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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問題,比黑衣人的招式還要詭異。

  回頭再看那黑衣人,他已飛身而起,自空中急落,捲起漫天綠葉。

  這一招使出,哥哥竟呆愣一瞬。

  我想不通是什麼讓他遲疑。

  但我明白,臨陣對敵,就這一瞬就足以喪命,

  哥哥的呆愣讓他錯過最佳時機,回神側身時,已經避不開那快如閃電的劍招。

  “哥!”

  我就是那麼眼看著,劍刺穿他的身體。

  我就是那麼眼看著,劍穿透他的心臟。

  “哥!”

  遏天邊,亂雲凝,他的白衣已成紅衣。

  他回眸看著我,本要刺出的劍,不知為什麼在中途落在地上……

  他雙唇張合,似乎說了什麼話,因為太遠,我無法聽清。

  天旋地轉,萬物塌陷,我暈倒在冰冷的石地上,意識模糊間,我還記得,他臨去時的微笑。

  【

  陰陽之途

  “哥!”

  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床邊坐著陸穹衣和文律,還有個素樸打扮的老人,正用銀針在我血脈上針灸。

  “哥?哥?”

  我目光四處搜尋,我對自己說,剛剛不過是午夜的一場夢,醒來後他會在我拍著我的背,細聲哄著我:“是夢,你看,我還好好地活著。”

  “他……已經……”陸穹衣伸手按住我欲坐起的身體,欲言又止。

  “不可能,我要見他。”

  看見他滿面難色,眼裡都是遺憾的悲傷,我頓時覺得毫無知覺,只知道木然躺在床上,任由身體在白茫茫的一片渾沌中沉淪。

  深深呼吸著,似乎還能嗅到枕邊他殘留的味道,似乎還能聽見他嚶嚶低語,說他愛我!他不會離開我!

  而他,真的就這麼消失,不再出現。

  “他在哪?你至少讓我看看他。”

  “他被打下了萬丈懸崖,怕是跌得粉身碎骨。”陸穹衣的聲音很輕,輕得就像飄浮的霧。

  可對我來說,這句話也將我打下萬丈懸崖,摔得我粉身碎骨。

  曾經,午夜夢醒時想過,如果他有一天死了,我一定會抱著他的屍首失聲痛哭,我會用盡一切方法替他報仇,我會自行了斷跟著他去。

  可如今,他真的死了,我竟忘記了怎麼去哭,好像根本就不會哭。

  我只覺得渾身乏力,別說報仇,就是悲傷都覺得乏力,甚至連尋死都覺得乏力。

  我閉上眼睛,浮浮沉沉的黑暗世界裡,我覺得我已經死了。

  直到一個朦朧的聲音在對我說:“夫人有身孕在身,請節哀,否則隨時有滑胎的危險。”

  我有了他的孩子……我們的孩子!

  這一刻說不出是悲是喜,只覺得身上的血液又熱了起來。

  因為,我身上流動著他的血液……

  仔細想想,其實我們身上本來就留著相同的血液……

  陸穹衣將一碗藥端到我面前,柔聲說:“先把藥喝了,保住孩子要緊。”

  孩子!?世界一片寂靜,靜的我能聽見身體裡兩個不同節奏的心跳聲。

  陸穹衣又道:“如果他在天有靈,一定不會願意見你如此……”

  哥哥!?世界一片黑暗,暗得可以看見他最後一次微笑,似乎在對我說,他在等我。

  “你要活著,不為自己,也要為了他的孩子……小塵,你懷著他的骨肉,你就是再傷心,也該熬到孩子出世……”

  陸穹衣的這一句話我聽得真真切切,而且不停在我耳邊旋繞,那聲音好像並不是陸穹衣的,好像是哥哥在懇求我:“小塵,那是我的骨肉,你就是再想見我,都要熬到孩子出世,你讓我看看他長得什麼樣子!”

  聽著他的聲音,我連呼吸都不敢用力,就怕聽漏了一個字。

  我聽見他柔聲哄著我:“小塵,哥哥不會丟下你,哥哥會等你的,你答應我,把孩子生下來……”

  我默默點頭。

  陸穹衣見我還是不開口,強硬地拉起我,讓我靠在他肩膀上,捏著我的鼻子,把藥灌進我的嘴裡。

  藥剛喝下去,我就開始趴在床上不停地嘔吐。

  眼淚像是囚禁了許久的瀑布,決堤而下,再難控制。

  我一遍遍呼喚著他:“哥哥!哥……哥……”

  哥,死亡,是不是很容易?

  就那麼一劍,你就離開了!

  你不是愛我嗎?

  那為什麼你選擇了那麼容易的事情,卻把活著的艱難留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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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時分,當惡夢已經成為最幸福的事情,眼淚早已沒有滋味。

  我坐在窗邊,望著一片黑幕的天空。

  早已算過不知多少遍,今天是七七的最後一天,也是他能回來的最後一天……

  我知道他出現,因為我總覺得他沒有離開,尤其是這幾日,睡夢裡總有一雙冰冷的手幫我擦去眼淚。

  他一定捨不得我!

