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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指的是她在四時景喝高那次,尚萌萌當然知道。她搖頭,和陳悅一道朝風尚總部的方向走,笑得甜甜的,“睡一覺就好了喔,謝謝陳姐。”

  雖然沒接過類似的好資源,但好在尚萌萌職業素養過硬,無論自身條件還是鏡頭感都很出色,拍攝進行得十分順利。攝影師讚不絕口,誇她前途大好。

  尚萌萌話回得謙虛禮貌,順帶一通神吹鬼吹將攝影師夸上天,完事兒回到化妝間,累癱,長舒一口氣,換衣服卸妝。

  依照上級命令,未修的初稿第一時間發了出去。這次的大片尺度略大,屬於人體藝術彩繪的範疇,模特渾身妖嬈的曲線暴露無疑。

  化妝間裡,尚萌萌剛剛洗完澡,敲門聲便響起,熟悉而有節奏的三聲,“萌萌。”

  她挑眉,拿起內衣系扣,“陳姐,什麼事?”

  陳悅的聲音平平穩穩地傳進來,“晚上有人請你吃飯。”

  尚萌萌習慣性地摸了下耳垂,卻在觸及空檔時指尖一僵,收回來,提起短褲,鏡中一雙長腿纖細筆直。

  把隨身攜帶的護膚品塗在卸完妝的臉上,她瞥了眼時間,中午一點,還有足夠時間回去睡一覺,再換張像樣的面具出門。

  她吸了口氣,對著鏡子裡的自己露出微笑,語氣平靜,也不問對方是什麼人,“嗯,知道啦。”

  交易而已,誰都一樣。

  國內首屈一指的時尚雜誌品牌風尚,被穆氏收購,只在半天之間。毫無徵兆,突兀又迅速,轟動整個時尚界。此等財力行動力,舉城譁然。

  這個消息激起千層浪時,尚萌萌才剛午睡起床,懶懶散散地打開衣櫃,翻出件酒紅色露肩洋裝換上。喝水,化妝,出門,打著哈欠上了計程車。

  作為外人眼中的典型胸大無腦代表,尚萌萌也向來不負眾望。除了睡前固定在微博上曬自拍刷熱搜外,她甚至沒有每天看新聞的習慣。

  晚餐的用餐地點是一個法國餐廳,名為Fragrance,也是B市名流雲集的一個地方。尚萌萌倦怠,窩在計程車后座補口紅,影子像只漂亮的貓。

  夜幕已經低垂,華燈初上,不甚真切。她下車之後做了個深呼吸,打開粉餅盒子補妝,整理儀容。

  與此同時,一輛純白色邁巴赫靠邊停下。尚萌萌身子後仰,觀望,看見餐廳門口的泊車司機上前,恭恭敬敬拉開車門,一個身著復古黑白連衣裙的年輕女孩兒下了車,小腿纖細,腰身窈窕,容貌自然出挑,然而更勝一籌的卻是舉手投足間,名門淑女獨有的端莊嫻靜。

  一名靜候在門前的黑衣男子上前,比了個請,將那女孩兒迎進Fragrance大門。

  氣質清新,背影極美,一看便出身不凡。

  尚萌萌眯了眯眼,難得有點兒好奇,不知哪位紳士將和這位美貌名媛共進晚餐。

  大廳正中懸著水晶吊燈,裝潢是極復古的歐式風格,一磚一瓦都獨具匠心。安靜的角落處,餐桌左側坐著一個高大男人,高級手工定製西裝在他身上異常挺括。他的坐姿隨意漫不經心,修長兩指夾著煙,光線勾勒那副五官,極其深邃英俊。

  是時,下屬模樣的高個子青年上前幾步,低聲恭謹道,“先生,唐家千金到了。”

  男人面容冷漠沒有表情,吐出一口煙圈,淡淡點頭。

  青年名為姜力,心頭思索了會兒,略遲疑,然後低低地補了一句:“……那位尚小姐,今晚好像也在這兒用餐。”

