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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萌萌討厭解釋也懶得解釋。無關緊要的人,愛怎麼想與她無關。

  就在此時,一道低沉的嗓音卻平平穩穩地傳來,語氣稀鬆平常得像在討論多雲的天氣,“下個月,孟家的小少爺大婚。”

  她指尖微顫,臉上卻波瀾不驚的樣子,一陣靜默後,“您怎麼忽然提這個?”

  他笑得散漫,“隨口一說。”

  盛夏天,車裡開著冷氣,溫度低得像是隆冬。她衣著單薄只覺得冷,但仍是沉默地忍耐,大約十分鐘之後,周圍的景物變得十分熟悉。華南路終於到了。

  穆城靠邊將車停下,表情漠然。

  尚萌萌一刻也不願與這人多呆,面上笑容很職業,“今謝謝穆先生。”兩隻手快速解安全帶,開車門。

  “咔噠”一聲,車門上了鎖。

  她嘴角的笑容驟然一僵,轉頭,沉著臉靜靜看他。

  修長的手指探出,摁下車內小燈開關,橙色光線昏沉旖旎填滿整個空間。穆城側頭,高大強壯的身軀朝她欺近些許,漆黑深邃的雙眼目光充滿興味,懶懶的,“話還沒說完,你急什麼,我能吃了你?”

  “……”

  大概是意識到了自己的表情波動太大,尚萌萌將手從門把上收了回來,身子不動聲色地往遠離他的方向微靠,語氣平靜道:“那穆先生還想說什麼,洗耳恭聽。”

  穆城笑了下,從煙盒裡摸出一根煙點燃,拿煙的左手隨意地支出窗外,淡道,“尚萌萌,你剛才問我想要什麼。”他吸了口煙緩緩吐出,平視前方眸色深沉,語氣很淡,“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你覺得呢。”

  “……”

  她眸光閃動,有一點驚訝,更多的卻是覺得荒誕好笑。思索了一會兒之後笑出聲來,像是聽到了極滑稽可笑的事,越笑越誇張。

  他側目看她,白色煙霧下的面容冷峻異常。

  好半晌,尚萌萌才停住,嘴角掛著笑,聲音卻低了幾分,“三生有幸啊。”轉過頭,一雙明眸之中波光瀲灩,眨眨眼,“親兄弟明算帳,穆總要人,總得先開個價吧?”

  他食指敲輕敲抖落菸灰,“你想要什麼?”

  她要什麼?

  尚萌萌眯了眯眼,嗓音輕得空靈,“您能給什麼?”

  穆城靜默片刻,捏住她尖俏的下巴,在那張明媚妖嬈的小臉上細細端詳,淡道,“你要的,我都給得起。”

  尚萌萌不喜歡這樣的觸碰,想躲開又忍住了,垂眸掩盡一切心事,平靜道,“我是個模特,需要錢需要資源需要名氣,這些最基本的穆總應該知道。另外,如果您方便,出席孟井然婚禮的當天,我希望做您的女伴。”

  “成交。”

  “……”她笑了下,“成交。”

  答應得快而乾脆,一筆交易一錘定音。

  穆城勾起笑容,吻落在她口紅暈開的唇角,與之前的霸道野蠻截然不同,輕柔憐惜,令人生出滿含深情的錯覺。

  一番不能稱為愉快的談話,以穆城給她的一張卡和一個地址結束。尚萌萌捏著兩樣東西下了車,站在夜風中,沉默地看著黑色轎車絕塵而去。

  她晶亮的雙眸媚色褪盡,逐漸浮上一絲茫然,轉身往公寓樓走。

  摸摸心口,那裡一片麻木,風空洞洞地穿過去,已毫無感覺。

  回到2403,還在樓道里就聽見裡頭傳出清脆的女孩兒笑聲,銀鈴似的。尚萌萌開門進屋,一邊換鞋一邊打趣在客廳里嬉鬧的姑娘,“怎麼,中六合彩了?”

