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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當初警察抓他的時候,他既然選擇了跳樓自殺,為什麼不鑽洞藏起來?

  李庸想了半天,覺得他更像是鬼怪。

  他的大腦里出現了三幅畫面:

  周大壯在監獄裡幹活。

  烈日當頭,他低著腦袋在搬磚坯。繁重的體力勞動,讓他汗如雨下。

  他筋疲力盡,卻還得像牛馬一樣朝前走,朝前走……

  他滿腔仇恨,卻無法報復。

  終於,他趁人不注意,拾起一塊碎玻璃,躲在一塊石頭後,割破了手腕……

  紅紅的血靜靜地流淌……一直染紅了天邊的太陽。

  終於收工了。

  獄警吹哨集合。

  他臉色蒼白地從那塊石頭後走出來……

  周大壯站在家裡的陽台上,越想越怕,越想越沒臉見人,終於一頭栽下去,當場氣絕身亡……

  膽大的人圍上來。人越聚越多。

  警察趕來了,救護車尖聲呼叫著,開來了。

  急救醫生蹲下摸了摸他的脈。他的脈突然緩緩地跳動起來,像一輛已經滅火的車突然自己發動起來。

  於是,他被送到了醫院。

  半夜,這個屍體在黑暗中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第四部分

  假想(2)

  一個毛烘烘的東西鑽進了一個女人的肚子。

  他兩隻眼珠閃著亮光。

  他的鼻子像鉤子。

  他沒有嘴……

  大年三十半夜零點,這個女人生產了。

  一個挺俊的男孩。

  他像潛伏的病毒一樣,安靜地成長著……

  只是有一天,母親發現了一點異常。

  那是個周末,她加班,把七歲的孩子鎖在了家裡。下班回來,她正要開門,突然聽見屋裡好像有人在說話。

  她提高了警惕,趴在房門上聆聽。

  兒子好像正在和很多人說話,吵吵嚷嚷的。兒子說:“你們給我好好梳一梳,輕一點……我都七年沒梳過了。”

  母親糊塗了:

  誰進了自己家?

  誰在給兒子梳頭?

  兒子為什麼說,他的頭七年都沒梳過了?

  有人說:“我們梳得很細緻了。”

  兒子說:“還有鬍子。”

  母親又驚詫了:鬍子?七歲的孩子哪來的鬍子?這時候,她想兒子一定是在跟幾個人玩過家家。

  接著,她又聽見兒子不耐煩地說:“還有尾巴呢!”

  母親嘩啦啦拿出鑰匙,開門。

  房子裡突然靜了下來。

  她進了門,目瞪口呆:家裡只有兒子一個人。他坐在地板上,身邊放著大大小小四把梳子,那都是家裡的梳子。

  “剛才是誰在說話?”母親嚴厲地問。

  兒子指了指錄音機,說:“我在聽故事。”

  母親等了等,錄音機里果然又傳出了一個很像兒子的聲音:“來,我給你們梳吧!”

  母親又問:“這梳子是誰拿出來的?”

  “是我。”兒子說:“我在玩。”

  母親拿起磁帶盒,是一個童話故事集,叫《苦貓和它的夥伴們》。她怎麼都想不起來家裡有這樣一盤磁帶了。

  這件事沒有引起母親的懷疑。誰會懷疑自己的親生兒子呢?

  這個孩子一直長成人,和米香晴相愛了……

  有一天,米香晴家沒有人,他來給看家。米香晴回來的時候,也聽見男友對什麼人說:“來,你幫我梳梳頭……”

  她進了門,看見男友背朝著她,舉著一把梳子,好像舉給什麼人。而他的前面什麼都沒有。

  “你在幹什麼?”米香晴驚恐地問。

  他猛地轉過身來,不自然地笑了笑說:“我說讓你幫我梳梳頭哇。”

  又一天上午,這個人在米家門前遠遠看見了朱環,就朝她笑了笑。朱環也朝這個帥氣的小伙子笑了笑。

  晚上,歐利不在家,朱環偶爾抬頭朝窗外看,又看見了上午那個小伙子,他在窗外朝著她笑。

  朱環不解地看著他。

  他說:“你出來,給我梳梳頭。”

  朱環就鬼使神差地打開了門……

  第四部分

  假想(3)

  想來想去,李庸覺得周大壯肯定不是人。

  不然,為什麼那隻貓來無影去無蹤?

  為什麼,那個老張頭臨終前說了那樣一句話?

  為什麼那枚戒指失而復得?

  為什麼有人深更半夜在糧庫值班室窗外對他說話?

  為什麼他總做那個怪夢?

  為什麼互不相識的陰陽先生一進他家門就說得那麼准?

  為什麼這個強姦犯被換了幾次牢房卻依然挖出了這樣一條長長的地洞?

  為什麼他在地下能準確地挖到自己家?

