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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有還要幫我拿哦。”
這個不知足的女人!我朝天翻翻白眼。
下一秒,我就被她拖著走。
“來,幫我招呼招呼他們。”她拽著我向前走,走到唐少麟他們那邊,一把把我推向他。
這麼多年的同學,有需要招呼嗎?
我發誓杜沙沙同學絕對是故意的,她肚子裡有幾根腸子我比她自己都清楚,哼哼。
唐少麟立刻伸出了雙手,穩住我向前沖的身子,接著又鬆開手,向我咧開嘴,露出潔白的牙齒,“林汐同學,難得看你穿女孩子的衣服呢。”語氣中不無調侃。
廢話,難道我一直以來都是女扮男裝?不長眼的傢伙!
唐少麒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也嘖嘖有聲:“一轉眼,小女孩都長這麼大了呢,是不是,子默?”
後者的眼神只在我身上停留了不到五秒,淡淡地“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吃完飯,長輩們很有默契地都閃人了,留下時間和空間給我們這些年齡相仿的同學朋友們狂歡。
音樂響起,一直在我身邊亂哈拉的唐少麟向我露出迷死人不償命的笑,“林汐同學,跳一支舞吧。”
我瞄他,笑,“同學?很快就不是了。”他上物理系,我和沙沙上商學院,從此蕭郎是路人。
他晃晃腦袋,似笑非笑地說:“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個人情呢!”
我立刻低頭認命,而且他對我的大恩大德,就算不用他提醒,我也知道要回報。我一向有恩報恩。
於是,我只能笑,並且伸出手去,“提醒你一句,我不會跳舞,踩到你可別怪我。”我今天可是穿了一雙半高跟涼鞋呢,一會兒記得多踩幾腳。
“虧我事先準備,早有防範。”他得意地向我炫耀他那厚厚的運動鞋。
我繼續笑,難得唐獅子居然也有這麼幽默的時候。我還當他已經對我吼習慣了呢。
滑進舞池,我完全被他帶著走。
他的舞姿極其嫻熟,的確比傳說中的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和一個男生離這麼近,說實話,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有別於女性馨香的氣息讓我很不習慣。
我有些彆扭和不自在,只管低頭。
等到我抬起頭來,就看到唐少麟狡詐地盯著我,“林、汐,你臉紅了,還從來沒跟男生跳過舞吧?”
我惱羞成怒,“是啊是啊,哪像你,身經百戰。”
他笑得像只偷腥的貓,“想不到,你還蠻關心我的嘛。”
我翻白眼,“拜託,是你自己太高調了好不好?”
半天沒人回答。
我抬眼看他,他的眼光正瞥向不遠處一個一直對他點頭微笑的陌生漂亮女孩,壓根就沒聽我在說什麼。
我笑,這頭萬人迷的獅子,走到哪都能傾倒眾生。
“噯,”我用手指頭點點他,不無歉意,“我們停下來好不好,別糟蹋你的舞技啦,被我搞得亂七八糟。”他身體明顯一頓,看著我,半天才前言不搭後語地神色有些異樣地說:“林汐,知道我為什麼要那麼費力不討好地幫你補習功課嗎?”
咦,這也是我想知道的啊。
“因、為——”他拖長腔,眼裡閃動著濃濃的笑意,“一般女生都會有的羞澀啊、矜持啊、細緻啊,還有什麼怎麼打扮啊、怎麼在男生面前扮純情啊,你什麼都不會,你是怎麼高興怎麼來,該幹嗎就幹嗎,從來不在乎自己的什麼形象……”他忍不住越笑越開心,越笑越得意,“林汐,你真的很傻,你是一個超級超級的大傻瓜……”
正在這時,音樂似乎發生故障,聲音陡然尖利,我忍不住堵上耳朵,就只看到他的嘴巴在動,完全聽不到他在講什麼。
突然間,音樂停下來了。
唐少麟愣愣地看著我,眼底竟然有一些落寞,深深的落寞。
我沒在意他的話,傻瓜就傻瓜嘛!他哪天不這麼說話才稀奇,於是我拍拍他的手,“好好去享受吧,聰明的唐同學。”轉身走開。
縮在一隅,喝著飲料,看著窗外的樹影婆娑,又過了半天,我不自覺地動了出去遛一圈的念頭。
轉眼掃了一圈,唐少麒兄弟倆、夏言,還有我的一些同學們都在跳舞,沙沙站在一個角落裡,正在跟冰山男秦子默說著些什麼,其他的人或是在跳舞、或是三三兩兩在聊天,氣氛很是熱烈。
應該不會有人注意到我,於是我提起裙角,悄悄開遛。
夏天的夜晚,涼慡宜人,夏蟲在“唧唧唧”地鳴叫,今天是上弦月呢,彎彎的,好美。微微的晚風,淡淡的馨香,一齊襲上心頭,我托著腮,脫下有點紮腳的半高跟鞋,舒舒服服靠在牆角,閉上眼有一搭沒一搭地哼著——
你是否已經看見上弦月
看它慢慢地圓慢慢地缺
缺成愛情里的不完美
圓在心裡變成了感謝
你是否還會記得上弦月
等它慢慢地缺慢慢地圓
圓了有情人赴今生約
缺成我最孤單的想念
你試著抬頭看看上弦月
看得疲倦不妨閉上眼
如果你的眼角還有淚
也許它沒聽見你的心愿
……
(歌曲名:上弦月;詞曲:方文良;演唱:許志安)
我的心裡,不由有幾分惆悵,月圓為什麼總要伴著月缺……
突然間,唔,感覺不對,我的第六感一向敏銳。
一睜眼,迎頭撞上一雙清冷無波的眼睛。
我再次閉上眼,是幻覺是幻覺是幻覺,一定不是真的。
有人在我身邊坐了下來,輕輕一笑,“別告訴我你睡著了。”
“睡著了睡著了睡著了。”我胡亂地答道。
又是一聲輕笑。
我心裡惱怒,一個好好的大男人,學什麼秋香,還三笑咧!
