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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大皺其眉,“滿口胡言!一屍兩命多不吉利的話,怎麼能掛在嘴邊上說?”說著伸手輕輕摑她的翹臀,責備道:“如今胎根還不穩,你舉手投足都得萬分小心,知道麼?”

  “知道知道,”她頗不耐煩地擺手,“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

  他倒也萬分難得地沒生氣,口裡又吩咐說:“鈺淺那丫頭辦事妥帖,你有身孕一事也不必瞞著她,且將這幾日過了吧,入了相府我自會替你安排新的丫鬟伺候。”

  阿九卻聽出這話里的不對勁,詫異道:“她倆伺候得就挺好,我用不著什麼新丫鬟!”

  謝景臣乜她一眼,“欣榮替你出嫁,鈺淺同金玉都是陪嫁的丫鬟,自然也要跟著去周國。”

  “陪嫁丫鬟?她們也要去周國?”她大吃一驚,光顧著自己升天,竟然將那兩個丫頭忘到九霄雲外了!相依為命了這麼久,三個姑娘之間比親姐妹還好,如今說別離就別離,著實教人難以釋懷。她咬了咬唇,捉著他的琵琶袖道:“一定要和她們倆分開麼?欣榮假冒我,若是半道上讓燕楚嘰發覺,送嫁的人豈不都凶多吉少?”

  他道,“一個大活人換一個大活人,哪裡是件簡單的事。大周婚俗,合卺前新人不可相見,到時候我會將欣榮易容成你的模樣,在入覓陽前,燕楚嘰應當都不會有所察覺。”

  入覓陽前不能察覺,可是之後呢?鈺淺和金玉都是普通人,沒有蓋世武功,也不會奇門遁甲,到時候被困死在大周,如何逃出生天?阿九心頭惶惶的,沉聲道:“你如何確保燕楚嘰不會察覺那個帝姬是假的,對欣榮下蠱麼?騙得過一時,騙得過一世麼?金玉和鈺淺怎麼辦?”

  他低低地嘆息一聲,側目覷阿九,換上副柔和的口吻道,“那時大業已成,只要你高興,大可揮軍踏平周國替她們報仇雪恨。”

  報仇雪恨?這麼說他也知道金玉和鈺淺九死一生了麼!她腳下踉蹌著退了幾步,面色霎時蒼白如紙。其實道理她明白,自古以來,一將功成萬骨枯,要成就大業總要有人流血犧牲,落在別人頭上的時候可以事不關己,可是若是要犧牲的是自己在意的人,那滋味簡直比千刀萬剮還難受!

  帝姬轉過身搖頭,倉皇道:“不行,不能讓金玉同鈺淺為了我冒這麼大的險。燕楚嘰不是善類,若被他知道真相,後果不堪設想。”

  說完這話,就連阿九自己都感到不可置信。過去被禁錮在相府的一方天地中,她殺起人來甚至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看透世間的滄桑與人性的醜惡,所以在心裡築起高牆,銅牆鐵壁鐵石心腸。可是這段時日,經歷了這麼多人這麼多事,她同那兩個丫頭之間的關係不再是簡單的主僕,要她眼睜睜看著她們死,她的確做不到。

  眼下進退維艱,這是唯一的超脫之法,她卻這樣瞻前顧後顧慮重重。他半眯了眸子看她,視線在她蒼白的小臉上細細審度,半晌才道:“小九,你何時變得這樣善良?那兩個丫頭同你非親非故,這樣的境況,犧牲她們是萬不得已,何況她們也不是必死無疑。你難道要為了兩個不相干的人捨棄我麼?”他眼底一寸寸冰冷,五指覆上她的小腹,寒聲道,“即便你願意捨棄我,那腹中的孩子呢?你去和親,燕楚嘰知道你懷著我的骨肉,會怎麼對它?”

  他聲音冰涼,帶著幾絲若有若無的威脅恫嚇,激得她渾身一個寒噤。太后同周國步步緊逼,如今已幾乎是將人閉上了絕境,他想出這個辦法是為了保全她,她有什麼理由不領情呢?何況他原本就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能對她退步忍讓是極限,對旁人還是一成不變。

  要她為了金玉和鈺淺放棄這段感情,她一萬個做不到,還有誠如他說的,如果燕楚嘰知道她懷有身孕,會放過她的孩子麼?

  阿九雙手無意識地護住腹部,合了合眸子只覺心如刀絞,好半晌才緩緩頷首,沉聲道,“好。可是你一定要答應我,盡力護那兩個丫頭周全,若有可能……將她們平平安安帶回大涼。我自幼無親無故,在我心中,她們其實同姐姐妹妹沒什麼分別。”

  她眼角有極力掩藏的淚跡,倔強著不肯流淚,可是躲不過他的眼睛。他感到無奈又心疼,小心翼翼將她嵌進懷裡來,右手輕輕拍著她的脊背,沉聲道:“我答應你,一定將那兩個丫頭平平安安送回你身邊。誰說你無親無故呢,我同你腹中的那位,不都是你的親人麼?”