  ……

  過去,李庸懷疑周大壯是在牢房裡挖洞的時候,在他眼裡,周大壯還是一個人。李庸對他的恐懼,僅僅是對一個兇殘罪犯的恐懼。

  現在,周大壯在李庸眼裡,罩上了陰森的鬼氣。

  李庸不想去報案。

  他對警察不抱信任了。

  像周大壯這樣的東西,警察肯定奈何不了。說不準,這個東西還沒想害他呢,這一大驚小怪,反而惹火燒身。

  最重要的是,警察對他的話更不會信任。

  本來,李庸有個大膽的想法——他想鑽進這個地洞,順著它一直爬進去,看看它到底通向什麼地方……

  但是,現在他沒有這個膽量了。

  那裡面太黑了。

  他怕在地洞裡和周大壯狹路相逢——他爬著爬著,突然摸到一個毛烘烘的東西坐在前面,擋住去路。

  接著,他就聽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你進來了就別想出去了。來,和我做伴吧!”

  第四部分

  探監(1)

  李庸突然決定去探監。

  儘管他家離深城監獄不遠,但是,他一次都沒有去過。

  通過王老四的那個親戚,他很快辦完了複雜的手續。

  他被領到一個房子裡,中間有一道半截的牆,上面是鐵欄杆。

  鐵欄杆下放著一個冷板凳。

  他坐下來。

  他的心跳得很厲害。

  外面傳來整齊的跑步聲。那應該是罪犯在出操。

  這時候是中午,李庸不知道這時候出什麼操。

  “一二三四!”一個人在喊。

  “一二三四!”一群人在喊。

  過了很長時間,鐵欄杆對面的鐵門終於“嘩啦”一聲打開了。

  一個穿著囚服的人慢騰騰地走出來。

  他身後跟著一個獄警。不是王老四的那個親戚。

  這個獄警長得很兇,好像天生就是一個獄警。

  李庸緊緊盯著眼前這個囚犯。

  他不是那個和李庸在小旅館住了三夜的怪人。李庸從來沒見過他。

  他並不像李庸想的那樣憔悴,臉上甚至有紅潤的光。

  他長得確實很帥氣。

  難道這是個披著人皮的貓?

  難道他就是那個害死黃太和朱環的兇手?

  難道他就是整天在自己家地下鑽來鑽去的東西?

  囚犯在李庸對面坐下來。

  毫無疑問,對面也有一個冷板凳。

  李庸希望那個獄警一直站在周大壯身後。儘管他和周大壯隔著鐵欄杆,但是,他還是害怕。

  沒想到,那個獄警把周大壯帶進來之後就出去了,而且“哐當”一聲把鐵門緊緊關上。

  房子裡只剩下了李庸和周大壯兩個人了。

  靜極了。

  四壁潔白,這跟李庸想像的不同,李庸以為應該是髒兮兮的。

  李庸甚至覺得太白了,白得有些恐怖。

  李庸一直盯著周大壯的眼珠。

  他努力追憶著那個在洞口裡出現過的眼睛,想對上號。

  他發現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那隻眼珠在洞口一閃即逝,而且當時他驚悚至極,根本沒留下太深的印象。

  還有,那之後,他曾無數次回憶它,使它越來越模糊。

  一個情節,你越是經常回想越記得牢靠。而一個畫面,或者一張臉,你回想一次就減損一次清晰度。

  另外,他看見的是局部,就像是一個蒙面人,而現在他面對的是一張完整的臉,根本無法核對。

  他放棄了。

  周大壯先開口了:“你是誰?”

  “我叫李庸。”

  “我不認識你。”

  “你認識朱環嗎?”

  周大壯的眼睛波動了一下,沒說話。

  “她死了。”

  “怎麼死的?”

  李庸緊緊盯著他:“被人害死的。”

  “誰幹的?”

  “不知道。”

  “為什麼要害死她?”

  “因為她……無情無義。”

  “你能說具體點嗎?”

  “本來,她紅杏出牆,卻突然和情人翻了臉,把那個人告進了大獄。”

  “你是說,是那個男人害死了她?”

  “是。”

  “那個人在監獄裡怎麼害她?”

  “那個人會鑽洞。”

  周大壯突然“嗬嗬嗬”地笑起來。

  “我在我家發現了洞口。”

  李庸一邊說一邊觀察周大壯的神情。

  周大壯收斂了笑,繼續聽。

  “我還在那個洞口看見過他的一隻眼睛。”

  說到這裡,李庸毫不掩飾地反覆打量周大壯的兩隻眼睛。

  周大壯沒有迴避。

  李庸這時候很想看一看他的手。可是,周大壯的手始終垂在下面,李庸一直沒看到。

  李庸對他的手充滿了恐懼。

  他想,那一定不是人的手。

  周大壯終於問:“你是她什麼人?”

  “我是她老公。”

  “你是歐利?”

  “不,歐利死了。我是她第二個老公。”

  “你來看我幹什麼?”

  “你知道。”

  “你一定聽說我和朱環的事了。”

  “聽說了。你是被冤枉的,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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