  季如煙手裡端著一杯黑咖啡,扭著水蛇腰從臥室出來,一邊喝一邊涼涼地說,“榮伊的老師給她推薦了一個試鏡的機會。兩個瘋婆子。”

  “Congratulations!”尚萌萌拍手歡呼,十分誇張地吹了聲口哨。說完榮伊之後轉身回臥室,關上門,將外頭的歡聲笑語隔絕。

  紙張上的字跡龍飛鳳舞遒勁有力,她指尖摩挲,知道那是雲新區最大的一處莊園別墅,建在全B市最昂貴的地皮上,眾所周知的穆家大宅。

  她和穆城約定,明晚她自己過去。

  尚萌萌半眯了眼一陣端詳,忽然覺得疲乏至極,東西一扔,合上眼倒頭躺了下去。

  什麼叫精彩,這就叫精彩,什麼叫狗血,這就叫狗血。

  打開音樂播放器掛上耳機,空靈的女歌手幽幽唱著,她翻了個身懶洋洋地跟著哼,“盼我瘋魔,還盼我孑孓不獨活,想我冷艷,還想我輕佻又下賤……”

  要我陽光,還要我風情不搖晃。戲我苦笑無主,還戲我心如枯木。

  賜我夢境,還賜我很快就清醒。要我美艷,還要我殺人不眨眼。

  看我自彈自唱,還看我痛心斷腸。

  第8章

  2403的四個姑娘,都是夜貓子。

  榮伊從高中時代就養成了深夜看小說的習慣,多年來風雨不斷。秦靜涵是搞創作的,據說,深夜11點到2點是畫H的絕佳時段,所以她不到3點不合眼。季如煙是個黑白顛倒的主,白天睡覺,傍晚起床,夜裡花枝招展地出門享受人生。

  相較之下,尚萌萌可憐得多。她不是不想睡,她是長期失眠。

  今夜卻有點例外。

  榮伊次日要去試鏡,秦靜涵要去公司開會,時間都是在上午九點整,所以兩人睡得離奇早,就連季如煙都沒有出門。

  躺在床上望天花板,尚萌萌拉高被子默默翻了個身,覺得自己更加可憐。唯一的一個不例外,就是她仍舊失眠。

  發了會兒呆,她翻開手機刷微博,熱搜詞條“風尚被收購”竄進眼帘。點開話題,置頂內容赫然一行大字:穆氏巨資收購風尚,時尚界江山或洗牌。

  “……”尚萌萌閉上眼睛捏了捏眉心,沉默須臾,手機一砸。掀開被子下床,去漆黑一片的客廳里拿了罐啤酒。

  凌晨1點左右,月光淡淡灑入,整個屋子出奇安靜。隱隱有歌聲傳出,隔著門板,嗡嗡不甚清楚,伴隨著沙啞女聲的哼唱,音調詭異又好聽。

  她挑眉,摳開拉環喝了一口,敲響季如煙的房門。

  斷斷續續哼著歌的女聲頓了下,“門沒鎖。”

  尚萌萌擰開門把,房間裡沒開燈,只有從窗外投入的月色,還有電腦屏幕折she出幽白淡淡的光。一身黑綢睡裙的季如煙坐在飄窗上抽菸,兩條光裸的大長腿隨意交疊著,月色下是醒目的瑩白。

  播放器里放的是《不滅》,也是陳粒的歌,極有特點的女聲正唱到那句“如果死後所有人與所有人相見,那麼離別還有什麼危險可言”。尚萌萌看了眼屏幕,發現是單曲循環。

  “好聽嗎?”季如煙淡淡看著窗外。

  尚萌萌挑眉,進來之後隨手關門,拿著啤酒在飄窗另一頭坐下。好聽,基調冷艷又陰暗,和季如煙這個女人絕配。

  五年前,尚萌萌以藝考第一的成績考入B市知名院校的平面模特專業,大一下期跟著協會的學姐去做兼職時,認識季如煙。萍水相逢,其後,她輟學,結識孟井然,和孟井然分手,父親過世,這一樁一樁人生大事,季如煙竟都陪她見證。

