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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過了多久,包裝很精緻的點心出現在我眼前,打斷我的思緒。

  我轉過頭裝作沒看見。

  “你等誰呢?”那個威嚴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我還是當他不存在。

  他接著說:“你已經等五個小時了,我想你等的人不會來了。”

  我繼續沉默。

  他終於沒有了耐性,往停車的方向走了幾步,又停住,轉身走回來,對我怒吼:“誰教你這麼沒有教養的?”

  我不想他的聲音總是高高在上,所以站起來面對他。

  “我們認識嗎?你憑什麼跟我大呼小叫?”

  我剛說完,就發現他身邊站著的幾個年輕人臉色都變了,看著我的表情基本就像看著外星人。

  “我是你爺爺!”

  “還需要別人介紹,才認識我的爺爺,對吧?”

  我隱約聽到周圍倒吸冷氣的聲音。

  他掩口咳嗽了一陣,才壓下怒氣說:“是,梓諭的確沒有盡到責任,沒有撫養你……” 他喘了一下,接著說:“如果你要怪,就怪我當年逼走了你媽媽,不要遷怒於他。這麼多年他從未停止過找你,身體不好還在為你到處奔波,算是對得起你們母子了。”

  我退後一步,心裡被重重的一擊。

  他真的找過我嗎?

  他真的這麼在乎過我?

  爺爺對他身邊一個人點了一下頭,那個人從包里拿出一疊文件遞給我。

  裡面都是各個私家偵探社的回覆信息。

  有些已經舊了,看似時間久遠。

  有些非常髒,仿佛被人無數次地觸摸,翻閱。

  有些帶著褶皺,是淚滴的痕跡……我仔細看看,才發現是媽媽的死亡證明。

  “他本來想親自過來接你回去,不過幾天後就要手術,醫生說他不能勞累……手術能不能成功很難說,所以他想在進手術室前看看你的樣子,跟你說句對不起。”

  他見我有點動容,留了句話就離開了。

  “明天下午2點的飛機,你如果想通了就來機場找我。”

  他的車在我面前駛過,留給我難以言諭的滋味。

  文件上的字跡一點點被湮濕,驕陽一點點沉落,而她還是沒有來。

  第二天,我一直在猶豫,幾次上了機場班車又下來。

  當時針轉過兩點的位置,當我發現自己已經再沒機會時,我才發瘋地衝上班車。

  到達機場的時候已經是四點多,爺爺還坐在那裡,並沒有離開……

  那天我才明白:有一種沉默的愛,叫做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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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開病房的門,我忐忑的心還未安穩,站在門外遲遲邁不開步伐。

  躺在病床上的人一見我,快速撐著身子端坐起來,深深地望著我。

  他除了面容有些消瘦,面無血色,根本看不出是病入膏肓的病人。

  一身白衣纖塵不染,一雙星眸深如夜海……

  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他的樣子,也曾經以為自己出眾的外表是遺傳自漂亮的媽媽,今天見到我所謂的爸爸,才知道原來我長得很像他,只不過少了他與生俱來的優雅氣質,也遠不及他俊美。

  其實,他完全不是我想像中唯唯諾諾,優柔寡斷的男人,而是那種俊逸脫俗的男人,笑容是那種遠離塵囂的淡雅寧靜。

  尤其是他那深情的雙眸,寫滿了我渴望已久卻從未得到過的疼愛。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說話時,他的髮絲沒有光澤但很柔順輕舞,就像他的人,即使憔悴,還是祥和。

  我盡了全力,還是沒有把自己的視線從他迷人的臉上移開。

  他把手伸向我,又無力垂下,慢慢收回。

  良久,他才說:“孩子,別叫我爸爸,我軟弱無能,讓你經歷那麼多辛苦,我不配你這句爸爸。”

  我依然無語,卻不再淡漠。

  “對不起!”他對我笑著,笑容淒如落日:“有生之年,我能對你說句‘對不起’,已無遺憾了。”

  沉積已久的恨意一點點消散,我不由自主走到他身邊。

  看見幾個護士進門,正欲推他離開,所有的理性都遠離我。

  當時我腦海中僅有一個想法:初見亦是死別。

  此時我才明白,再濃烈的愛情都會被時間沖淡,再深切的仇恨都會被一時的感動化解。

  這就是愛恨,改變不過在一念之間。

  我跪在他床邊,緊緊拉著他的手……

  “爸爸,我不怪你了……你一定要回來,我等你回來。”

  對我來說,只要他活著,只要他別像媽媽一樣消失在雨夜,一切都不重要。

  ~~

  看樣子這本子是林君逸的隨筆,是私人東西。

  按道理講我該尊重他的個人隱私,不應該偷偷窺探他不願示人的故事……

  但我是他最愛的人,該有點特權吧,是不?

  更何況,就算他知道我看了又怎麼樣?

  我就不信他會說:“哎呀,你怎麼可以偷看我的隱私,太不尊重我了!”

