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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無法確定她是不是在看你。

  她看你眼睛的時候,你會感覺她看的是你眼睛後的大腦。

  她看你的胸口的時候,你會覺得她看的是你肌肉後面的心臟。

  “我是一個預言家。”李燈坐下後,她透過李燈的眼珠看著他的大腦,開門見山。

  李燈一下就有點反感。

  儘管他經歷了這麼多莫名其妙的事,但是他仍然是一個很理性的人。他反對邪教,嘲笑迷信,他看得出任何騙子的嘴臉。

  因此,他的態度一下就冷淡下來。

  “你不相信。”她看出李燈的神態在轉變,淡淡地說。

  “是的,我不相信任何預言。”李燈毫不掩飾。

  “其實,我不是一個職業預言家,我的工作是售樓員。這是我的名片。”她又亮出第二個身份。

  “預言家比較好混。而且比算卦的高一個檔次。”李燈說。

  “什麼意思?”

  “算卦的必須要算出從前,說准了,在此基礎上,他才能獲得信任,人家才相信他算的未來。而預言家可以只算未發生的,杜絕了露出破綻的機會。算卦走街串巷,很辛苦,屬於江湖上的下九流。而預言家,我感到和藝術家、慈善家什麼的差不多,再朝前走就是大師了。”

  她沒有笑,認真地說:“相信我,也許,我會讓你避開災禍。”

  李燈覺得,他跟她沒有網絡男女見面的那種感覺,好像在他倆之間沒有性別,而她似乎是懷揣什麼使命來的。

  “你叫什麼名字?”李燈問。

  “我的名片上有。”

  “抱歉。”李燈急忙從口袋裡拿出那張名片,上面寫著——十萬八千里,**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售樓主管。

  他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到現在我還是弄不懂,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呢?”

  這一次她笑了,說:“這世上有多少窗簾就有多少秘密。你的名字是一個秘密,你不說出來,沒有人知道。但是,為什麼我知道呢?這是另一個秘密。”

  這時候,李燈注意到這個酒吧擋著窗簾,很嚴。

  “正因為有了這些秘密,才顯示出預言這種職業的神聖。”

  她是預言家,這個名頭把什麼不可解釋的事情都解釋了。

  李燈突然問:“你平時在家上網嗎?”

  “是啊。”

  “你的電腦在哪兒?”

  “就在前面那座房子裡。”

  “你就用那台電腦?”李燈全身發冷。

  “怎麼了?”

  “那台電腦……都癟了呀!”

  她似乎有點不好意思:“還能用。不過,真的該換一台了。”

  “你為什麼想見我?”李燈又問。

  “因為……”她左右看看,低聲說:“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李燈敏感地觀察著她,現在,他懷疑她是一個精神病。

  “秘密?”

  “對。除了我,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即使有,也不會告訴你。”

  “你說。”

  “有人想害你!”

  “誰?”李燈馬上緊張起來。

  她顯得有點迷茫:“我也不知道是誰……”

  這不是逗人玩嗎?

  李燈這時候已經斷定她是一個精神病了。“”

  “你為什麼這樣說?”

  “你的名字在網上一出現,我的電腦顯示屏就流下血水……”

  說到這裡,十萬八千里的眼睛突然不說了,她的眼睛越過李燈的肩頭,直直地盯著李燈的背後。

  李燈也情不自禁地回頭看了看——是一個男服務生,他送來了咖啡。

  那個服務生離開後,十萬八千里還是直直地看著李燈的後面。

  李燈又回頭看了一眼,什麼都沒有。

  “你看什麼?”

  她顯得很緊張,低低地說:“對不起,我得走了……”

  “你看見什麼了?”

  她的聲音更低了:“對不起,我只能告訴你這些。我得走了……”一邊說,一邊拿起包匆匆走出去,連一聲再見都不說。

  “哎!”

  “網上見吧!”她很快就沒了影。

  李燈更詫異了。

  他換到對面十萬八千里剛才坐過的那個位子上,看著剛才自己的背後,心裡也有點陰虛虛。

  萍水相逢,這個女人怎麼說出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呢?難道暗處真有一個人操縱這一切,要害他?

  後來,他自己給自己吃寬心丸:預言家為什麼能蒙住人?一是他要麼驚叫一聲說你即將洪福臨頭,發財呀,升官呀,出名呀;要麼驚叫一聲說你要大難臨頭,車禍呀,絕症呀,破財呀什麼的。

  每個人都夢想洪福,懼怕災難,於是都寧可信其有而不信其無。

  李燈一個人坐了一會兒,站起來,走了。

  他發誓再不和這個十萬八千里交往了。

  他懷疑她就是那個報告新聞線索的人。

  儘管不信,他回到家中,用鑰匙打開門,進去後,關門時,還是不自信地回頭瞟了好幾眼。

  樓道里一片漆黑。

  9、詭秘電話這個周末的晚上,李燈在街上散步。

  路過一家快餐店門口,突然,耳邊傳來“啪”的一聲響。

  他嚇得一縮脖子,轉頭一看,原來是一家快餐店門口那個戴著面罩的“大力水手”拿的氣球碎了。

  “大力水手”朝李燈擺了擺手,他的眼睛透過面罩的眼睛好像還擠了擠。

  李燈趕緊離開。

  最近,他感到自己的神經都出問題了,一個突然的聲響、一個突然出現的人影都會把他嚇一跳。

  像這種躲在一個殼子內的人,這種他能看見你你看不見他的人,李燈更加不放心,誰知道他的殼子內的男人的臉還是女人的臉,誰知道那殼子內有沒有腦袋!