  他一定是在等我!

  風聲敲打著門,我瘋一般衝到門外,卻不見他的身影。

  這最後的一天,他一定會來看我,可已過午夜,他為什麼還不來?

  我緩步走到池塘邊,碧波里只剩下我孤單的身影,和那一輪殘月。

  七七四十九天,我不知多少次想跳進這水池,可為了腹中未出世的孩子,我只能每時每刻用回憶和等待麻木自己……

  殉情,並不是一時衝動,更不是軟弱。

  是有一種叫思念的疼永無止境,除非死亡。

  是有一種叫愛的傷痕無法癒合,除非死亡……

  “哥!”我蹲在池邊,望著水裡的自己:“你怎麼還不來看看我?你難道就一點都不想我嗎?你答應過我不會有事,你讓我等你,可你為什麼不回來?”

  眼淚落在水裡,激盪起漣漪,水波裏白色的身影在晃動。

  那一張臉,即便再蒼白無血色,再消瘦不堪,再稍縱即逝,我也認得出……

  “哥!”我轉頭,背後空無一人。

  “哥!我知道是你,你來看我了,對嗎?你出來,你出來!”我四處尋找,大聲呼喊:“楚天!楚天!你讓我再看你一眼就好,就一眼。”

  “我知道你在,你一定聽得見我說話……我感覺得到,你為什麼不出來?”

  ……

  “小塵!”

  我猛然回頭,一個人站在我身後,衣袂飄舞。

  卻不是他,而是陸穹衣。

  “表哥,我看見哥哥了,他來看我了。”我激動地拉著他的手。

  他伸手把我抱在懷裡,將手上的披風搭在我肩上,將我圈在溫暖的小天地里:“不是告訴過你,你身子虛,晚上不能出來。”

  “他真的來了!”

  “小塵,我知道你想他,可這樣毫無疑義,你要是真的想他安心,就該好好珍惜自己的身子。”

  “我有啊,我每天都按時吃藥,那些補品我全都吃的。”我仰起頭,讓他看清楚我的臉:“你看我的臉色是不是很好,最近還胖了很多。”

  “這就對了!”他用溫熱的手指擦去我臉頰上殘留的淚痕,含笑道:“我們回房吧,上午他們把你的嫁衣改好送過來了,你再試試瘦不瘦。”

  “謝謝你!表哥,你為我做了太多,我卻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回報你。”

  我是發自內心地感激他,他為我做了太多,也忍受了太多難言的委屈。

  有哪個男人願意娶一個殘花敗柳,又有哪個男人肯娶一個早有身孕的女人,可他說,我腹中的孩子過不了多久就會顯懷,他為了我的名節,為了我的孩子將來能堂堂正正做人,明知我愛著別人,明知我一身罪孽,還是心甘情願娶我為妻,給我和孩子一個名份。

  而我,能為他做的太少,頂多也就是在他面前乖巧一點,不讓他憂心。

  他抱緊我,伸手撫摸著我的長髮,就像哥哥的手一樣溫柔:“我只要你能在我身邊,就別無所求……他給不了你的,我都能給你,你給我個機會讓我好好愛你,好嗎?”

  “我……”

  “我知道你忘不了他,畢竟你們從小一起長大,形影不離,你對他的感情豈能說變就變。可你要明白,你對他的感情是依賴,是親情,而不是愛情,總有一天你會習慣沒有他的日子,重新開始你的生活。”

  也許沒有人會相信,兄妹之間會產生愛情,但我知道我是愛他的,從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經愛上他。

  我靜靜地點頭。

  我當然不會讓他知道,我早已把孩子五歲的衣服做好,我已經給我們的孩子寫了很多封信,告訴他我有多愛他,不捨得他,可是我不能陪著他長大……

  孩子……我是真的很想看著他長大,聽他叫一聲娘。

  不知不覺,我對他的愛已經越來越深,深到我越來越捨不得離開他。

  “小塵,我們進去吧。”

  我跟在他走進房間,關門的時候,我最後望了一眼對面那株垂柳。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那裡站著一靈魂。

  一個心碎了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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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燈結彩的陸家,到處都洋溢著喜氣,前來送禮祝賀的人也是駱繹不絕。

  只有我每天一身縞素坐在房間裡,給我未出世的孩子fèng著衣服,幻想他一天天長大的模樣。

  因為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兒,所以我每樣東西都準備了一對。

  今日,我看著沋沋坐在我旁邊一針一線繡著梅花,看著她手指上的血染在花瓣上,我像看見了數月前的自己……

  那時候我以為心最痛也不過,是看著他娶雪洛……

  現在想起,那哪裡算得上是痛苦!

  “沋沋。”我道:“如果讓你給表哥做妾,你會不會覺得委屈了你?”

  沋沋驚恐萬分丟下手中的衣服,跪在地上,膝蓋撞擊地面的聲音好響。“表小姐,奴婢從未有過這種非分之想,您能讓奴婢侍奉您和少爺一輩子,奴婢就別無所求了。”

  “你別怕,我沒有別的意思,” 我扶起戰戰兢兢的她,道:“你對表哥的心意我看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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