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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條胡同更顯荒涼,連一條狗都沒有。路上的塵土積了很厚。最晦氣的是,他看見路上撒著很多冥錢。

  他好像走進了哪個朝代的一個胡同,有點猶豫了,但是他還是想把事情搞清楚,咬咬牙,繼續前行,尋找108號院。

  終於他在暗淡的夜色中找到了這個門牌號。

  這個院落的牆很高,牆頭長著長長的糙。大門上的油漆已經剝落,好像很久沒有人居住了。

  他試探地敲了敲,沒有人。

  他輕輕推了推,竟然開了,他看見一個還算整潔的院落,迎面有一個青磚房,房門虛掩。他把院門開得很大,然後,慢慢地走過去,闖進了那間青磚房。

  房子裡沒有亮燈。

  他劃了一根火柴,看見這是一個廢棄的房子,空空蕩蕩,正中間有一張電腦桌,桌上放著一台已經破損的電腦,落滿了灰土,一看就不能用了,主機已經被砸癟了,鍵盤上的按鍵殘缺不全……一派淒涼。

  李燈打了個冷戰。

  他的腦海里出現了這樣一個設想——十萬八千里真是一個痴情的女子,她搞網戀,愛上了一個男人,卻被人欺騙了,後來,她自盡身亡……

  他一步步退出來,到了院門外,一路小跑,逃之夭夭。

  回到家,他嚇得一夜都沒有睡著。

  第二天,他沒有去上班,一直蒙頭大睡,他總是夢見那台被損壞的電腦。

  晚上,他又上了網,想看看那個十萬八千里還出不出現。

  她出現了!

  火頭對她說:我去了你家。

  這次,他是在大廳里對她說的話。

  儘管其他的網友都在網絡的一個個看不見的終端,但是他還是覺得在公開場合跟她說話更壯膽。

  她說:什麼時候?

  火頭:昨天。

  十萬八千里:我們不是約好今天見嗎?

  火頭:我昨天正巧從那裡路過。

  十萬八千里:我怎麼沒看到你?

  火頭:你那房子沒有人住啊。

  十萬八千里:那院子裡有兩座房子,我住在後面。

  火頭努力回想,怎麼都想不出那房子後面還有房子。

  十萬八千里:現在你來吧,我們在樹妖酒吧見面。

  火頭糊裡糊塗地說:好吧。

  他下了網,關了電腦,出門坐車朝樹妖酒吧駛去了。

  他不是色膽包天,他必須弄清這是怎麼回事。

  這一天晚上風更大,好像急切地預告著什麼。

  他走在路上,忽然有一種預感——這個十萬八千里不是絕頂的漂亮就是絕頂的醜陋。

  結果,他錯了。

  她在樹妖酒吧里等她。這裡離她家更近一些。李燈見她長得不漂亮也不醜陋,她長得有點怪。

  怎麼怪呢?

  她的眼睛很大,眼珠不是黑色,也不是藍色,有點綠,半透明。

  你無法確定她是不是在看你。

  她看你眼睛的時候,你會感覺她看的是你眼睛後的大腦。

  她看你的胸口的時候,你會覺得她看的是你肌肉後面的心臟。

  '我是一個預言家。'李燈坐下後,她透過李燈的眼珠看著他的大腦,開門見山。

  李燈一下就有點反感。

  儘管他經歷了這麼多莫名其妙的事,但是他仍然是一個很理性的人。他反對邪教,嘲笑迷信,他看得出任何騙子的嘴臉。

  因此,他的態度一下就冷淡下來。

  '你不相信。'她看出李燈的神態在轉變,淡淡地說。

  '是的,我不相信任何預言。'李燈毫不掩飾。

  '其實,我不是一個職業預言家,我的工作是售樓員。這是我的名片。'她又亮出第二個身份。

  '預言家比較好混。而且比算卦的高一個檔次。'李燈說。

  '什麼意思?'

  '算卦的必須要算出從前,說准了,在此基礎上,他才能獲得信任,人家才相信他算的未來。而預言家可以只預見未發生的,杜絕了露出破綻的機會。算卦走街串巷,很辛苦,屬於江湖上的下九流。而預言家,我感到和藝術家、慈善家什麼的差不多,再朝前走就是大師了。'

  她沒有笑,認真地說:'相信我,也許,我會讓你避開災禍。'

  李燈覺得,他跟她沒有網絡男女見面的那種感覺,好像在他倆之間沒有性別,而她似乎是懷揣什麼使命來的。

  '你叫什麼名字?'李燈問。

  '我的名片上有。'

  '抱歉。'李燈急忙從口袋裡拿出那張名片,上面寫著——十萬八千里,**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售樓主管。

  他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到現在我還是弄不懂,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呢?'

  這一次她笑了,說:'這世上有多少窗簾就有多少秘密。你的名字是一個秘密,你不說出來,沒有人知道。但是,為什麼我知道呢?這是另一個秘密。'

  這時候,李燈注意到這個酒吧擋著窗簾,很嚴。

  '正因為有了這些秘密,才顯示出預言這種職業的神聖。'

  她是預言家,這個名義把什麼不可解釋的事情都解釋了。

  李燈突然問:'你平時在家上網嗎?'

  '是啊。'

  '你的電腦在哪兒?'