  街上的人川流不息,燈光五彩繽紛。

  李燈想,這次不會有危險了。總不會有一個無頭人,或者一個臉上只有一根辮子的人突然在大庭廣眾前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吧?

  他信馬由韁地走著,想著那個神秘預言家的話——你的名字在網上一出現,我的電腦顯示屏就流下血水……不由毛骨悚然。

  突然,他聽見有電話鈴聲。

  轉頭一看,見路邊有一個大帽子電話亭,孤孤單單地立在那裡。人若是站在那大帽子底下打電話,看不見腦袋,只能看見身子。

  正是那個電話在響,很急促。

  他愣住了,好奇地看了一會兒,又東張西望。

  他以為又是電視台搞的遊戲,檢驗行人的反應,最後播放給大家看,取個樂。可是,他掃視一圈,沒有嗅到電視台的味道。

  李燈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假如有人在附近關注他,哪怕他的臉沒有朝著他,他也能感覺到他的注意力系在自己身上。

  真的沒有。

  聯想自己這些天的遭遇,他判斷那電話可能是沖他來的。

  三十六計走為上,他快步走開了。

  可是,政府為了方便百姓,隔一段路就設立一個電話亭。李燈走到另一個電話亭的時候,那電話鈴又響起來。

  這次,李燈肯定這電話肯定是找他的了。

  他像生了尾巴一樣驚恐,又快步逃離了那個電話亭,橫穿馬路,從街道的另一側朝回返。

  路的另一側也有電話亭,李燈走過的時候,那電話又響起來。

  李燈知道,既然那個人時刻知道他的方位,一尺一寸都不差,說明他就在背後跟著他,或者說在就在半空中俯瞰他。

  抬頭看看,空中連一隻蝙蝠都沒有。

  他又看看身後,只有一個爸爸領著孩子在蹣跚學步。

  他覺得,他不接電話是沒有用的,他反而應該聽聽他(她)是誰,他(她)到底要幹什麼。電話是安全的,他(她)總不至於從電話里跳出來,抓住他的喉管。

  他停在那個電話亭前,想了想,終於拿起了電話。

  “餵?”

  裡面沒有聲音。

  “餵?”

  還是沒有聲音。

  “餵?”

  一個女人的聲音慢吞吞地出現了:“是我。”

  李燈感到那聲音有點熟悉:“你是誰?”

  “你說我是誰?”那女人好像有點生氣。

  “我不知道……”李燈又膽怯了。

  “你說啊,我是誰!”她好像的聲音一下大起來。

  “我確實不知道。”

  那女人像追了他八百輩子的仇人,突然聲嘶力竭地嚎叫起來,那聲音里飽含憤怒和冤屈:“你~~~說~~~我~~~是~~~誰~~~!!!”

  李燈的神經實在受不了那歇斯底里的聲音的刺激,“啪”地把電話摔了。

  他傻傻地在路邊的椅子上坐下來。

  他傻傻地想,這個聲音為什麼很熟悉。

  他記憶的土壤下又有什麼拱動了一下。

  他立即撲過去,用思維在那裡使勁挖,卻一無所獲。

  離開那裡之後,他感覺那裡有什麼東西又拱動了一下。

  他再次撲過去,那地方又平靜了,他挖了半天,還是無所獲。

  他在記憶的平原上轉悠,過了半天,那是那個地方拱動了一下……不知道那下面是什麼,但是,他感覺那應該是一隻長相古怪、渾身陰濕的東西。

  他努力地想。

  他一遍一遍把那聲音在大腦里重放——你說我是誰!你說我是誰!你說我是誰!……一個女人的臉從深遠的黑暗中一點點向他移過來,移過來……隨著那張臉的五官一點點顯形,李燈的心跳得越來越厲害,可是,就在那張臉清晰得快能夠看清是誰的時候,她突然又消隱在茫茫黑暗中……李燈又努力地想。

  你說我是誰!你說我是誰!你說我是誰!……他像拔河一樣把那張臉從黑暗的深處拉出來,那張臉卻一直朝後退。

  終於,他快成功了,那臉快成臉了,突然又消失了,就是不讓李燈看清。

  李燈閉上眼睛,抱元守一,全神貫注,繼續想她是誰。

  最後,他失敗了。

  他心神不寧,身心疲憊,趔趔趄趄地走回家。

  上樓。那樓梯似乎比平時更黑,更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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