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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天對她很殘忍,有時又狠仁慈,在那樣的境況下,一個又瘦又小的小姑娘能夠撿回一條命,著實匪夷所思。

  他側過頭親吻她,薄唇輕輕落在柔嫩的面頰上,帶著安撫的意味,緩緩道,“我從不後悔將你帶回京都,也慶幸當初是你活了下來。”

  阿九緩緩合上眼,她是個信命的人,也許一切都是早就註定的吧。從他救下她的那一刻起,從她到相府的那一日起,都是命數。

  雙臂抬起來回抱他,她猛然想起了鈺淺的話,心頭突地一沉。忐忑是必定的,然而猶豫也不過眨眼之間,她轉過頭,帶著某種目的的,試探著吻上謝景臣的唇。

  他順水推舟,俯身全然地迎接她。月色迷人眼,他的氣息淡雅芬芳,縈繞在唇齒間,引人如夢。

  不同於過去的幾次,這回的親吻柔和細膩,他成了最好的情人,繾綣溫婉,每一個舉動都能融開一江春水。

  忽地,他移開了唇,阿九微滯,目光迷茫地望著他。他的眼神透出幾分熟悉的陌生,湊近她的耳畔,涼聲道:“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更喜歡他還是我?”

  ☆、52|4.13都家

  他?阿九怔了怔,疑惑地抬眼看眼前的人,“你說什麼?他是誰?”

  他一哂,墨玉似的瞳仁映出她茫然的臉,手略抬,冰涼的食指輕輕點在她的眉心處,神色淡漠:“一個身體裡是兩個魂魄。阿九,我和他相比,你更喜歡誰?”說著稍停,他的眸光忽然黯下去,陰惻惻道:“或者說,你更希望誰永遠消失?”

  這番話教人困惑,更教人毛骨悚然。她一愣,只以為他又在耍什麼花樣來捉弄自己,因蹙著眉搖晃他的手臂,不悅道:“你究竟是多無聊,以逗弄我為樂麼?”

  那人沒有言聲,只滿眼陰鶩地覷著她。

  是時狂風大作,不遠處的幾株樹被風吹得東倒西歪,暗色的影子投在地上,張牙舞爪,就像山野精怪。

  阿九這才意識到了一些不對勁,慌慌張張鬆開手,往後錯開幾步。抬眼看他,月冷如霜,那副眉眼同容顏還是原來的模樣,清漠孤高,一如既往,可隱約又有哪裡不同。哪裡不同……究竟哪裡不同?她細細端詳這張臉,在目光對上那雙眼睛時覺出了端倪。

  依稀又能看見那個菩提樹下的怪人,著戲服,塗彩面,口裡低吟經文,衣袂飄飄,人鬼莫分。

  冷汗浸出來,剎那間將小衫盡皆打濕。她喉頭在發顫,雙手垂在袖中緊緊收攏,用力到骨節泛青。他說謝景臣,可他自己不就是謝景臣麼?一個身體兩個魂魄,這又是什麼意思?過去以為那怪人是謝景臣假扮的,幾次三番地戲弄她,這會兒才發現不對勁--這兩個難道不是同一人?

  事情實在太過荒謬,阿九感到前所未有的混亂,皺緊了眉頭看他,滿臉的警惕神色,“你不是謝景臣?”

  他半張面孔都隱在晦暗處,斜眼看她,唇畔一絲輕笑詭異陰森:“原來你一直將我也當作他,還真教我傷心。”

  果然如此。阿九驚呆了,腦子裡莫名其妙就蹦出了“鬼上身”三個字來。之前就覺得他不人不鬼,難不成是借屍還魂?心頭波濤洶湧難以平復,她微掩著口駭然道:“你是哪裡來的孤魂野鬼,敢附在丞相身上?”

  不是說高官都是文曲星轉世麼,可見這鬼怪的法力還挺高深,連文曲星都不是對手!

  這邏輯還真是令人瞠目結舌。他聽她一番胡言亂語,只覺得太陽穴隱隱都作痛,抬起手來摁壓眉心,微合著眸子緩緩道:“那日在相府你遭人追殺,若不是我,你恐怕早死了。將救命的恩人稱作孤魂野鬼,謝景臣就是這麼教導你的?”

  阿九面色一滯,似乎不好意思了,囁嚅著道:“知道你法力無邊……”說著稍停,心頭又開始打鼓,復又惴惴道:“其實我心中還是很感激你的,可是你什麼時候現身沒個准數,難免令人受驚嚇嘛。”

  年輕的小姑娘想像豐沛,怪力亂神樣樣都是張口就來。他感到無奈,曲起食指點了點額頭,徐徐道:“我不是孤魂野鬼,也沒有無邊法力。我與謝景臣共用一副軀體,身世際遇也盡皆相同,也可以說,我是另一個他。”

  不是借屍還魂,也不是鬼上身,而是另一個謝景臣?不解釋還好,真是愈說愈讓人混亂。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可阿九不是見多識廣的人,甚至有些孤陋寡聞,眼下的事情完全超出了認知,所以萬分地困惑不解。

