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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玢兒聽了卻嗟嘆一聲,伸手撫過她的鬢角,說道,“主子,您別騙我了,咱們倆從小就在一起,還能不了解您麼?”入宮前就聽她娘說過,女人麼,誰占了她的身子她就是誰的人,眼下看來這話絲毫不假。嚴燁對主子做那樣的事,也是料定了這一點吧,他是何許人,想必多的是手段法子得到一個女人的心。

  心裡這麼思索著,玢兒似乎在猶豫,俄而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問妍笙道,“主子,您喜歡上掌印了吧?”

  這話問得陸妍笙整個人呆住了,雙目愣愣的沒了靈氣,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喜歡上嚴燁?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喜歡上一個仇人,怎麼能喜歡上一個仇人!這句話如一道驚雷劈在頭頂,她心慌意亂起來急於否認,偏過頭不敢直視玢兒的眼睛,口裡道,“你別胡說,絕沒有的事!”

  沒有的事?這樣遮遮掩掩的情態,還能騙得過誰呢?玢兒抿抿唇,略想了想又正色道,“主子,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您同掌印兩個人從相識到如今都在我眼裡瞧著,他喜歡您,這件事是個人都瞧得出來。”說著握著她的肩膀的雙手略使力,“如今皇上不好了,嚴燁擔著督主的職行的卻是萬歲的權,暫且不提他對您做的荒唐事,其實您大可依附他的啊。”

  玢兒對她的情誼深厚,萬事的考量都是為她著想。如今皇帝的情況不妙了,這就意味著天下要換人來坐,陸妍笙今後的結局不外乎頂著太妃的尊銜在紫禁城裡了此餘生。想著都令人心酸,她還這樣年輕,難道要和青燈古佛長伴幾十年麼?

  她那頭陷入一陣長長的沉默,微微低垂著頭,教人看不清她面上的神色。

  自重生以來,所有事的發展都超出她想像太多,關於皇帝的病症,關於大梁的未來,關於嚴燁這個名字。

  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困頓,難道真要像玢兒說的那樣,解開心結接受嚴燁麼?忘掉上一世的點點滴滴,讓一切從頭來過?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太讓人看不透,如何能讓她放下所有的戒心呢。

  放下過往的仇恨重新和他開始,真的可能麼?

  事情堆雜在腦子裡,讓人思緒愈發不清明,她忽然倍感煩躁起來,兀自轉過身繼續搗弄盆景,嘴裡艱難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話音剛落地,吳公公卻跌跌撞撞地從外頭跑了進來,甚至撞翻了一旁立著的大通鼎。

  她略訝然,側目朝他瞥過去,語氣裡頭有幾分不悅,“什麼事這樣慌慌張張?”

  吳楚生聲音帶著哭腔,匍在地上顫聲說:“娘娘,老祖宗……甍了!”

  手上握著的剪子掉在了地上,陸妍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抖著唇不確定地顫聲道,“你……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吳公公跪在地上抬起頭,望向她的目光中隱隱可見幾絲閃動的淚光,朝她道,“主子您節哀吧,老祖宗甍了,太后娘娘甍了。”

  甍了?怎麼可能呢!她不敢置信,厲聲問:“老祖宗的身子骨向來硬朗康健,怎麼會甍呢?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吳楚生抽抽搭搭地答道,“娘娘,多的奴才也不清楚了,只聽慈寧宮裡相熟的說,今兒早上孫嬤嬤進寢殿時怎麼也喊不醒太后娘娘,一探鼻息,已經去了許久,身子都涼透了。”

  她嘆息一聲,神色哀婉道,“扶我去慈寧宮,我要送送老祖宗。”

  ******

  太后甍逝,整個紫禁城在剎那間被一片哭聲籠罩,漫天的白帆子在風中飛揚飄舞,濃烈至極的悽怨哀致。操辦喪事的活計落到了司禮監同禮部頭上,帝王家的喪喜,尤其是對於好奢的大梁而言,務必隆重到極點,處處都須彰顯出至高無上的榮華與體面,極盡驕奢。

  靈堂設在慶寧殿,照著大梁一貫的規矩,帝後仙歸後都須停靈四十九日方可下葬,這四十九日中片刻都不能離人,嬪妃皇親們輪著班守靈,守著金絲楠木梓宮抄誦往生經,助其早登極樂。

  陸妍笙跪在蒲團上念經,總覺得有些古怪。

  太后走得太過突然,雖說太醫院說她是壽滿天年無疾而終,可偏偏前些天才剛剛廢黜了儲君,走在朝野最動盪不安的時候,這樣撒手人寰而去,未免太巧合了些。

  想著想著忽然感到心驚膽寒——廢黜景晟是嚴燁一手謀劃,那老祖宗的死會不會也同他有關係呢?

