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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庸,快給蔣柒倒水啊。”

  “別,別麻煩了。”

  李庸還是倒了一杯純淨水,放在了她面前。

  李庸有點不敢看她的眼睛。

  夫妻倆的心裡都明白蔣柒來幹什麼,她當然是來送戒指的。

  蔣柒把杯子捧在手中,轉過來轉過去,似乎很難開口。

  李庸知趣地走進了臥室。

  朱環坐在蔣柒身旁,一會兒拉拉衣角,一會兒撩撩劉海,也顯得有些不自然。

  終於,蔣柒開口了:“朱環,你別誤會,其實,我沒有偷你的戒指……”

  朱環愣愣地看著她。

  “昨天,我聽說你要煮貓,不知為什麼,心裡很恐懼。那隻貓叫起來的時候,我突然就犯了病……”

  朱環說:“蔣柒,那戒指我不要了。我不會怪你,你什麼都不要說了。”

  “咱們老鄰舊居這麼多年,你要相信我,我不可能偷你的戒指。不信你就去報案。”

  朱環突然有些惱怒:“你的意思是,你不但沒有偷我的戒指,我還把你嚇出病來了,是嗎?你是不是來找我討醫藥費呀?”

  “你別生氣。我呀,近幾年得了一種病,叫什麼神經性偏頭疼,一緊張就犯病,可能……”

  朱環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你還有事嗎?”

  “我……”

  “沒事你就回去吧。”

  朱環下了逐客令。

  蔣柒尷尬地站起來,想了想說:“朱環,你現在太激動,過幾天我們再聊。”說完,匆匆走了出去。

  李庸聽見了這些話。

  蔣柒離開後,他走出來。

  朱環很生氣,一揮手把蔣柒喝過水的杯子打翻在地。

  李庸小聲說:“你這是幹什麼呀?”

  朱環氣呼呼地說:“我真不該讓那隻貓跑掉!”

  李庸說:“有可能不是蔣柒偷的,她不是那種人。而且,你不在家的時候,她很少到咱家來串門。”

  “那你說昨天是怎麼回事?”

  李庸迴避了這個問題,說:“你說,能不能是咱家的貓把戒指叼出去了?”

  朱環想了想說:“即使貓能打開茶葉蓋,也不可能再把它蓋上啊。”

  這句話讓李庸打了個冷戰。

  他想起了那天夜裡的一幕——那隻貓躲在茶葉盒的後面,一隻眼珠熒熒地閃著光,朝他看著……

  李庸在大睡。

  貓在他的腦袋前無聲地走過來走過去,聆聽著他舒暢的鼾聲。終於,它確定李庸睡著了,它躡手躡腳地走到茶葉盒前,把它抱在懷裡,用爪子麻利地扭開盒蓋,倒出戒指,又麻利地把茶葉盒蓋好,接著,它叼起那枚戒指跑出門去,不知道把戒指送到了哪裡……

  它把戒指送給了那隻看不見臉和身子的手?

  “哎,咱家那隻貓呢?”他冷不丁問。

  第一部分

  真正的小偷

  朱環煮貓的時候,最害怕的人是黃太。

  他本來想把那枚戒指偷偷送回去,可是,朱環發覺戒指丟了,就揚言要煮貓,天還沒有黑,她就開始行動了……

  黃太根本沒有退還戒指的時機。

  這期間,誰敢接近朱環家呢?

  誰接近誰就是不打自招。

  他只有閉上眼等待,如坐針氈。

  母親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無意中看了他一眼,問:“太子,你怎麼了?”

  “我有點不舒服……”他搪塞道。

  母親就不問了,繼續看電視。

  她是個紡織工,退休之後不久,就得了腿病,癱瘓在床十幾年了,娘倆一直相依為命。

  這也是黃太一直找不到女人的一個重要原因。

  母親足不出戶,耳朵還有點背,她對朱環家發生的事情一點都不知道。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黃太的耳朵一直聆聽著外面的動靜。

  突然,他聽見很多人在跑動,好像發生了什麼大事。

  他把耳朵貼到窗子上,聽出是蔣柒家出事了。

  這一次,他走了出去。

  原來,朱環已經煮了貓,而他竟然安然無恙,倒是蔣柒像是被人剝了皮!

  這是怎麼回事啊?

  難道蔣柒也偷了朱環家的東西?

  難道她碰巧犯了什麼病?

  黃太急忙退回家,偷偷看了看他塞在抽屜里的那枚戒指,還在。

  總之,他逃過了一劫,心慢慢放下來。

  他一下就明白了。

  什麼煮貓,都是嚇唬人,什麼作用都沒有!

  如果冥冥之中真有一個懲惡揚善的神秘主宰,它也不是永遠明辨是非,這一次,它就搞錯了。

  它把黑鍋背在了另一個無辜的人身上。

  “外面怎麼了?”母親豎起耳朵問。

  黃太有點得意,對母親說:“朱環丟了一枚戒指,她煮貓了……”

  “誰幹的?”母親的臉立即嚴峻起來。

  “蔣柒。”

  “蔣柒?她怎麼幹這種事?”

  “誰知道!”

  “她現在怎麼樣了?”

