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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易得……有些不尋常。

  她略蹙眉,卻也來不及深思,扶著謝景臣便大步往相府的方向走,忽然聽見他在耳畔道:“你在紫禁城裡待了那麼久,就沒有想過要出來麼?”

  這話問得沒頭沒尾,著實令人費解。阿九古怪地覷他一眼,迷離的夜色中他的五官似乎有哪裡不同,細細一瞧卻又和往常一樣,只是略顯幾分蒼白病態。她搖頭輕笑,道,“我倒是想出來,奈何身不由己。”

  這話三分戲謔七分認真,從她嘴裡說出來,莫名就添上了幾絲悲愴和淒涼。他轉過頭看她的臉,重孝之下不施脂粉,素淨的一張小臉,由於剛剛撕心裂肺地哭過一場,所以顯得憔悴,平添些許柔弱的美態。

  一直以為她是個堅強的女人,沒想到也會有這樣柔軟嬌弱的一面。因為是在心上人面前,所以願意袒露心懷,放下一切偽裝和面具麼?心中湧起一陣異樣,他半眯起眸子覷她,良久方道:“身不由己?”

  “我被困在皇宮裡,難道不是拜你所賜麼?”她癟嘴,扶著他一路往前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驟然間停下步子面色大變。

  他莫名,轉頭望著她,含笑道:“怎麼不走了?”

  “……”阿九眼底掠過一絲慌亂,低聲道:“大人曾告訴我,你自幼練蠱百毒不侵,怎麼會……”

  之後的話音戛然而止。

  她凜眸,狠狠將那人推開丈遠,厲聲叱道:“你不是謝景臣!”

  長街上空無一人,風聲呼號著捲起地上的落葉,凌亂他一身的素白長袍。他立在不遠處悠悠地嗟嘆,垂著頭悵然道:“原以為這回能騙過你,枉費我同春意笑的這齣好戲。”邊說邊伸手在下頷處摩挲什麼,驀地撕扯下來,竟然是一張人皮面具!

  “……”阿九駭然失色,步子踉蹌著朝後倒退幾步,顫聲道:“竟然是你……”

  “有趣,你果然對謝景臣情根深種。同樣的把戲耍兩次,依然會上當--”他輕聲笑起來,伸手從懷裡摸出一面水銀鏡細細觀望,驀然調轉視線看向她,慢悠悠說:“你喜歡我叫你帝姬,還是阿九?”

  燕楚嘰,竟然是燕楚嘰!她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切齒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春意笑如今的新主子哪裡是太后,分明是這個大周的皇子!假扮謝景臣,聯同春意笑演一出苦肉計,究竟有什麼目的?

  “為什麼這麼做?”他端詳她怒不可遏的小臉,笑盈盈地重打算復她的話。邊說邊踱著步子走過去,右手撫著下巴徐徐道:“因為我想知道,謝景臣如果他的女人背叛了他,會有什麼反應。”

  她胸中怒火翻湧,從齒fèng里擠出幾個字來:“你什麼意思!”

  他唇角的笑容愈綻愈盛,“你很快就會知道。”

  ☆、第65章

  近日來頻生事端,真可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皇后大喪的當晚,帝姬在奉先殿失蹤,下落不明,惹得合宮震動。皇帝大發雷霆,在乾清宮裡拍桌子怒斥一幫錦衣衛,“一個大活人,在你們眼皮子底下被人擄走,這是什麼道理?朝廷拿錢養著你們,你們卻連朕的帝姬都保護不了!全是一群廢物!”

  錦衣衛統領陳忠跪在殿中冷汗涔涔,拱手往上一拜,“未能護帝姬周全,微臣罪該萬死!如今宮中錦衣衛已經全派出去了,一旦有任何蛛絲馬跡,微臣必定拼命將帝姬帶回,還望大家息怒,讓微臣將功抵過!”

  高程熹還是沒能消火,帝姬被劫,表里都是樁驚天動地的大事。於情教人難安,於理更是皇室的奇恥大辱,畢竟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落入賊人手裡,指不定會出什麼可怕的事!他愈想愈生氣,因狠狠將手裡的香牌扔了出去,叱道:“出了事就說將功抵過,一個個都是嘴皮子厲害!若是帝姬少了一根毫毛,朕唯你是問!”

  香牌砸在落地罩上,與雕花的紋路相撞,力道之重,甚至摔缺了一個角。陳統領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口裡諾諾地連稱了幾個是,這才揖手退出了大殿。

  皇后停靈的日子裡鬧出這等事,著實非同小可,要辦便要雷厲風行,片刻都耽誤不得。陳忠按著佩刀大步往前,睨一眼身旁的錦衣衛,沉聲道:“奉先殿裡里外外都察看過了麼?擄走帝姬的賊人可留下了什麼東西?”

