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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平靜的心,因為那種眼神而翻江倒海。

  ……

  再後來,鄭偉決定了要幫林近上訴,林近的律師卻告訴他:“林先生說,他決定不上訴了,這樣的結局對每個人都好。他死了,有人開心,有人放心,也有人安心……”

  他說:“麻煩你幫我轉告他,他如果死了,也會有人傷心。”

  第二天,律師告訴他,林近同意上訴了。

  律師給他送來了一審之前就準備好的資料,資料上詳細敘述了被害人意外死亡的全部過程。

  原來,那天林近帶了兩個經常幫他處理一些麻煩事情的男人去簡墨的家,他並沒有想過要害人,否則,他又怎麼會自己去。

  他只想知道簡墨為什麼要跟蹤他,又到底查到了多少不該知道的秘密。

  得知簡墨只是在主編的授意下跟蹤他,林近馬上提出願意給一大筆錢,希望簡墨能把照片交還給他,並且要求他保證絕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尤其是媒體。

  簡墨權衡了利弊之後,把相機和存有資料的U盤都拿了出來。

  然而,久經商場爾虞我詐的林近,自然不會輕易相信簡墨會交出了全部資料。所以,他故意說了一些有威脅性的話,還故意拿著簡墨一家四口的合影細看很久,他希望簡墨能顧忌他的家人,不要做出害己害人的事情。

  對於林近的威脅,簡墨確實怕了,他一直看著牆上的鐘表,擔心放學回來的女兒會遭遇不測。

  放學的時間越來越近,他也越來越害怕。直到時針指向正午十二點,他似乎感覺到女兒越來越近。

  他拼命掙脫了雙手的束縛,沖向了陽台的窗口,大聲呼喊著女兒的名字。

  林近帶去的男人害怕他驚動了樓下的人,趕緊把他往回拖,誰知簡墨突然之間有了一股極大的力量,他們一時失手,簡墨便猛然沖向了窗口,從敞開的窗戶跌了下去。

  等到他們想要挽救,已經來不及了……

  後來,林近給了兩個男人一大筆錢,讓他們兩個人抗下了罪名。

  ……

  至於那場車禍,林近在案發期間的確買過一輛與目擊證人描述十分相似的車,而那輛車在案發後不久就被轉賣給了別人,一個月後車在高速公路上撞了護欄,報廢處理了。這些證據的確對林近十分不利,可是,林近的律師卻找到了案發當日,林近和公司高層聚會的證據,也就是說林近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據。

  這樣的情況下,一審時,律師完全可以幫他脫罪。

  而且,以林近當時的身份地位還有財力,他完全可以找到無數種方法離開監獄。

  可是,他卻告訴律師,不用幫他辯護了。不管法庭怎麼宣判,他都會認罪,因為他不想因為這個案子牽扯出更多的事,他只希望這個案子儘快結束,不要打擾其他人平靜的生活。

  ☆、第75章 婚了(三)

  然而,案子結束了,別人平靜的生活卻從此不復存在了。

  五年過去了,鄭偉數不清多少次在第二監獄的門口徘徊過,他知道林近很想見他一面,跟他說句話,他一次都沒有進去,與其說不想見他,不如說,他不敢去見。

  ******

  在監獄醫院略顯陳舊的走廊里,鄭偉看見了在手術室門外等著見他的林近。

  他的臉比照片上又瘦了許多,灰白凌亂的頭髮被汗水浸透,貼在臉上,越發顯得顴骨突出,再加上疼痛讓他毫無血色的臉扭曲變形,眼神沒有一點光彩,嘴角還流著絲絲縷縷的鮮紅,鄭偉幾乎不敢相信面前的人就是林近,那個曾經備受矚目的男人。

  葉正宸告訴他:“他十分鐘前就應該進手術室,但他堅持要等著你來,說是有話想跟你說。”

  他點頭,艱難地走到林近的床邊,潔白的床單蓋在他的身上,胸口前滲透了一大片的鮮紅

  林近虛軟無力的手伸向他,沾著鮮血的手指在半空中顯得十分無助。

  看著手指是滴落的鮮血,濃烈的悲傷就像海浪一樣,鋪天蓋地地襲過來,他有種窒息的疼痛。

  他抓住那隻無助的手,俯下身,極力讓聲音聽起來很平緩:“進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我……”

  “有什麼話,出來再說吧。”

  “不……”林近的手指焦急地收緊,艱難地喘著氣。“我如果死了,一定要,照顧好你媽媽,還有,你自己……”

  窒息的刺痛越來越激烈,他用盡全力緊那隻冰涼的手,“嗯,我會的。”

  生硬的手指一點點鬆開,護士將林近推進手術室。手術室的門關上之前,他還努力地撐著受傷的身體,似乎想要坐起來,再多看一眼……

  鄭偉抬起頭,望著被高牆絲網圍在方寸之間的天空。

  外面的世界,分明是繁花似錦的盛夏,在這監獄裡,卻只有一片破敗的殘灰。

  五年來,林近選擇在這樣的地方度過餘生,而他從來沒有來過。並不是因為他恨林近,雖然他最初在母親口中知道真相的時候,他恨過林近,恨他當年為了榮華富貴拋棄了他們母子,他更恨林近回來,自私地想要找回已經不屬於他的東西,害死了無辜的人,牽連了他的母親,也讓他從“鄭耀康的兒子”突然之間變成了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那時候,他真是恨不得他馬上死了,恨不得把他所有的罪行都公之於眾,讓全世界的人都認清他虛偽的嘴臉,但他的母親哭著求他:“不要,不要,不管他做錯了多少事,他始終是你親生父親,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