  '就在前面那座房子裡。'

  '你就用那台電腦?'李燈全身發冷。

  '怎麼了?'

  '那台電腦……都癟了呀!'

  她似乎有點不好意思:'還能用。不過,真的該換一台了。'

  '你為什麼想見我?'李燈又問。

  '因為……'她左右看看,低聲說:'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李燈敏感地觀察著她,現在,他懷疑她是一個精神病。

  '秘密?'

  '對。除了我,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即使有,也不會告訴你。'

  '你說。'

  '有人想害你!'

  '誰?'李燈馬上緊張起來。

  她顯得有點迷茫:'我也不知道是誰……'

  這不是逗人玩嗎?

  李燈這時候已經斷定她是一個精神病了。

  '你為什麼這樣說?'

  '你的名字在網上一出現,我的電腦顯示屏就流下血水……'

  說到這裡,十萬八千里的眼睛突然不說了,她的眼睛越過李燈的肩頭,直直地盯著李燈的背後。

  李燈情不自禁地回頭看了看——是一個男服務生,他送來了咖啡。

  那個服務生離開後,十萬八千里還是直直地看著李燈的後面。

  李燈又回頭看了一眼,什麼都沒有。

  '你看什麼?'

  她顯得很緊張,低低地說:'對不起,我得走了……'

  '你看見什麼了?'

  她的聲音更低了:'對不起,我只能告訴你這些。我得走了……'一邊說,一邊拿起包匆匆走出去,連一聲再見都不說。

  '哎!'

  '網上見吧!'她很快就沒了影。

  李燈更詫異了。

  他換到對面十萬八千里剛才坐過的那個位子上,看著剛才自己的背後,心裡也有點陰虛虛。

  萍水相逢,這個女人怎麼說出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呢?難道暗處真有一個人操縱這一切,要害他?

  後來,他自己給自己吃寬心丸:預言家為什麼能蒙住人?一是他要麼驚叫一聲說你即將洪福將至,發財呀,升官呀,出名呀;要麼驚叫一聲說你要大難臨頭,車禍呀,絕症呀,破財呀什麼的。

  每個人都夢想洪福,懼怕災難,於是都寧可信其有而不信其無。

  李燈一個人坐了一會兒,站起來,走了。

  他發誓再不和這個十萬八千里交往了。

  他懷疑她就是那個報告新聞線索的人。

  儘管不信,他回到家中,用鑰匙打開門,進去後,關門時,還是不自信地回頭瞟了好幾眼。

  樓道里一片漆黑。

  9、詭秘電話

  這個周末的晚上,李燈在街上散步。

  路過一家快餐店門口,突然,耳邊傳來'啪'的一聲響。

  他嚇得一縮脖子,轉頭一看,原來是一家快餐店門口那個戴著面罩的'大力水手'拿的氣球碎了。

  '大力水手'朝李燈擺了擺手,他的眼睛透過面罩的眼睛好像還擠了擠。

  李燈趕緊離開。

  最近,他感到自己的神經都出問題了,一個突然的聲響、一個突然出現的人影都會把他嚇一跳。

  像這種躲在一個殼子內的人,這種他能看見你你看不見他的人,李燈更加不放心,誰知道他的殼子內是男人的臉還是女人的臉,誰知道那殼子內有沒有腦袋!

  街上的人川流不息,燈光五彩繽紛。

  李燈想,這次不會有危險了。總不會有一個無頭人突然在大庭廣眾前與他面對面吧?

  他信馬由韁地走著,想著那個神秘預言家的話——你的名字在網上一出現,我的電腦顯示屏就流下血水……不由毛骨悚然。

  突然,他聽見有電話鈴聲。

  轉頭一看,見路邊有一個大帽子電話亭,孤孤單單地立在那裡。人若是站在那大帽子底下打電話,看不見腦袋,只能看見身子。

  正是那個電話在響,很急促。

  他愣住了,好奇地看了一會兒,又東張西望。

  他以為又是電視台搞的遊戲,檢驗行人的反應,最後播放給大家看,取個樂。可是,他掃視一圈,沒有嗅到電視台的味道。

  李燈是一個很敏感的人,假如有人在附近關注他,哪怕他的臉沒有朝著他,他也能感覺到他的注意力系在自己身上。

  真的沒有。

  聯想自己這些天的遭遇,他意識到那電話可能是沖他來的。

  三十六計走為上,他快步走開了。

  大街上,隔一段路就設立一個電話亭。李燈走到另一個電話亭的時候,那電話鈴又響起來。

  這次,李燈肯定這電話是找他的了。

  他像發現自己生了尾巴一樣驚恐,又快步逃離了這個電話亭,橫穿馬路,從路的另一側朝回返。

  路的另一側也有電話亭,李燈走過的時候,那電話又響起來。

  李燈知道,既然那個人時刻知道他的方位,一尺一寸都不差,說明他就在背後跟著他,或者說在就在半空中俯瞰他。

  抬頭看看,空中連一隻蝙蝠都沒有。

  他又看看身後,只有一個爸爸領著孩子在蹣跚學步。

  他覺得,他不接電話是沒有用的,他反而應該聽聽他(她)是誰,他(她)到底要幹什麼。電話是安全的,他(她)總不至於從電話里跳出來,抓住他的喉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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