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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經常會童心大發地,專挑那些曲曲折折或是上學時曾經走過的老路走。

  他出國多年,很多以前天天走的路都不太熟了,經常走著走著大驚小怪地問:“咦,原來那條老路呢?”

  我笑著糗他:“看看,這就是去蠻夷之地的壞處,智商嚴重下降,但凡長眼睛的人都知道,拆了唄。”

  他就追逐著,作勢要打我。

  然後就開始長吁短嘆,說他當年在美國讀書的時候,假期和同學跑去羅馬玩,羅馬的古城保護得有多麼多麼好。尤其是夜晚,在星子和月光的映襯下,就連那些窄窄的街道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樸意味。

  洋洋灑灑地,說得一副很是意猶未盡的樣子。

  我大力瞪他,“了不起,欺負我沒出過國是不是,說得這麼津津有味?”

  在他面前,我是越來越無理也要爭三分了。

  也許,這算是一種好現象。

  因為他嘴角的笑意漸漸變濃,伸出手來揉了揉我的頭髮,“傻瓜,以後我陪你去。”

  以後,我陪你去……

  我慢慢低下頭去。

  很久很久以前,也有個人,微笑地在我耳邊輕聲對我說:“汐汐,以後無論你想到哪兒,我都陪你去。”以後……

  以後……

  我抬起頭來,看著少麟那張誠摯的神采飛揚的笑臉,微微一笑,“好。”

  假期很快要結束了。我和少麟也要一起返校了。

  爸媽千叮嚀萬囑咐,依依不捨地把我們送上路。

  他們都老了,鬢邊開始滲出絲絲白髮。

  我從來沒想到過,那個往昔終日奔波在外無暇他顧的老爸,在我快離家的那幾天,天天晚上,跟老媽一起安坐在沙發上,一邊幫我收拾行李,一邊嘮嘮叨叨叮囑我這個那個。

  “汐汐,你胃不好,早飯一定要記得吃。”

  “汐汐,在外面別任性,一定要跟同事處好關係。”

  “汐汐,身體最重要;看書別累著了,要注意休息。”

  ……

  我看著他們滿臉的關心和淡淡的憂戚,心裡一陣酸楚。

  而且我發現,無論什麼時候,老爸看著我的時候,眼裡總會飄過一陣略帶複雜的情緒。我無法分析,無從捉摸的情緒。

  但是對少麟,老爸跟老媽是千般萬般滿意,我那個不肖的哥哥,更是一如當年評價秦子默般,對我說:“真搞不懂,人家一表人才,又是留美博士,怎麼就看上你了呢?”一臉莫名驚詫的表情,又接著說,“就像當初那個秦……”

  我看到嫂子飛快地踩了他一腳,他立刻就住了嘴。我的心裡微微一痛,但是我只是淡淡一笑,“他眼光不好唄。”

  依稀仿佛遙遠的地方,有個清脆的聲音在嘲謔:“秦子默啊秦子默,想不到你居然也有今天!”

  那是木蘭,一個初夏的午後,偶然間看到子默不知為什麼,在律園裡那個長長的林蔭道下,被我追打得十分狼狽的時候,把眼睛瞪得奇大無比之後,撇撇嘴涼涼地落井下石。

  永遠和她站在一條戰線上的少麒繼續半真半假地火上澆油:“誰叫他眼光差,不用同情他!”

  而那個人,儘管被我追得打得到處亂竄、無處藏身、求饒不已,臉上卻仍是滿滿的藏不住的笑意。

  我的嘴角,泛起一朵淡淡的笑。半晌,我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往事如煙。煙散,而人往。

  回到學校,少麟一下子變得很忙。

  因為很快,他牽頭申報的一個國家級研究項目就批了下來,他經常需要待在實驗室里,和雷尼爾、課題組成員,做實驗、搞研究,間或還要出差。

  他對工作,一向兢兢業業,熱忱有加。

  滅絕師太也要開始練功了,在學界頗富聲名的導師,對學生要求很是嚴格。

  光是導師開出來的一長串書單和大疊大疊的外文資料,就夠我好好啃一陣的。而且我還要給本科生上經濟學課,比起上學期,要更忙碌一些。

  但是只要少麟有空,他都會陪我。

  每天晚上他都會抽一點時間出來,陪我到小樹林裡,站上一會兒閒聊上幾句,然後再送我回去。

  日子,繼續流水一般過去。

  沒過幾天,沙沙約我見面,這次是在一個小小的茶吧。

  成天忙忙碌碌四處出差的她,也終於知道秦子默回來了。

  以他們事務所見報和上新聞的頻率,這是遲早的事。

  因為後來我才留意到,原來這個事務所的口碑還真的頗佳。光是看每天總有絡繹不絕的,來找妙因間接諮詢或吹枕頭風的人就知道了。這個年頭,雖是太平盛世,總有人想要防不時之需。