  她被自己這念頭唬了一跳,背上的衣衫被冷汗濕透了,夜風從外頭吹進殿來,頓感陰冷刺骨。

  夜半三更的時辰,又身處靈堂,隔了不遠的內間裡就停著高太后的梓宮,妍笙渾身都有些發毛,臉色也驟然蒼白起來。

  皇后紅腫著眼跪在她身旁,聽見她誦經的聲音戛然而止,不由疑惑地朝她看過去,“貴妃身子不慡利麼?要不去歇會兒吧。”

  她這才回過神,勉力笑了笑,“回娘娘,臣妾無大礙的。”

  聽她這麼說,又見她面色蒼白,劉皇后到底心善,微微皺了眉,“臉色這樣難看,怎麼是無大礙呢?”略思索一陣兒,又道,“你去偏殿歇歇吧。”

  既然皇后發了這話,她也不再扭捏,自己目下確實心神不寧,這樣的心境下誦出去的經也沒什麼效用,因謝了恩獨自起身往偏殿裡去了。

  偏殿的重重帷帳隔斷了外頭的大部分聲音,仿佛一切都遙遠起來。她稍稍放鬆,幾天當中驟然發生了這樣多的事,讓人一時反應不過來,只坐在杌子上發起呆來。

  忽地,耳畔響起一陣珠簾被撩動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突兀。

  她一驚,站起身望向黑洞洞的裡間,強作鎮靜問,“誰在那兒?”

  簾幔後頭隱約現出一個人的輪廓,身形挺拔而修長,立在遠處不言不語,似乎正靜靜地打量她。

  妍笙瞅著那身影半晌,像是放下心來來了,捂著心口語氣壓低下去,端起責備的口吻嗔道,“大半夜的不聲不響,你想嚇死我麼?”

  ?

  ☆、人間無數

  ?  那個身量挺拔修長的男人立在暗處,隔著層層珠簾,教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和神態。

  從朦朧晦暗的燭光中看過去,她纖細高挑的身形周遭仿佛被嵌起一道光圈,曖昧的,撩人的,是種柔美嬌嬈的意態。她有一副極漂亮的五官,美若春曉的花月。

  陸妍笙,如果沒有記錯,她應該是叫這個名字。

  久久不見那頭的人有何反應,妍笙的面上呈現出懊惱的神色,她略皺眉,聲音壓得更低,又朝珠簾後頭的身影說:“深更半夜到偏殿來,你有什麼事要同我說麼?”

  聽她這麼一番話,儼然是將他錯認作了旁人。黑暗中的人影終於動了動,珠簾被撩起,現出一隻骨節修長分明的右手來,那後頭走出來一個人,從暗處漸漸到亮光下,及其清俊的眉眼,一身的墨青色的華服,腰間系玉帶,溫雅如玉。

  待看清了那人的樣貌,陸妍笙卻震驚得說不出一句話來——竟不是嚴燁!

  在她震驚的目光中,那翩翩公子朝她一笑,意料之中的口吻道說:“你就是般若貴妃?”

  這樣臉生,過去從未見過,可見不是一干皇親貴胄,看這副顯赫的打扮,更不會是紫禁城的宮人了。慶寧殿是紫禁城的腹地,怎麼會有身份不明的人再次出現?她忽然慌亂起來,自己如今的處境很不妙,偏殿距離誦經的正殿有段距離,她孤身一人,怎麼對付得了這個孔武有力的賊人呢!

  陸妍笙面上一片青白交錯的神色,腳步踉蹌朝後退,正欲扯高了嗓子喚人,那男人卻一把將她扯過來捂住了口。

  她發不出聲兒,只驚瞪了雙目使力掙起來,滿心皆是惶恐與不安。背後貼著一副陌生的胸膛,那男人俯下頭在她耳邊低語,聲音輕柔,字句卻冰涼,道,“娘娘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只要你別聲張。”說著輕笑了一聲,“你別喊人也別亂跑,我就放開你,如何?”

  身子被一個陌生的男人抱得死死的,兩人之間貼得密不透風,教她倍覺反感。這樣的情形對她不利,只能走一步是一步。權衡之下,陸妍笙緩緩地點點頭,那男人見狀也便將她放開。

  甫一脫離了禁錮,她便逃也似地朝一旁的殿門口跑過去。她慌了神,方才應承那男人不聲張不逃走都是權宜之計,這個地方她是片刻也呆不下去了!

  男人原本溫潤的眼中驀地划過一絲陰鶩,真是個狡猾的女人。他半眯起眼,在她的手夠到殿門的前一刻將她扯了回來,一把將隨身帶著的匕首抽出抵在她纖細的脖子上,神色陰沉,“我不喜歡別人愚弄我。”

  脖頸處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陸妍笙倒吸了一口涼氣。方才亂了心神不知所措,這會兒刀架在脖子上時卻冷靜下來,她慘白著一張小臉強作鎮靜,朝他低聲道,“放了我,今晚的事我權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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