手裡,半邊臉迎著光,眸中閃著高樓山林中央的一點錯落輝芒,“我覺得你肯定沒看手機,就過來接你。”

  蘇鯉聞言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果然有兩個顧昭行的未接來電。

  工作時她習慣把手機靜音,走的時候忘了調。

  “顧老闆請吃飯?”她調回鈴聲,戲謔問。

  “嗯,”顧昭行說,“晚上要拍大夜,接替殷蔓蔓演寧常安的演員下午進組了,今晚上要把原先殷蔓蔓拍的那些戲份重新拍,工作量不小。”

  “需要我隨行?”

  “不用,你好好休息。”

  “噢。”蘇鯉巴不得。

  何全給顧昭行發了條簡訊,告訴他在哪兒吃飯,離《佳儀》這座總部大樓不遠,蘇鯉樂得吃大老闆的白食,自覺跟著他。

  到了人多一點兒的地方,顧昭行把鴨舌帽戴上了,面容看不清,但他挺拔的身姿還是引來幾個路過的小女生的注目。

  何全選的餐廳很清靜,環境不錯,有包間。

  蘇鯉和顧昭行是步行過去的,兩人到的時候菜都上了大半。

  何全敢怒而不敢言,還得招呼兩個祖宗趕緊吃飯。

  “改劇本的事情,劉導有沒有跟你說什麼?”飯吃到一半,何全忽然問顧昭行。

  改劇本?

  蘇鯉咬了下筷子,有點兒好奇,但電視劇的事兒她管不著,也跟她沒什麼關係,索性就沒插嘴問。

  “他同意了。”顧昭行說,“今晚上就拍,原本的那場親密戲刪掉,按修改之後的來。”

  “親密戲?”蘇鯉抓到了關鍵詞,“是那個所謂的不拍出來但暗搓搓給觀眾暗示的那場床戲?”

  顧昭行看著她點了點頭。

  “啊……”蘇鯉失望地嘆了聲,夾了塊西芹,咬得咔嚓響。

  顧昭行伸出去的筷子一頓,又收回來,看著她的眼底情緒似乎有點兒複雜:“……你不高興?”

  “我說出來你別不高興啊,”蘇鯉說,“我還挺期待的。”

  “……”

  何全瞅了瞅顧昭行的臉色,一顆接一顆地夾面前的花生米吃,還是不多嘴了。

  蘇鯉說完就繼續吃自己的,直到感覺身邊的低冷氣壓實在令人無法忽略,她善解人意地問:“顧老闆,你真不高興了?”

  “那場床戲,沒有什麼必要。”須臾沉默,顧昭行開口道。

  “哦,”蘇鯉洗耳恭聽狀,“怎麼說?”

  顧昭行慢條斯理地夾了快清蒸鱸魚,說:“騙炮行為,不值得提倡。”

  他淡淡地說著,臉上卻有一股正氣凜然的感覺:“而且,除了膈應觀眾以外,對清越這個人物的塑造作用也是可有可無。”

  蘇鯉筷子戳著碗底,思考了一下,說:“可清越的人設……不就是個又渣又壞的虛偽反派嗎?”

  顧昭行皺著眉,語帶譴責:“太渣了。”

  蘇鯉:“……”

  哥哥,這不是您自個兒選的角色的嗎?

  “我覺得吧……”蘇鯉語重心長,“既然渣都渣了,那麼多渣一點,和少渣一點,又有什麼區別?”

  顧昭行看了她兩秒。

  沉默地收回視線,當沒聽到似的繼續吃飯。

  氣壓更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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