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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不知過了多久,終於,一切都歸於沉寂,他平靜下來,呼吸逐漸趨於平穩,撐身朝下看,黑暗中能瞧見她渾身都是汗,烏黑如綢的髮絲黏在肩頭脖頸,胸口劇烈起伏,媚眼如絲。

  他吻了吻她汗濕的額頭,貼著她的耳廓道,“要沐浴麼?”

  思緒逐漸恢復清明,她定定神,合上眸子微微點頭,忽然一陣失笑,“我才剛逃出來,身上又是葉子又是泥,髒得都不能見人。大人果然是飢不擇食。”

  他半眯了眸子覷她,語氣不善:“這會兒還有力氣挖苦我,你本事見長。”邊說邊伸手往她的胸口伸,漫不經心道:“我雖然帶著傷,要對付你還是輕而易舉的。”

  她啊了一聲,身子往後抱成一團,蹙著眉頭惡狠狠地瞪他,一臉正氣:“大人別鬧了,趕緊讓人給我打水沐浴吧,縱慾無度是很傷身的!”

  他挑眉,“你教訓我?”

  開什麼玩笑,她哪兒敢教訓他呢?阿九沖他擠出個乾巴巴的笑容,“這怎麼是教訓呢,你看我態度多好,分明是關心你嘛!”

  敢這麼理所當然地使喚他,天底下恐怕也就她有這膽子了。謝景臣的眉毛越挑越高,坐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她,“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

  渾身上下一絲不掛,她感到很彆扭,因扯過錦被將自己裹成粽子,只露出一雙晶亮的眸子望著他,說話時竟然一臉的不耐煩:“我膽子一直很大,只是你以前沒發現罷了。”說著似乎又覺得有些不妥,因伸出右腳踢了踢他,語氣軟下來:“乖嘛,快去讓人給我打水。”

  真是個得寸進尺的小東西,仗著他愛她便有恃無恐了麼?看看這副無賴的嘴臉,拿他當小孩子來哄麼?他好氣又好笑,又不敢真拿她怎麼樣,只能伸手在她的翹臀上裝模作樣地摑兩下,“無法無天。”

  她耍起無賴來沒有半分平日的樣子,渾然一個沒長大的小姑娘。裹著錦被在床上打滾兒,忽然掀開被子一坐而起,對他怒目而視:“渾身都是汗都要熱死了!”

  謝景臣淡淡瞥她一眼,目光從她手臂上掃過去,因穿好衣裳從榻上起身,取了什麼東西又折返回來。她不明所以,探頭探腦地打望,卻見他牽起了她的腕子,打開了一個白瓷瓶,小心翼翼地將藥粉灑在傷口處。

  藥上去有些疼,阿九倒吸一口涼氣,手下意識地便往回縮。然而他將她捉得緊緊的,抬起眼皮睨她一眼,言簡意賅:“別動。”

  她委屈地皺了皺眉,話一出口竟然帶著幾分撒嬌的語氣,“有點兒疼,我又不是故意的。”

  他看了眼她委屈的小模樣,最終還是敗下陣來,嘆口氣,無可奈何的意味。微微俯下頭在她的傷口處輕輕吹了幾口氣,又問:“好點兒沒?”

  阿九面上木木的,似乎還沒回過神來。視線落在他的側臉上,他有一副完美無缺的五官,輪廓的線條優美柔和,即使最苛刻的人也挑不出任何毛病和瑕疵。忽然感到震驚,這是一個執掌乾坤操縱天下的人,如今卻以最溫和的姿態給她上藥,實在令人受寵若驚。

  她愣愣的的半天不說話,他古怪地看她一眼,將好撞上她專注的目光。唇角忍不住往上彎,他垂了眸子仔細地替她包紮傷處,語氣風輕雲淡,“看夠了麼?”

  仿佛是一記重錘砸在腦門兒上,阿九遲遲地回了魂兒,當即大窘。果然夜路走多了會遇見鬼,偷窺的次數多了就要讓人發現。這會兒被他逮了個現行,她很尷尬,別過頭去乾咳了兩聲,悻悻道:“夠了夠了。”

  這話還真是怎麼聽怎麼彆扭。他顯然對這個回答不甚滿意,眉頭微擰,薄唇裡頭吐出了一個尾音上揚的“哦”來,“看夠了?”

  阿九後知後覺,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這人向來精打細算吹毛求疵,她說看夠了,一定讓堂堂的當今第一美倍受打擊吧!男人的自尊心比什麼都強,她忖了忖,復不假思索地改口,笑容滿面地擺手:“沒有沒有,大人的耳朵不好使,我沒看夠,看不夠……”

  這還差不多。丞相略感滿意,頷首嗯了一聲也不再為難她,隨後便出門吩咐人送熱水進屋。

  院子裡侍立的人弓腰揖手應個是,房門開啟又合上,眾人這才緩緩抬起頭。方才屋子裡響動那麼大,傻子也知道發生了些什麼。認真說,欣和帝姬和大人是個什麼關係,近衛們全都心知肚明,可相府里當差的男人都是一水的光棍兒,跟這兒干站了半天,那滋味簡直無以言表。眾人唏噓感嘆,也慶幸這時候黑燈瞎火,什麼也看不清,否則一個個大老爺們兒面紅耳赤的,像個什麼話呢!