半晌無言。
我偷偷睜開眼,他正若有所思地看著前方,線條分明的側臉,好長的眼睫毛,比女生還長,真是令人嫉妒啊!
我不堪忍受這種有些詭異的氣氛,正要說話:“你……”
他同時開口,淡淡地說:“這首歌很好聽。”說得一副很自然很正經的樣子。
我的臉一定在發燒,還好有夜色作掩護。
接著,他嘴角勾起了一個彎彎的略帶戲謔的弧度,“你長頭髮的樣子不難看。”
什麼叫做不、難、看!我橫了他一記。算了,原諒他不會說話。
突然,他轉過臉看著我,就那麼一直看著我,我不知所措,只好眼巴巴地回看他。那種眼神,我好像在哪看過。
“呃,”我豁出去了,主動開口,“你怎麼不去跳舞呢?”好像剛才看到他跟沙沙跳過一曲,舞姿還挺瀟灑的。
“沒興趣,”他淡淡地說,“突然間就不想跳了。”
“哦。”我下意識應了一聲。
他側過臉來看我,“你呢,為什麼不留在裡面?”他用下巴點點後面大廳的位置。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不怎麼會跳舞,還有……”我欲言又止了一下。
他揚了揚眉,有些好奇地問:“還有什麼?”
咦,冰山男什麼時候這麼有閒情逸緻啦?我很乾脆地說:“我爸有點古板,他不讓我跳舞。他說,呃,這個……摟摟抱抱,不成體統。”
半晌沒動靜,但是我發誓,我看到身邊這個人肩膀在微微顫動。
我有些惱,想笑就大大方方地笑嘛,遮遮掩掩幹什麼?想當初,唐少麟在給我補習之餘,閒來無事瞎聊天,聽我說這句話的時候都快笑爆了!
突然間,身邊的這個人緩緩地說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你爸爸說得很對。”他的話音中透出一絲愉悅。
呃?這下輪到我上上下下打量他了,他腦子沒秀逗吧?
已經是信息社會了耶,沒覺得我爸的思維還停留在原始社會嗎?
於是,我下意識地掰著手指頭,一件一件說給他聽:“在我爸眼裡,我哥什麼時候回家都可以,我就每天都要有門禁;頭髮不能太長,裙子不能太短;還有……”我自己都覺得丟臉,“偶爾有男同學打電話給我,只要被我老爸接到,就要盤問半天……”就連聲名顯赫的唐少麟,亦不能倖免。
說著說著,我突然住口。
真是的,我幹嗎跟這個冰山男說這麼多啊?
我轉過臉去看他,他也正很專注地看著我,然後微笑了一下,“你有一個很關心你的爸爸。”
看著他的眼神我有些不自在,跟高二那年的那個夜晚,同樣的不自在。
我們就那樣靜靜地坐著,誰都沒有說話。
僅僅片刻之後,他的眼睛就掠過我的頭頂,看向浩淼的夜空和那輪彎彎的月亮,“很美好的夜晚,很美的上弦月,”他淺淺一笑,“是不是?”
咦,怎麼他的思維總是跳躍得如此之跌宕起伏?我呆呆地看著他。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傻,因為他的嘴角開始上揚,緩緩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什麼東西,高深莫測地看著我,“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跟你搶那套書?”
嗄?我想了起來,對喔,填志願前還打了一個莫名其妙的電話呢,氣得我三天沒好好吃飯。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慪。
他伸出修長的手,托著那個絨盒,牽過我的手放在我手心,“答案就在這裡。”他伸長腿利落地站起身來,他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聽上去有些奇怪,“希望你用心去找,找到以後別忘了告訴我一聲。
緊接著他又微笑了一下,“對了,忘了恭喜你,出乎我的意料,考上了G大。”
旋即轉身離去。
我呆呆地看著手上那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東,答案在這裡面?該死的,耍我吧,用腳指頭想想都不可能啊。還有,他走之前的那句話和那種微笑,擺明了是諷刺我,還虧我對他的好感指數上升了那麼一點點呢!
我恨恨地打開盒子一看,裡面赫然躺著一枚印章。
我拿起來,這是什麼怪東東啊,沉甸甸的。就著月光仔細端詳了一下,刻的好像還是篆體咧,什麼字嘛,看不清啊,算了算了,回去找個印泥蓋蓋看。突然想到這個怪人,沒事送我印章幹嗎?
就在畢業聚會當天晚上回到家後,忍不住好奇,我還是偷偷找了盒印泥,蓋蓋看是什麼字,結果漂亮的篆體字顯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