  “在床上叫呢。”

  “我早說過,要堂堂正正做人,這不是應驗了嗎?”

  “又來了。”

  老太太果然又來了:“偷人家東西,遲早要得到報應。那東西不屬於你,你非把它弄到手,就像羊肉貼在狗身上,早晚要生蛆。”

  “你住口好不好?”

  黃母看了兒子一眼,不再說了。

  其實,黃太的孝順只是個表象,鄰居們都不知道,實際上黃母怕兒子。

  她一直不知道黃太在外面都幹些什麼,很不放心,經常勸他出去找個正經工作。黃太不耐煩,就騙她,說他在給一家小區當門衛。

  黃母並不相信。

  但是,她不敢多說,否則,黃太會對她大喊大叫。

  她管不了他。

  第一部分

  夢(1)

  是的,開始的時候,黃太很僥倖。

  他以為他沒事了。

  晚上,母親睡著後,他經常拿出那枚戒指端詳。

  他從沒有想過要把這枚戒指賣掉。他打算在哪次輸得精光的時候,用它做抵押,孤注一擲。

  可是,很快他就變得不安起來。

  這種不安緣於一個夢:

  黑夜,他走在一條路上。

  這條路很漫長,回頭看,不知道它從哪裡來;朝前看,也不知道它朝哪裡去。

  路上沒有一個人,兩邊是幽深的樹林,一片漆黑。

  風一陣比一陣大。

  突然,他看見了那隻死裡逃生的貓!

  它站在路中央,陰森森地盯著他。

  他打了個冷戰,猛地停下了,轉身就朝相反的方向跑。

  可是,他還沒有跑出幾步,那隻貓突然又出現在路中央,陰森森地盯著他。

  他跳下那條路,想躲進樹林中。

  樹林很茂密,他艱難地穿行其中,偶爾一抬頭,魂都要嚇飛了——樹葉中閃爍著綠幽幽的光,那是密麻麻的眼睛,好像是貓頭鷹,沒有嘴。

  貓和貓頭鷹的腦袋似乎是一模一樣的。它們惟一的區別是,貓頭鷹好像沒有嘴,尖尖的鉤鼻子下一片毛烘烘……

  血盆大口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沒有嘴。

  奇怪的是,黃太經常做這個夢。那隻陰森的貓幾乎夜夜都折磨他,他睡得特別累,白天無精打采。

  有一天,母親問他:“太子,你最近怎麼了?”

  “沒怎麼。”

  “那你半夜亂叫啥?”

  “你耳朵那麼背,怎麼聽得見我叫?”

  “你的聲音太大了。”

  “我喊什麼?”

  “好像喊什麼貓……”

  “你別疑神疑鬼了。”

  “肯定是那天朱環煮貓,把你嚇著了。”

  這天夜裡,黃太又做那個怪夢了。

  他走在黑糊糊的路上,前後沒有盡頭。

  他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也不知道到哪裡去。就像一個人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最初從哪裡來,最終到哪裡去。

  風很猛烈,從四面八方撲過來。

  風只在他的腦袋裡刮著,實際上這天夜裡一絲風都沒有。

  深城人都睡得很沉。

  那隻死裡逃生的貓仍然在夢中等著他。

  它站在路中央,站在大風中,竟然紋絲不動。

  他一步步後退,被什麼東西絆了一個跟頭,猛然從夢中驚醒。

  他睜開眼,看見朦朧的月光從窗外照進來,四周靜極了。

  過了好半天,他的心還“怦怦怦”亂跳。

  房間裡好像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盯著他。

  他以為,母親又聽見了他的喊聲,拄著拐杖來到了他臥室前,站在門口觀察他。

  他坐起來,朝門口叫了一聲:“媽……”

  月光在地板上畫了一條區隔線,一半明一半暗,而臥室的門隱藏在黑暗中。

  沒有人說話。

  “媽!”他又叫了一聲。

  還是沒有人說話。

  黃太看了看床下,目光接著朝遠一點的地方移過去……

  他的頭髮一下就豎起來——他看見了一隻貓!

  它站在地板上,陰森森地盯著他。

  借著月光,黃太看得十分清楚,它正是朱環家的那隻貓。

  它從沸騰的鍋里跳出來之後,已經失蹤多日。現在,它突然現身了!

  它身上的毛被熱水燙得一塊塊脫落,一撮一撮的毛,一塊一塊的禿,斑駁,醜陋。

  它的眼睛肯定瞎了,這雙死魚一樣的眼睛定定地盯著黃太。

  夜深人靜,黃太和這隻詭怪的貓對視著。

  “貓!”黃太終於尖聲喊出來。

  那隻貓驀地一抖,轉眼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黃太顫巍巍地伸手打開燈,地板上空蕩蕩,不見貓的影子。

  他跳下地,四處搜尋,什麼都沒有。

  不過,他意外地在床下發現了一個洞。這個洞在牆角,像拳頭那樣大,黑糊糊的。

  黃太肯定它不是老鼠洞。

  他找了一根鐵絲,鑽到床底下,探進洞裡去。深不見底。

  一股冷氣穿透黃太的骨髓。難道,這隻貓是從這個洞裡鑽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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