  這個女人長了一張冷感又艷麗的臉,喜歡黑色衣物,目光總是冷淡隨意,美且神秘。像徐克《新龍門客棧》里的金鑲玉。

  身上應該有許多故事,卻不為人知。

  尚萌萌對她了解不多,只知她是地地道道的B市人,大學時期在西雅圖度過,回國之後沒正兒八經地上過班,卻從來沒有手頭緊的時候。似乎從不與B市名門打交道,卻又對各豪門大戶的情況了如指掌。

  窗開著,夜風微涼。一根煙抽完,季如煙繼續從煙盒裡摸出了第二根,邊叼在嘴裡點火,邊口齒不清道,“怎麼還沒睡,專程來我這兒聽歌?”

  尚萌萌灌了一大口啤酒,然後很誇張地嘆了口氣,慢悠悠道,“人生艱難。”

  季如煙翻她一記白眼,“說人話。”

  她哈哈地大笑,“也不是專程找你。剛才聽見你屋裡在放歌,進來看看。”

  季如煙哦了一聲,纖長兩指夾著煙,指指門,“看完了。回去歇著吧。”

  尚萌萌被嘴裡的啤酒嗆到了,“……也不單純是看看。”說完轉頭看向窗外,夜深人靜,住宅片區的燈火大部分都歇了,唯有路燈光芒映入她眼中,閃動著淡淡落寞,“找個人說話罷了。”

  季如煙盯著她看了會兒,然後挑眉,將還剩一大截的煙戳熄,揶揄的語氣,“難得。你竟然也有這麼心事重重的時候。”

  尚萌萌低低笑起來,目光望著窗外,語氣平靜道,“姐們兒,我可能最近要搬走了。”

  這個消息太突然,季如煙愣了下,皺眉:“怎麼之前沒聽你提過?”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她一臉正氣,“我也是今天晚上才知道的。”

  “……什麼時候搬?”

  “這周之內吧。”

  “搬去哪兒?”

  尚萌萌聳肩,“不清楚喔。”

  今天以後,她就是一隻金絲雀,穆城是金主,他在B市的房產多得嚇人,想把她放在哪兒,全憑開心而已。她似乎沒有發言權,也沒有選擇權。

  聽見這個回答,季如煙眼底神色冷了下去,半晌才道,“怎麼回事?”

  “……”她深吸一口氣,嘴角的弧度上揚,纖白手指勾起季如煙的一縷捲髮,眼底媚色繾綣,極其矯揉造作地說:“我即將和B市最殿堂級的大佬,建立長期炮——友——關——系——”

  季美人嫌棄地眯眼,借著月色端詳她片刻,很無奈地搖頭,“你不會也準備這麼跟榮伊和靜涵說吧。”

  尚萌萌的酒量差得可以,一罐啤酒喝完便雙頰緋紅。她笑得越發妖媚,跪在飄窗上身子前傾,單手挑起季如煙的下巴,聲音能掐出水,“有你在,永遠能把我襯托成小清新,我怕什麼?”

  “……”這個死丫頭。

  季如煙知道她發酒瘋了,爆了句粗,掰開尚萌萌的胳膊架著她回屋,低聲自顧自言,“你總這麼沒心沒肺,這樣真的開心麼。”

  尚萌萌滑進床鋪把自己裹成了顆粽子,忽然放聲大笑。

  沒心沒肺?這個詞真是恰如其分。但凡和她走得近些的人,都說她沒心沒肺,仿佛天下之大,永遠沒有她真正在乎的東西。

  四年之前她爸吸毒欠下巨額債款,她輟學,反應平靜。被孟夫人大罵羞辱,又得知孟井然即將訂婚宋家千金的時候,她一滴眼淚沒流。三個月前她爸復吸,死在一間出租屋,她得知後出奇平靜,將喪事處理得有條不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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