  “……”穆城傾身將還剩半截的煙戳熄在菸灰缸中。黑眸掀起,目光中極緩慢地浮上一絲興味。

  姜力循著穆城的視線看過去,只見門口方向兩個女人先後進門,前者被眾星拱月地簇擁,唇角的笑容是分毫不差的端麗文雅。後者形單影隻,舉止也極其隨意,卻曼麗奪目灼灼其華。

  兩張臉一比,清水芙蓉般的唐三小姐,頓時黯然失色。

  阿力乾咳了一聲。

  這時唐晴意已經走過來了,抿抿嘴,雙頰緋紅,笑得滿含羞澀又帶歉意,“抱歉,路上有點堵車,讓穆先生久等了。”隨後視線往周遭一掃,坐在了他對面的位子上。

  餐桌位置偏僻清淨。看來她父親交代的沒有錯,這個男人的確不喜熱鬧。

  “能和唐小姐用餐是我的榮幸。”穆城勾唇,笑容冷淡而疏離,視線漫不經心地略過唐晴意,落在那抹酒紅色的纖細身影上。

  只見她掃了眼手機,從容朝餐廳的西北方走去,卻不知看見了什麼,忽然臉色大變,掉頭就往外疾步而去。

  他挑眉,放下咖啡杯,修長食指輕敲桌面。

  第5章

  夜幕低垂,弦月在雲層後頭半遮半掩,高檔西餐廳中燈火煌煌,名媛紳士們低聲交談,衣香鬢影,美食美酒美樂,尚萌萌的興致卻被敗了個乾乾淨淨。

  此刻,她只想逃離。不,也不止這樣。

  阿西吧,她還有殺人的衝動。

  Fragrance的格調高,悠揚鋼琴曲在整個空間裡飄來游去,就連彈琴的人都是身價不菲的德國鋼琴師。在鋼琴靠左十米遠的位置,就是陳悅簡訊里說的9號桌,今晚花錢請她吃飯的對象。

  那人穿著一身做工考究的深色西裝,眉眼俊美姿儀挺拔,三百六十度,每個角度看過去,都是一個風度翩翩衣冠楚楚的貴公子。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尚萌萌就不自覺地挑起抹冷笑——這個男人,還是和記憶中一模一樣。

  居然還是和記憶中,一模一樣。

  他喜歡深色西裝,搭配的領帶卻永遠明艷。他喜歡一對藍寶石袖扣,多年來從不更換。

  尚萌萌面上的笑容且艷且冷,轉過身,毫不猶豫地大步往大門方向走。

  多麼奇怪。分明是這樣一個善變的人,這些喜好怎麼就能一成不變呢,嗯?

  她走得堅決,步子自然也急,不料還沒到大門口,一個身著中山裝的中年男子卻伸手將她攔下,“尚小姐,留步。”

  口吻倒是禮貌又和氣,態度卻沒有半分退讓的意思。尚萌萌抬眼,當然認得此人是孟家的管家。她目光冰涼猶如遍布寒霜,吸一口氣,吐出來,顧及著場合勉強克制滿腔怒火,“劉叔,勞煩您老人家行個方便,讓開。”

  劉叔微垂著頭,神色淡漠,“尚小姐,既然來了又何必急著走。你是明事理的人,這麼僵著,不光是少爺,你也不好看相。”

  “你……”她怒極,皺緊了眉頭正要說話,一道嗓音卻從背後傳來,很沉,也很啞,“萌萌。”

  尚萌萌渾身皆是一僵。

  在離開那個人的兩年裡,她哭過笑過,經歷了人生中最沉痛的打擊,熬過了最艱難的一段時光,甚至挺過了前段日子家中的重大變故。她以為,自己的傷口已經完全癒合了,重新築起的盔甲堅不可摧,百毒不侵。