  所以,她約我出來喝茶。而且想必她想了很久,斟酌了很久。我原本還以為,她一旦知道了,就立刻會來找我的。她終究還是十分十分關心我的。

  我們在一個午後,聽著流瀉的音樂聲,坐在那個幽靜的茶吧里。

  那首歌是我在讀研期間,一度非常愛聽的歌,The Color of the Night。

  you and I moving in the dark

  bodies close but soul apart

  shadowed smiles and secrets unrevealed

  I need to know the way you feel

  ……

  Im waiting for you

  Im standing in the night

  but you hide behind

  the color of the night

  please come out from

  the color of the night

  (歌曲名:The Color of The Night;歌手:lauren christy)

  (夜色

  你我行走在黑夜中

  是如此的靠近

  然而心卻離得如此的遠

  神秘的微笑和掩藏的秘密

  我想知道你的感受

  ……

  我想要的只是再一次

  在光亮處好好地端詳你

  但你卻總是藏在夜色的背後

  請不要再隱藏在夜色里)

  當初就是莫名地喜歡這首歌,喜歡它的歌詞、它的意境、它的……

  如今,隔了這麼長時間,又聽到這首歌,恍若隔世。

  我們就那麼靜靜地坐著。

  終於沙沙端起那個小小的茶杯,接著卻很快又放了下去。她抬起頭看著我,斟字酌句地問:“汐汐,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我看著她有點難以啟齒的樣子,微笑著替她接過話頭:“你是想要問我,知不知道秦子默秦律師現在也在C市對不對?”

  夏言也好,沙沙也好,包括唐少麟也好,在我面前提起這個名字,總是一副吞吞吐吐情非得以的樣子。

  她的眼睛一下瞪大了。

  過了半天,她小心翼翼地問:“那,你有沒有……”

  我點點頭,淡淡一笑,“我見過他。”又加了一句,“經常。”

  我喝了一口茶,垂下眼,看著茶葉尖在杯中優雅地旋轉、舒展開來,“因為,現在的秦子默律師,是我同事的男朋友。”我抬頭看向沙沙,仍然微笑,“而且,那個女孩子美麗善良,他們很相襯。”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來妙因的父親,竟然是C市的一個領導,難得她不驕不矜。

  沙沙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良久沉默。

  半晌,沙沙低低地說了一句:“汐汐,我還以為……”她美麗的臉上滿是惆悵,緩緩地搖了搖頭之後,嘆了口氣欲言又止,“子默哥哥……”

  我看著她,她的臉上滿是對我的心疼和深深的無奈。

  我心裡一陣感動,伸出手去,捏了捏她的臉頰,“放心吧,我最近忙著練功呢,功課那麼緊,哪有空想什麼別的事情,你儘管把心放到太平洋去。”

  我不想讓沙沙為我擔心。這樣,我會更歉疚。

  沙沙還是有點擔憂地說:“汐汐……”

  我仍然微笑著,“沙沙你放心,我沒事的。”

  她看著我,將信將疑了半天,最後還是再三對我說:“汐汐,記得我上次電話里跟你說的,唐少麟很好,你一定要好好考慮。”

  自從她知道唐少麟回來以後,自告奮勇地充當唐氏說客,三天兩頭打電話給我,翻來覆去地總離不開這句話。

  她是真的,非常非常關心我。於是,我朝她微笑著點了點頭。

  突然間我想起了什麼,朝她翻了個大白眼,“光知道說我,你自己呢?”我細細觀察著她,“汪方不也很好,你怎麼不考慮?”

  她輕咳一聲,神情居然開始有點忸怩。大大的不對。杜沙沙一向在我面前無所遁形,從來都是。

  想當初在幼兒園的時候,我還很阿莎力地天天領她去上廁所呢!

  她在我面前,還能有什麼花招好耍?

  於是我詭笑著湊近她,“杜沙沙小姐,趕快從實招來,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高中那年她盤問我的話,我原封不動地又還給她。

  她居然很難得地臉紅了。

  我故意地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哎,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就連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沙沙妹妹,都要棄我而去了,5555555……”我假哭,擦著根本不存在的淚水。

  “去死啦你,”她纖縴手指在我臂上死命一掐,笑嗔著,然後看了看腕錶,“時間快到了,我要去錄節目,你再坐會兒。”

  說完一陣風似的卷了出去,即便這樣,臨走時還不忘付錢。我的這些朋友,永遠都是最好的。

  我笑看著沙沙纖細的人影奔出去,奔到一輛轎車前,一個高高大大的男孩子旋即就下車來迎她——是汪方。

  我笑著注視他們,沙沙跟他說了些什麼,汪方朝我所在方向看,朝我揮手,我也朝他揮手,並且比了個V字形。加油啊,老兄。

  他了解地朝我拱拱手,細心地將沙沙送進車。

  車很快開走了。

  我一個人坐在那兒,繼續微笑。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沙沙,我可愛的小妹妹,終於也找到好的歸宿了,我是真的真的很開心。

  第十五章 燈火闌珊(1)

  出了茶館的門,我的臉上仍然帶著笑。但是,我還是沒有忘記給唐少麟打了個電話。他今天下午開會,晚上還要做一個講座的主持人。

  我打過去的時候,好像會議剛結束。一片嘈雜聲中,他問我:“見到沙沙了嗎?”

  我微笑,“嗯,剛從茶館出來。”

  他感覺到我的好心情,笑道:“怎麼這麼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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