  腦子裡疑雲密布,她合著眸子使力地揉太陽穴,試著將他自相矛盾的話語串聯起來,思索了一陣兒方沉聲道:“繞來繞去大半天,所以說你們還是同一個人啊。”

  道理說不通,他也懶得解釋了。時不待我,每回現身都是風檐刻燭,這些年來,謝景臣一直在竭力壓制他,甚至是抹殺他的存在。人都是自私的,渴望將一切據為己有,不願與人分享。獨占軀體,身份,權力,還有這個叫阿九的女人。

  可目前看來,情勢對他不利,她面對謝景臣時的模樣和現在判若兩人,這和預計的大相逕庭,為什麼?

  心頭一沉,他眼底的陰沉愈演愈烈,半眯了眸子覷她,聲線冷冽:“你還沒有回答我,我與他相比,你更愛誰,更希望誰永遠從世間消失?”

  這話聽得人不舒服,有種咄咄逼人的意味。阿九擰起眉,愈發覺得這人是個瘋子,一面朝戒備地往後退,一面道:“愛是什麼,我誰也不愛,你要我怎麼回答呢?更何況你們本就是同一個人,根本沒有分別。”

  “你並不善於說謊。”他言簡意賅,唇角勾起個冷笑,目光鎖住她的眸子,銳利如刀箭,要將人一眼洞穿。真是個木訥的傻子,一切都寫在臉上,還以為能自欺欺人。看來什麼都不必問了,顯而易見,答案不是他,而是那個比他更加殘忍無情的人。

  事實擺在眼前,無遮無掩,居然教人不敢直視。胸口的位置扯著生疼,他皺起眉,不明白到底哪裡出了差錯,腳下一動,步步朝她逼近,“當初謝景臣罔顧你死活,是我救了你,你不是時常到菩提樹下等我來麼?”

  忽然頭痛欲裂,知道另一個人快要奪回掌控權,他有些狂亂了。眼底隱隱縈著一抹赤紅,上前捉她的手腕,力道蠻橫,箍得她手腕發青,“阿九,你喜歡的怎麼會是他,從始至終都該是我才對!”

  她吃痛,心頭沒由來地一陣慌亂,咬緊了下唇奮力甩手,邊掙邊道:“你弄痛我了,快放手!有什麼話咱們好好說!放開!”

  這時候的掙扎無異於火上澆油,他笑起來,夾雜幾絲自嘲的意味,“你很嫌惡我麼?那不如將我當做他如何?就如你所說,原本我們就是同一個人,你與他再親密的事都做過,多這麼一件也無妨吧!”說完將她拉近懷裡來,俯身便要去吻她的唇。

  阿九心頭慌亂不已,掙扎著躲避。然而他的唇欺上來,像一場狂風暴雨,啃咬她的唇瓣,痛得她皺起眉,口裡溢出破碎的嚶嚀。兩個吻相距不過片刻,卻是真正的天差地別。真是個瘋子,腦子有毛病還是怎麼,之前還柔情蜜意,陡然便成了這副兇惡的樣子!

  她感到委屈,抬起雙臂用力推搡他,最後逼急了,居然狠狠一巴掌摑在那如玉的左頰上。

  清脆的聲響平地乍起,波浪滔天的湖面重又歸於死寂。

  謝景臣平靜下來,闔著眸子一陣沉默,良久才睜開眼,望向阿九。雲層翻湧過來遮住了大半月光,她就站在不遠處,廣袖底下的雙手交疊在一起,木木地看著他,白皙的小臉上神色驚惶。

  他感到心疼,目光落在她微紅的眸子上。近日以來,情況愈發地不受控制,那人方才又現身了,還對她做出了那樣出格的舉動。神智是清醒的,可是身體不受控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受委屈。走過去,伸出雙手想攬抱她,卻被她一個側身躲開了。

  心頭突然空蕩蕩的,像缺失了一塊東西。他皺起眉,儘量使語氣聽上去柔和,道:“方才嚇到你了?”說著又對她伸出雙臂,輕聲道:“到我這兒來。”

  阿九還是沒有動,仍舊一臉怪異地望著他。從前就覺得他難以捉摸,經過方才那一出,她覺得自己愈發看不透這個人了。人活在世上總會戴著面具,可謝景臣一人便有千張面目,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她不過來,他只好輕嘆一聲自己過去。伸出雙手摟她的肩,試探著將她嵌進懷裡來。這回她沒有再反抗,卻也沒有回應,垂著雙手倚在他胸前,不言不語。他輕拍她的背脊,沿著髮絲緩緩撫過,沉聲道:“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可對你隱瞞的了。你如今該相信,過去並不是我成心戲弄你。”

  腦子裡是一團亂麻,讓人無法思考。她覺得不開心,噘著嘴口裡哼哼兩聲,怏怏道:“由不得人近身,動不動就變成另外一個人,謝大人身上的怪毛病還真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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