  卻沒想到,這麼簡單單調的兩個字,輕而易舉便揭開了那道疤,無數記憶,穿過數年的洪流與風塵,再次鮮活浮於她眼前。

  尚萌萌合了合眼,笑容變得有幾分自嘲。

  有些人能隨著時間抹去,猶如塵土,卻不防有朝一日會“捲土重來”。孟井然,孟井然,孟井然。

  靜默須臾,她整理情緒長呼一口氣,轉過身從從容容地走到餐桌前坐下,唇角綻開微笑,波瀾不驚道:“來之前,我並不知道是孟先生。不過劉叔說得也對,既然都來了,我也不能讓你白花錢。吃飯吧。”

  說完接過服務生手裡的菜單,翻開,在一堆壓根不認識的法文詞彙里,十分深沉地裝模作樣。

  孟井然垂眸,半晌之後嘆了口氣,朝服務生報了幾道菜。金髮碧眼的服務生捧著菜單退了下去。

  他看向她,臉上掛著一絲笑,“都是你愛吃的。我記得。”

  她沉默,沒有言聲。

  孟家少爺出身顯赫,長了副堂堂好相貌,溫文爾雅博學廣智,優點可謂不勝舉數。然而當初尚萌萌對他動心,卻是因為他毫無闊少的架子和臭脾氣,面對她時,總是百依百順溫柔體貼。

  “不再是了。”

  孟井然微怔,“什麼不再是?”

  “口味。我的口味早已變了。”她低眸把玩桌上的刀叉,說完之後抬眸,慢悠悠道,“怎麼,難道只許孟少爺改變口味,我就只能永遠原地踏步,抱著一棵樹吊死麼?”

  她的聲音如此柔婉動聽,卻綿里藏針,能把人扎流血。這種話外之音,孟井然豈會聽不出來。他眼中浮起隱隱痛色,盯著她,她卻滿臉沒心沒肺的無所謂,別過頭,雲淡風輕喝了口湯。

  “萌萌,我以為我們還是朋友。”他皺眉。

  尚萌萌嘴裡湯沒包住,“噗”的一聲噴了出來。她拿消毒毛巾擦嘴,又咳又笑,昏天暗地氣都喘不過來,引得餐廳中其他客人紛紛側目。孟井然的臉色頓時更加難看。

  她笑得肚子疼,眼淚都流出來了,好一會兒才緩和,上氣不接下氣地擺手,“對不起對不起,實在沒忍住。”實在太他媽好笑了。

  分手之後還能把她當朋友,果真是不曾真正喜歡過啊。

  想起幾天前滿屋子找耳環的自己,尚萌萌覺得,她就是個如假包換的傻逼:)。

  “幾年不聯繫,孟少爺,沒想到你都會講冷笑話了。”她擦眼淚,小心翼翼不弄花眼妝,“得了,咱們也不掰扯別的了,您找我出來到底什麼事兒,直說OK?”

  “約你見面必須要理由?”

  她眼波流轉,聳肩,“通常情況下,我沒興趣和前飯票共進晚餐喔。”前飯票三個字,咬得相當重。

  “……”這次孟井然沉默的時間更長。良久,他端起紅茶喝了一口,深吸一口氣才道,“你家裡的事,我都知道了。”

  尚萌萌的笑容和動作都僵住,眸光旋即間黯了下去。

  他唇抿成一條線,未幾,取出一張卡片放到餐桌上,朝她推過去,“你爸爸的事,我很抱歉。這個你拿著。”頓了下,低聲續道,“我知道你需要錢。不要拒絕,萌萌,現在不是你任性的時候。”

  “……”她視線下移,落在那張銀。行卡上,久久,目光從最初的淡漠變得渙散失神。

  不多時,尚萌萌伸手拿起了那張卡,聲音出奇平靜,“兩年之前,你媽也拿著一張卡來找過我。”說著,她低低笑了起來,雙眸瞳孔重新聚焦,揚手將那張卡甩了回去,纖細身條往後一靠,表情帶著點天真的好奇,“哎,有件事,上次我就想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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