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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叫我逞能,要報理科呢!

  他的眼神似在我臉上仔仔細細地搜尋什麼,半晌,“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他的後半截話湮沒在一聲輕嘆中。

  話未說完,他就繼續向前走去,不再開口。

  嗄?我瞪大眼,這個冰山男,到底在打什麼禪機啊?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他略帶嘲諷地一笑,“我倒看不出你的腦積水比我還要多。”說完,嘴角微微上揚。

  他是在跟我開玩笑?我半天才反應過來,因為他嘴角那抹淺淺的笑意。

  第一次覺得,這個冰山男,似乎也不那麼討厭了。

  因為,他的那抹笑,真的很——好看,而且,第一次不帶有嘲諷,只是很純粹的、帶有些微調侃的、暖暖的微笑。

  一段好長好長時間的寂然。

  我默默數著自己的腳步,卻一直沒有辦法忽略身邊的那雙腳。

  半天,那雙腳停了下來。

  我抬眼看他,他額前烏黑順滑的短髮被風吹得有些亂,在光潔的額前飛舞,清亮的眼眸看不出什麼表情,靜靜看著我,一直就那麼看著我。

  我有些慌亂,我又低下頭去。

  過了一會兒之後,一個聲音從我頭頂上方傳來:“林汐,想知道我為什麼會跟你搶那套書嗎?”

  我莫名地心跳,會是為什麼呢?

  他的聲音繼續從我頭頂上方傳來:“等你考上G大,我再告訴你。”他又看看我的腦袋,仍舊是那種氣死人不償命的語氣,“不過,還不知道,會不會有那麼一天。”

  我還沒來得及反唇相譏,他就輕輕地開口:“你家到了。”

  說完,他轉身,大踏步而去。

  我先是為他的話氣憤,接著,一項認知回到我漸漸清醒的腦海:他怎麼會知道我家地址的?

  天,我頭痛了!

  這是我最後的認知。

  第三章 驀然回首(1)

  夜幕中,等我下了課,坐上夏言的車,一起趕到飯店包廂的時候,沙沙已然在座。

  算起來,自從我們大學畢業,這麼多年一直沒怎麼見過面。

  於是,我跟沙沙一上來就來了個大大的hug(擁抱),千言萬語盡在一抱中。

  沙沙仍然是典型的美女,萬里挑一。精緻的妝容,俏麗的及肩短髮,淺紫的羊絨衫,深紫的及膝裙,小巧的長靴。一副典型的女主播形象,渾身上下無懈可擊。

  我剛落座,她就仔仔細細地審視我:“怎麼變國寶了?”

  我無可奈何地笑,“你這個大忙人撥冗見我,我太高興了以致失眠。”

  夏言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又對沙沙笑道:“最近報上你的八卦不少啊,‘高官子弟競相追求,美女主播不為所動’,嘖嘖嘖,現在的標題,要多聳人聽聞就多聳人聽聞……”

  沙沙撇撇嘴,“彼此彼此,你的紅粉兵團也蠻夠秤的。”又對我大驚小怪地說,“你怎麼敢坐他的車啊,他是緋聞發動機,給那些八卦記者看到,搞不好明天你就上報了呢!”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相互間損來損去的,還像以前一樣,完全不給對方面子。

  我微笑。

  沙沙遞給我一個很大的袋子,“上次去紐約,給你帶的。”

  我也不客氣:“謝了。”接過一看,套裙、鞋和化妝品,一望而知全是名牌。且鞋跟足有十公分。

  我苦笑,“沙沙,你是在提醒我需要增高嗎?”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只是勉強長高了一厘米,跟一七零的沙沙比,明顯短了一截。

  沙沙瞪我,“好心沒好報,光做人類靈魂的工程師有什麼用,外在形象也很重要!”她一雙眼像X光似的,“看你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怎麼,還沒有送死鬼上門嗎?”

  “咳咳咳……”我嘴裡喝的飲料快要噴出,這個杜沙沙,在人前風情萬種,永遠是一副淑女狀,殊不知在我面前,永遠語不驚人誓不休。

  夏言舉起手指,出言抗議:“噯噯噯,兩位美女,要置我這個帥哥於何地啊?”

  片刻之後,我們開始邊吃邊聊,我安心地坐在一邊,做個聽眾,聽聽她和夏言的近況和趣事,間或插上兩句嘴。

  突然,夏言無意間插了一句:“少麟前段時間跟我聯繫過,他要從美國回來了。”

  “是嗎?”我的心波動了一下。六年多過去了吧,好快。

  “他馬上就要提前博士畢業了。算算這小子,本科跳級,碩博連讀,還提前將近一年半,真是奇才。”夏言嘖嘖有聲地誇讚道,“聽少麒說國內好幾所大學都想高薪延聘他,他還沒決定,不過清華北大的可能性很大。”

  “哦。”我眼前浮現一雙眼睛,和那曾經熟悉的、關切的、堅定的眼神。我抬起頭笑笑,“那很好啊。”

  六年多不見,只是偶爾會在MSN上聊聊天,他應該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吧。

  在上餐後甜點時,沙沙去洗手間補妝,夏言看向我,一反常態地吞吞吐吐:“你知道嗎,有個人上個月已經回國了……”

  我的心怦怦直跳,有個人已經回國了,是——他嗎?

