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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麼可能沒看見他呢?”她顯然不相信。

  他抬起頭,反問道:“這麼晚了,你來幹什麼?”

  “……我害怕。我一想起那個口訣就害怕。”

  這個瘋子,她又來害人了!八馬朝前走,五子點狀元……

  “你呢?”她一邊問一邊觀察著他的神色。

  “別再提那個口訣了!”他突然有些暴躁。

  “你怎麼了?你是不是……也害怕?”她繼續小心翼翼地問。他感到,她的眼睛閃過一絲興奮的光亮。

  凸凹五色土,九九艷陽天……

  他把雙手插進頭髮里,煩躁地抓撓了幾下,然後抬起頭,說:“沒什麼,我感冒了。你坐吧。”

  雋小沒有被蒙蔽,她一邊慢慢地脫掉大衣,一邊小心地觀察他的臉。那眼神就像一個開黑店的人,在一個旅客的酒杯里投進了劇毒,現在,這杯酒已經一滴不落地灌進了那個旅客的肚子,開黑店的人小心地觀察著這個旅客臉上的變化……

  終於她把大衣脫掉了,坐在沙發上。

  這時候,他看見了她的指甲——那十個指甲奇異地長出來了,竟然像鉛筆一樣,長長的,彎彎的,白白的,尖尖的。

  他剛剛給她剪過,才兩天時間,竟然長出了這麼長!

  精神病!

  “你!”他驚恐地盯著她的手。

  她一下就意識到了什麼,雙手像觸電一樣縮了縮。然後,她極其不自然地笑了笑:“這不是指甲,這是一種女孩用的裝飾物,可以掰下來。”

  接著,她就一個個地掰下來。

  “啪!啪!啪!……”

  那聲音極清脆,他斷定,她是在掰她的指甲!

  終於,她把那十個指甲都掰斷了,把手指伸向他:“你看,沒了吧?”

  接著,她小心地把那些指甲都一個個拾起來,輕輕裝進花格手包里。

  “燈太亮了,刺眼。”她一邊說一邊站起來,關掉了兩盞。房間裡一下暗了許多。然後,她重新坐下來,看著他。

  他低低地問:“你今天出門了嗎?”

  “沒有,我在家裡躺了一天,總想,那口訣最後兩個字是什麼……”

  他突然說:“雋小,我覺得你最好改個名字。”

  她繼續觀察他的臉,小心地問:“為什麼?”

  “這個名字不好聽。”

  “你說,我改個什麼名字好呢?”

  “趙紅英。”

  她抖了一下,臉色陡然陰沉下來,氣呼呼地站起來,朝最後那盞燈走過去。

  “你……生氣啦?”他怯怯地說。

  “不,是你的燈太亮了!”

  她一邊說一邊猛地關掉了最後一盞燈,房間一下就被黑暗淹沒了。

  “雋小……”他哆哆嗦嗦地叫道。

  沒有聲音。

  “雋小……”他又叫了一聲。

  還是沒有聲音。

  他抖抖地站起來,摸到開關,一下就打開了燈。

  房子裡空蕩蕩的,根本不見她的影子。

  叄拾陸 訓人

  張來是我的表弟。

  第二天,張來就坐火車來到省城,對我講了這個故事。

  大約三個月之後,舅舅打電話告訴我:張來瘋了。

  我無法斷定,三個月之前,表弟的精神是不是就已經進入了瘋魔狀態,因此,我無法斷定這個故事的真實性。

  後來,我去了一趟紅銅縣。

  我專門去了南甸子。果然,我看見了那個精神病,他還坐在水泡前舉著樹枝釣魚。那時候已經是春天了,水泡解凍了,檉柳發芽了,很多烏鴉在南甸子上空盤旋,“嘎嘎”地叫著,那聲音顯得很悽惶……

  經過打聽核實,紅銅縣評劇團的上一任團長烏堂,確實得了精神病,他依然穿得整整奇奇,天天在偏僻的街道上晃蕩。

  還有,原舒切爾亞麻紡織公司的總經理屠中山瘋了也是事實。我見到他,是在一個公廁前,他已經瘦得不像人了。

  但是,大家對這些人瘋的原因都不清楚。

  儘管在過去,他們大大小小都是個人物,可是瘋了之後,就成了一堆堆會移動的垃圾——你有興趣探究火車站那個吃垃圾的瘋子是怎麼瘋的嗎?

  當天晚上,我去了評劇團的收發室,見到了那個痴呆。他眼神直直的,下巴上流著口水……

  我覺得,他就是個痴呆。我相信我的眼睛。

  只是,我沒有見到雋小(趙紅英)。

  聽說,她離開了評劇團。至於她去了哪裡,沒有一個人知道。

  你身邊有沒有這樣的人?

  現在說一說我和你的關係。

  我是作者,你是讀者。

  這個故事講的是:一個瘋子傳播了一個口訣,這個口訣如果完整的話,並不能把人害瘋。可是,一旦後面空缺兩個字,這個口訣就具有了使人致瘋的魔力。

  直到這本書結束,這兩個字依然空缺。

  我也是這個口訣的受眾之一,我在你之前就聽到了這個口訣。

  老實講,我不知道我以後會不會瘋。

  或者,我已經瘋了,我現在就在傳播這個口訣。我不是把這個口訣、這個故事講給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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