  原本悲傷得無法言語了,他允諾下來,簡直是往黑洞洞的深淵照進來一束光。她捉緊他的衣襟吞泣哽咽,嗡聲道:“你一定覺得我矯情,其實不是。以前皇后要罰我,她們倆替我挨板子,死去活來了也不喊一聲疼,要不是有她們,我恐怕早就死了。我真的拿她們當親姐妹,你一定要讓她們好好兒的,好好兒地回來……”

  她一哭他就無法言語了,真不知是哪輩子欠的孽債,將他吃得死死的,恐怕這輩子也翻不了身。他抱著她柔聲地哄,伸手將她耳邊的落髮捋到耳後,毅然道:“別哭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你不讓她們死,我一定還你兩個活蹦亂跳的丫頭。”

  她終於揉了揉眼睛不哭了,隔著迷濛的淚眼朝他靦腆一笑,“大人對我最好了。”

  ☆、第76章 .13,

  燭火搖曳在三更時分,晃晃悠悠的火光是昏黃的,同窗外漆黑的夜色對比濃烈。奈兒側目看了眼穹窿,黑洞洞的叫人發瘮,她咽下口唾沫,拿左手緊了緊身上的斗篷長衣,推開了背後的雕花門。

  皇陵稱為皇陵,卻並不是真的帝後墓,而是樹下的石碑和少數的陪葬珍寶,也是為了騙過一眾倒斗的土夫子。陵中辟有專門的小苑,供歷朝守陵的嬪妃皇嗣居住。橫豎是天家的人,扔到了皇陵也不能不管不顧,是以苑中還有伺候起居飲食的一干太監宮女,雖不及宮中那樣殷勤周到,也聊勝於無。

  奈兒將手裡的托案放在了桌上,側目朝里望,只見黑漆大立柜上映著一個人的身影,被燭光拉拽得老長。她蹙起眉頭嘆口氣,打起珠簾進了內室,朝立在窗前的人道:“這麼晚了,帝姬怎麼還不睡呢?您這樣徹夜不眠的,身子怎麼熬得住。”

  欣榮並不回頭,背著身子自顧自地仰頭看天,口裡說:“也不知怎麼了,天一黑眼皮就跳個不停。我心神不寧的,總覺得要出事,怎麼睡得著呢。”

  聽她這麼說,奈兒心中自然不是滋味兒。帝姬是金枝玉葉,打小被帝後捧在手掌心裡養著,什麼罪也沒遭過。這段日子先是皇后仙逝,後來大家又聽信一個什麼真人的鬼話,將帝姬送來守陵。接二連三地打擊落下來,帝姬一個十七不到的小姑娘,怎麼受得住呢?

  她眼底隱隱泛紅,搓著步子上前撫帝姬的肩,柔聲道,“殿下別胡思亂想了,這裡是皇陵,里里外外幾層錦衣衛守著,能出什麼事兒?倒是您,不吃東西也不休息,等回宮的時候,指不定成什麼樣兒了。”

  回宮?還有那一天麼?她還撐得到那一天麼?欣榮唇畔泛起一絲苦笑,守陵這回事,說是八十一日,可真落到實處還是得聽皇帝的金口玉言。如今她皇父對謝景臣舉薦的那真人深信不疑,他們會這麼輕易地放過她麼?仔細想來也覺得悲涼,她曾經一往情深的人,為了另一個女人要置她於死地……

  帝姬深吸一口氣又吐出來,合了合眸子道:“奈兒,你太天真了。你真的以為謝景臣會善罷甘休麼?即便他讓我回了宮,只怕也有一大堆的苦難折磨等著我去受。”

  “不會的!”奈兒急切道,握著她的手說:“殿下別擔心,宮裡不是還有趙公公麼?她對殿下忠心耿耿,一定會幫您的!”

  欣榮冷聲打斷道,“你看看朝野內外,同謝景臣作對的人下場如何?欣和害死了我母后,我與他作對是萬不得已,可趙宣是無辜的!若不是我,他不會被牽扯進這場紛爭,謝景臣那樣心狠手辣,若趙宣因為我有個好歹,我這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話音落地,不光是奈兒,就連她自己都怔了怔。奈兒被唬住了,愣了半晌才皺眉道:“殿下,我一直知道趙掌印喜歡您,難道您也……”

  帝姬嚇一跳,別過頭說:“我怎麼?別瞎猜!”

  那丫頭卻不依不撓,轉個彎兒繞到她面前,目光在她臉上細細打量,“殿下與我自幼一起長大,您在我跟前兒說謊,我一眼就能瞧出來。”說著稍停,握著欣榮的手鄭重道:“殿下,您對我說實話,您現在是不是不喜歡謝大人了?”

  她抬起手撫了撫額頭,嘆息道,“對謝景臣,我早就死心了。”

  “那……您不喜歡謝大人了,是不是喜歡……”奈兒似乎難以啟齒,遲疑了半天才擠出三個字來:“趙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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