  自從林近在法庭上認罪,他就沒辦法再恨他了,因為他知道林近落得身敗名裂終身監禁的下場,是為了他……

  可他還是不肯見林近,從沒跟他說過一句話,因為他覺得一旦他見了,就證明他承認了林近是他的親生父親,他不想要這樣一個父親,在他的心目中,從小把他養大的鄭耀康才是他的父親。

  更重要的是,對於一個占有欲極強的男人來說,已經承受了妻子的背叛,又怎麼再承受兒子的背棄?

  所以,鄭偉只能在心中築起一座比這監獄更高的牆,把關於林近的一切與自己都隔絕開。

  他讓自己堅信:他就是鄭耀康的兒子,是任何人都無法改變的事實……

  直到今天,他感覺被那隻垂死掙扎的手握緊,他才明白,血緣之情,是無論如何都抹殺不了的。

  葉正宸不知何時走近他,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他轉頭,問:“到底怎麼回事?”

  “今天監獄發生暴力衝突,有一個人發了瘋,拿著一塊瓷磚的碎片亂刺,林近剛好在他身邊,被刺中了肝臟。”

  “傷的嚴重嗎?”

  “嗯。”

  “手術的成功率有多大?”

  “是積水潭的劉主任給他主刀……”

  看出葉正宸在有意迴避他的問題,他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沒關係,你告訴我實話吧。”

  “我只能告訴你,有死的可能,也有生的希望……”

  這麼多年的朋友,他豈會聽不出葉正宸的意思——生,只是希望。

  但是,有希望也是好的。

  鄭偉看了一眼手術室緊閉的房門,以前,他總覺得自己沒有做不到的事,而現在,隔著生死存亡這道門,他從深刻體會到什麼叫無能為力。

  “他是什麼型的血,需要輸血嗎?”鄭偉問。

  “O型血。你放心,血庫的血已經調來了,足夠用的。”

  “我也是O型,我想給他輸血,可以嗎?”

  葉正宸看他一眼,“你這麼做,沒有任何意義。”

  “這可能是我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了……”他真的想為林近做點什麼,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小事。

  “好吧,我去溝通一下。”

  葉正宸去找人溝通了一番,沒多久,護士走過來,便帶著鄭偉去驗血。

  鮮血一點點從血管里流出,他越來越沉痛的心跳仍絲毫不見緩和。

  他問護士:“一會兒給病人輸血的時候,能不能告訴他,這些血是我輸給他的?”

  護士有些為難,“我會幫你轉告裡面的人,不過他現在意識不清了,即使告訴他,他也未必知道。”

  “不,你一定要告訴他,這對他很重要。”

  “……好吧。”

  ******

  經歷了五個小時漫長的等待,主刀的劉主任終於走出手術室。

  “手術還算成功!”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輕鬆的表情。

  他告訴等在門外的鄭偉和葉正宸,手術過程中傷者的心跳曾經停止過三十幾秒,幸好他們沒有放棄搶救,病人的求生意志也很強,總算是有驚無險。現在,雖然手術還算成功,但病人還沒有脫離危險期,要在ICU里深度觀察。

  “那他到底有沒有生命危險?”鄭偉急忙問。

  “還要觀察,我建議你有個心理準備,病人有心臟病,不排除心衰的可能……”

  ……

  林近在ICU里三天三夜,鄭偉一步都沒有離開,除了極少的幾次探視時間,他一直站在病房外,看著心電儀的波動,數著上面越來越少的心跳數。

  鄭偉感覺自己的心跳數仿佛也在減少,越來越無力,好像隨時可能會停止跳動。

  這三天裡,葉正宸也沒有離開過,幫他關注著林近的情況。他自認這一生算是不幸的,有一個不想認的親爹,愛了個最不該愛的女人,所幸,他選對了葉正宸這個朋友。

  寂靜的夜晚,呼吸機的震動聲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沉默了三天的鄭偉忽然很想說話,於是,他對身邊的葉正宸說:“你從來沒問過我,他和我是什麼關係?”

  “我不想知道。”

  “可是,我忽然特別想說。”

  葉正宸苦笑了一下。“其實你不用說,我也猜得到。我看過他的卷宗,他殺了簡葇的父親,開車撞傷了簡葇的媽媽和妹妹,而你卻幫他上訴,從死刑改判無期。這五年,每次我回國,你都托我過來關照他一下。除非他是你的至親,否則你沒有理由這麼做。”

  “他是我的親生父親。”

  “哦。”

  “這些年,我不願意看見他,我不願意承認我跟他的關係,我以為我不見他,就可以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也不會對他有任何的感情。現在我才知道,我錯了,有些天性,是不可能泯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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