  那年輕人搖頭,蹙著眉似乎大惑不解,道:“殿中一切安好,連個香爐都沒打翻,宮人也說昨晚殿中並無異樣。”

  這話無疑是道驚雷,砸下來,引得眾人面面相覷。錦衣衛是專門辦案子的,自然發覺了此事的蹊蹺之處。按理說,若帝姬真是被人擄走,必定掙扎不休,可奉先殿中一切如常,甚至連半點響動都沒鬧出來,怎麼也說不通。

  陳統領捏著眉心細細思量,忽地,一個念頭從腦子裡升起來。他半眯起眸子,又聽那年輕人沉聲試探道:“大人也發覺不對勁了麼?屬下曾詢問過各處宮門的守衛,昨夜並沒有可疑之處,或者……帝姬並非是遭人擄走,而是自願跟人離宮的……”

  話未說完,陳忠便一個眼風剜了過去,斷喝道:“胡言亂語些什麼!脖子上的東西不想要了麼?”

  那年輕人被嚇了一跳,愣了愣才反應過來,當即拱手道:“屬下失言!”

  “你知道就好。”陳統領,收回目光望別處,一陣沉吟,又道,“帝姬失蹤時,奉先殿中還有何人?”

  “欣榮帝姬同趙督主都在。”一人道,“不過兩人被發現時皆昏迷不醒,料想是早就被人給打暈了,問不出什麼來。”

  正說著話,前方廊下卻遠遠走來了一個人。穿素服,箭步如飛,廣袖大袍在晨間的微風中輕揚翻飛。眾人抬眼去望,認出來者何人,當即恭恭敬敬地揖手行禮,異口同聲道:“謝丞相。”

  舉國行喪,人人都要孝服加身,謝景臣一襲白衣翩然如畫,經過眾人時略頓了步子,目光掃過去,寒意凜然:“聽說,追查帝姬下落的差事,大家交給了陳統領?”

  聽見他和自己說話,陳忠顯然有些驚訝,連忙拱手應聲是,“承蒙大家抬愛,微臣必定竭盡全力,儘早將帝姬帶回宮。”

  他聽了只寥寥一笑,唇畔掛著幾絲譏諷的意味,“皇后行喪,合宮上下的守衛理應極森嚴。如今帝姬卻被人擄走,統領恐怕萬死都難辭其咎。”

  丞相手掌大權,向來都是喜怒不形於色,可這會兒卻字裡行間都是不加掩飾的慍怒,使得一眾錦衣衛驚惶地對視,不明就裡。陳忠心頭在打鼓,早前便有耳聞,丞相與欣和公主的關係非同一般,過去一直以為是傳聞,沒想到……

  他暗自欷歔,直道自己這官兒當得不易。腦袋別在褲腰帶里辦差,要挨萬歲爺的訓不說,還得應付謝丞相的怒氣。如今欣和帝姬失蹤,丞相必然心急如焚,他也是倒霉的,直衝沖就撞上了刀口,只能怪他時運不濟吧!

  武將往往不善言辭,陳忠干站半天沒擠出一個字,謝景臣卻失了耐性,拂袖朝遠處去了,徒留一眾人在原地相顧無言。

  胸口那方在抽搐,每走一步都像是能牽扯出血絲。她下落不明,他覺得整個人像被抽空了大半,渾渾噩噩,神魂都有些恍惚。昨晚同周人周旋,他沒能入宮陪伴她左右,清早聽到她被擄走的消息,他自責得幾乎死過去。是他大意,以為在宮中安排了暗衛,她便會安然無恙,都怪他太自以為是了吧!

  佛經里說,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則人不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的諸般痛苦。這話成了他的寫照,過去沒有牽掛的東西,所以能夠鐵石心腸獨善其身,可是她闖進來,攪得人章法全亂。

  什麼冷靜自持都成了空華,她生死未卜,這個認知令他恐懼到骨子裡。可是身在紫禁城,周遭的高低宮閣換回了他的理智,不能慌也不能亂,斂盡一切情緒,即使心頭在滴血,也要裝作若無事地行走在這片紅牆綠瓦間。

  他的薄唇抿成一條線,面色沉冷,撩了袍子上望月台,裡頭立著一個人的背影,聽見腳步聲回過頭,朝他畢恭畢敬地拜下一禮,拱手道:“大人。”

  焦急都在心裡,人前,謝景臣依然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大涼丞相。他盤弄念珠,面上一副鎮定淡漠的樣子,目光落在遠處的湖光山色間,“說吧,昨晚究竟是怎麼回事?”

  春意笑的神色忽然變得複雜,口裡支支吾吾,半晌才道:“屬下不知當講不當講。”

  他勾起個冷笑,調轉了視線來看眼前的人,面上含笑眼底卻冰涼,吐出一句話來:“說。若有半個字不盡不實,我活活剮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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