  我說服了自己,向後翻了翻,有一頁上面寫著一段讓我震撼的話:

  ~~

  曾經以為自己能夠理性的面對人生;

  曾經以為忘記一個人不會很難;

  曾經以為那段短暫的初戀如煙火一樣,綻放一瞬間就已足夠;

  曾經以為……

  十七歲那不足十天的戀情,除了記憶什麼都不會留下。

  當她的消息墜入我新的世界,她與我再次出現了交點,我才發現,有些事情是不能“以為”的……

  這些日子,我握著她的電話號碼,那種久違的感覺有在我心底萌發。

  無數次拿起電話,終又放下;

  無數次將手中的號碼丟掉,終又拾回。

  明知我們之間隔著千山萬水,隔著音信全無的六年時間,隔著我的爺爺,爸爸和我兩年前許下的諾言。

  我還是放不下……

  如此多的阻隔為什麼就剪不斷我的牽念?

  ……

  綿綿細雨中,Jessica用飽含期待的眼神仰望著我,我當然知道她在期待著什麼,而我失神地望著Jessica,想起的卻是幾年前那漫天飛花的季節,我一時衝動的初吻。

  想要愛上一個人是太難,比想要不去愛一個人更難!

  我退後一步,無視她的失落,轉身離去。

  獨自走在雨里,獨自品嘗惦念,五年了……

  早知放下一段感情這麼難,當初我真不該輕易選擇放棄。

  伸手摸出被雨水模糊了的字條,上面的數字被浸濕,散開,一點點化作一片藍色。

  心被火焰灼傷,任雨絲再冰冷,也澆不滅我心中的渴望。

  我對自己說,就聽聽她的聲音,問她一句:過得好嗎?

  只要她有了可以給她幸福的男人,只要她已經對我淡忘,我就放開手,不再去牽念。

  我跑到最近的電話亭,緩緩拿起電話,撥著印在腦海中的號碼。

  電話竟然一下子就通了,我聽見接電話的女孩兒叫著她的名字,仿佛聽見我多年來內心的呼喚……太久了,久到連期盼都凝結了,只剩下無望。

  很快她的聲音便在我耳邊響起,還是那麼溫柔,雨夜因那聲音而不再冰冷。

  我們說了些什麼我一句都不記得,只記得她的聲音很美,和她的笑容一樣的美。

  聽聽她聲音,問問她過得好不好,哪怕就是和她說幾句話,我都覺得那是一種難得的幸福。

  可惜,上一代的悲劇還沒落幕,爸爸語重心長的勸誡言猶在耳,我不能再讓一個柔弱的女人和我一起面對慘酷的現實。

  所以我也只能在這種午夜,才會衝動的放縱自己一次……

  只此一次!

  最後,我對自己說:放下吧,放下了電話就永遠不要再去惦記她。

  “再見!”

  兩個字艱難地出口,用盡了我全身的勇氣。

  我依然不捨得把電話放下,聚精會神聽著話筒裡面的聲音,期望著她還會恬美地說句“再見”。

  想不到她後面的話徹底摧毀了我的理智——“陳凌,你知道我在想你嗎?”

  想你?

  不是六天,是六年啊!

  她一句話代表多少個日日夜夜的等待,恐怕不會有人能夠深刻體會,只有我懂得這六年的思念是多麼漫長難耐……

  那一夜,我坐在電話亭里,外面的雨聲越來越大。

  我腦海中的“陳凌,我想你!”比外面的雨聲還要大。

  我錯過一次,決不能錯第二次,不論結局如何,我都要試一次,否則我一生都不會原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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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爺爺面前,我直視著他的眼睛說:“我要和Jessica取消婚約。”

  “你再說一遍?”

  我聽見了爸爸手中的書掉在地上的聲音,能體會他此刻有多麼擔心,但我沒有回頭看他,堅定地面對爺爺說:“我不愛她,我要和她解除婚約。”

  “我告訴你,既然認了你是我的孫子,就絕對不許做出這種背信棄義的事。”

  我說:“你認我是你的事,我要解除婚約是我的事。”

  一巴掌打在我臉上,我一暈,退後一步。

  雖然我知道爺爺一向討厭我,卻並沒想到他會當著我爸爸的面,動手打我。

  我剛要開口,爸爸過來拉住我。

  “君逸,別跟你爺爺頂嘴,有什麼話好好說。”

  爺爺壓不住火氣,對我大吼:“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

  “是,我要娶我愛的女人……”

  話還沒說完,他又一個耳光打在我臉上,這一次力氣更大,我差點跌倒。

  爸爸見爺爺還要揮手,匆忙攔在他說:“爸,君逸還是個孩子,有什麼事情慢慢教,別動手。”

  爸爸的臉色很差,白得幾乎能結出霜。這段日子他的病情一直反覆,爺爺似乎也很擔心他的身體,言語緩和了一些:

  “就是因為他小,我才要好好教訓他,難道要等到像你那樣彌足深陷,被個不如流的歌女迷得暈頭轉向。”

  “爸……”

  “什麼叫彌足深陷?”提起媽媽,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毀了我媽媽一生,有什麼資格再去貶低一個已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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