  主子有吩咐,下人們自然二話不說便照做。手腳麻利雷厲風行,熱水很快送了進去。阿九窩在榻上有些不好意思,抬眼看,床幔子隙開了一道fèng,只見一個清麗的姑娘捧著乾淨的衣物進了屋,她覺得這人眼熟,不由多看了兩眼,這才認出是聽蘭。

  屋子裡的燭火已經被重新點燃了,下人們魚貫而入,將熱水倒入內室的浴桶里。聽蘭側目望,只見丞相著了中單立在窗前,床幔子垂下,暗光之中,依稀能瞧見裡頭有個人影,纖細柔弱,似乎……是個女人?

  她眸光微閃,面上掩不住地驚訝,忽然聽見一個聲音道,“好奇心太重,其實不是件好事。”

  聽蘭大驚失色,猛地回首看,將好對上謝景臣冰涼的目光。他唇角含笑,眼底卻嚴霜密布,那丫頭被嚇住了,再不敢多留片刻,連忙放下衣物退了出去。

  屋子裡又歸於死寂,阿九撩開帳子坐起身,拿手掩心口,似乎惴惴不安,“讓聽蘭瞧見了,她該不會發現什麼了吧?”

  他卻一臉的不以為意,俯身將她抱起來往浴桶走,邊走邊道,“只一眼,沒人能認得出你來,你不用這麼心虛。若你實在不放心,便將那丫頭殺了。”

  生殺大事在他口裡變得稀鬆平常,對他來說,殺一個人甚至比碾死一隻螞蟻更容易。阿九卻不住地搖頭,做主子的總能一句話便評斷一個奴才的生死,聽蘭沒有做錯什麼,她自然不會濫殺無辜,因道,“別動她,你也說了她不會認出是我。”她坐進浴桶里,拿清水掖了掖臉,又道:“明日送我回宮,你打算怎麼跟皇帝交代?”

  他將她的長髮掬在掌心裡清洗,聞言只是一笑,淡淡道,“隨便尋個理由便能搪塞過去。如今宮裡頭等要緊的還是皇后的大喪,那位高坐明堂的陛下昏庸慣了,不會追根究底。”

  阿九微微點頭,“不會追根究底就好。”畢竟牽扯到周國,若是真被挖出了什麼來,其實於哪一方都不利。她心頭思忖著,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又轉過頭蹙眉道,“春意笑如今成了燕楚嘰的爪牙,你準備何時動手除他?”

  眼下的情景著實不樂觀,那位禁宮的掌印知道的東西太多,若是放任不理,將來勢必惹出大禍來。

  謝景臣寒聲道,“我怎麼會將一條狗放在眼裡。且按兵不動吧,燕楚嘰成不了他的靠山,只要他還在大涼一日,生與死都由我說了算。”他拿指尖輕輕在她的耳垂上打圈兒,慢條斯理道:“小九,你知道折磨一個人最好的法子是什麼麼?”

  她躲了躲,思索著道,“殺了他。”

  “他讓你受了這樣大的委屈,殺了他豈不太便宜了。”他半眯了眸子曼聲說:“最好的法子,是讓他生不如死。”

  這段日子同他走得太近,顰蹙笑顏都這樣靈動,甚至一度使她忘記他是個多陰險歹毒的人。阿九聞言只覺得毛骨悚然,訥訥望著他道,“生不如死……你想怎麼做?”

  他卻只是一笑,“這些不必你來操心,我有一千種法子讓他後悔來到世上。明日你安心回宮,我已經吩咐了容盈事事替你周全,畢竟她腹中懷有龍裔,宮中人人都得顧忌。欣榮同春意笑那頭你不必理會,一切有我在。”

  他的話總能教人安心,阿九點點頭,快樂從眼底深處流淌出來,掩都掩不住。她笑嘻嘻地伸出雙手抱他的脖子,也不管會不會將他的衣裳打濕,忽然又蹙眉道:“那太后呢?她那麼討厭我,萬一又來找我麻煩怎麼辦?”

  這個難題著實令人傷腦筋。他嘆口氣,道,“我會入宮同太后攤牌,將一切都同她說個清楚明白。”

  她垂著頭嘆氣,“太后畢竟是你的母親,當年費盡千辛萬苦才將你保全下來,她心中一定是很愛你的,我不希望你為了我與她反目。”

  婆媳之間的矛盾亘古不變,太后作為一個母親,自然有她的顧忌。她的兒子有宏圖霸業,她當然不允許任何人成為絆腳石,成大事者最忌諱兒女情長,凡心一動妄念皆生,她當然希望他能一直六根清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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