  但是幾乎是同時,我的眼前,又浮現出那雙決絕的、無情的眼睛。

  “林汐,我還是一直錯看了你!”

  “林汐,如果認識你是個噩夢,那麼現在的我,無比清醒。”

  “林汐,我發誓,永遠永遠不會原諒你,永遠!”

  ……

  我閉了閉眼,都過去了,不是嗎?

  於是,我平淡地開口:“你要告訴我,是秦子默嗎?”

  看著我的反應,夏言有些驚訝,“是的,是子默。”他頓了頓,“他現在是加拿大駐J省P.Jesen律師事務所的負責人,我上個月見過他。”他又頓了頓,仿佛很難啟齒一般,“子默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我挑挑眉,是嗎?那又與我何干?!

  六年多來,我的心,早就反反覆覆痛過幾千幾萬次了。我嘆了口氣,不是沒想過,該來的終究會來。但是,真的又與我何干呢,他是那麼恨我……

  於是,我淡淡地開口:“他的一切,我毫無興趣。”

  夏言欲言又止,老半天,才有些艱難地說:“我雖然不清楚當年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嘆了口氣,“但就算作為舊識也好,或是曾經的朋友也好,林汐,你真的不想見見他嗎?”

  我看向他,是的,他一直不十分清楚當年我們究竟發生了什麼。那些事、那個人,三言兩語,壓根就無法說得清楚;又或許,子默真的像當年訣別時所說的,永遠永遠都不再想見我,那麼,我的想法又有什麼意義?

  我低下頭去,輕嘆了一聲,從來掌控一切、掌控所有的都不是我。

  於是,我淡然而堅決地說:“不想。”

  他又嘆了口氣正待說什麼,沙沙回來了,他就此住口。

  飯後,沙沙拉我去她家,理由是:“今晚別回去了,臥談會臥談會。”

  在她溫馨的小公寓裡,我看著她快快樂樂地給我張羅吃的喝的及洗漱用品,不由感動地笑。沙沙,我永遠的小妹妹,在當初最困難的時候,唯一知情的她,給了我無言但極其堅定的幫助。

  但是,我卻曾經深深傷害過她,也許是報應吧,最終也傷得我自己遍體鱗傷、體無完膚。

  這也是我在畢業後三年來對她深感內疚,經常聯繫卻不經常見面的原因之一。

  “在C市還習慣嗎?”坐了下來,沙沙撥了撥頭髮。

  “還好吧。”我不想多談。

  “你呢?”我有些心疼地看著她,“工作很忙?”

  她怔了怔,半晌,笑了,眉宇間卻掠過一陣寂寥,“還好吧,時間長了,挑戰性降低。”她嘆了口氣,“不過,忙總比不忙好。”

  我無言,突然想到一件從報上看到的八卦:“你談戀愛了?和汪方?”副省長的兒子,我們的大學同班同學,從大學開始追沙沙,一直未果,也算年輕有為。更難得的是,不是紈絝子弟,人品很好,我們都樂見其成。

  “暫時還不想這個。”沙沙淡淡地說,“現在,還找不到戀愛的感覺。”

  我默然。

  經過當年,即便親如我和沙沙,有些事情,有些禁區也是不能碰的。不然,整個心,都會在瞬間裂成碎片。

  時間流水般逝過。

  離上次聚會已經兩個月過去了。即便夏言的一席話使我輾轉了許久,但是,一旦我閉上眼,想到從前,再想起沙沙,我就不自覺有種無助感,還有不可抑制的恨意湧上心頭,而毅然決定拋開一切有關過往的思緒。

  沙沙說得對,忙碌是療傷的好工具。

  於是,我把自己的時間排得滿滿的,甚至在同系老師詫異的目光下,在截止日前臨時插一腳報了本校的博士生,藉此逼自己去學習,去忙碌,去學會遺忘。

  對不起,親愛的師母,我辜負了您的期望,我可能還是要去做滅絕師太。

  在給導師例行的E-mail中,我如實匯報。

  冬日裡的夜晚,更深露重寒意重重,只不過,今天有些特別,因為今天是我的生日。

  一個人的生日。

  昨晚,媽媽打電話來,有些小心翼翼地說:“汐汐,回來過生日吧。”

  我推脫:“有課。”

  良久無言,電話那頭的失望我幾乎可以看得見。

  我下意識地抓緊電話線,過了一小會兒,媽媽的聲音略帶哽咽,清晰地傳了過來:“汐汐,你還在怪你爸爸嗎?他……”

  我心中一痛,勉強地笑,“媽,你別多想,我怎麼會怪……”

  “那你為什麼好幾年都不怎麼回來,每次回來都匆匆忙忙的。”她在電話那頭哭了,“你爸爸,他是愛你的,只是……”

  我只覺眼裡濕濕的,從什麼時候開始,媽媽的聲音中竟然透出如此的蒼涼?

  我深吸一口氣,“媽,我下周就回去看看。現在真的有課。”

  “好吧。”媽媽的聲音里透出一絲欣喜,“一定啊。”

  今晚,我二十五歲的生日。

  我抬起頭,看向冬日裡寥落的星辰和清冷的月色。

  一個遙遠的深情的聲音依稀從天際傳來:“汐汐,從現在到以後,直到你變成一個沒牙的醜醜的老太婆,我都要抱著你,好好陪著你過每一個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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