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話音落地,一室俱寂,只聽得見玉漏滴答的脆響。

  謝景臣那方陷入沉默,半晌沒再言聲,倒令阿九陷入了無比尷尬的境地。人在生氣的時候腦子就是擺設,什麼話都能不經頭腦地蹦出來,她有些後悔,自己都說了些什麼有的沒的,怎麼會直勾勾地說他喜歡她呢?他一定覺得荒謬絕倫又可笑吧!

  她口裡支吾了一陣兒,再說話時氣焰明顯弱下來,囁嚅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誤會也是別人誤會,比方說金玉……我其實並沒有對大人存任何非分之想。”

  不存非分之想?他微挑了眉,面上神色喜怒莫辨,只緩聲道:“你果真意志堅定,坐懷不亂。”

  這話還真是怎麼聽怎麼彆扭,坐懷不亂?堂堂一個滿腹經綸的丞相,他這用的都是些什麼詞!然而這會兒不是糾結這些細枝末節的時候,她撐了撐額,旋身在圈椅里坐下來,雙手無意識地絞著衣擺,口裡說:“其實我隱約也能猜到,大人對我這樣,十有八|九是我體內金蠍蠱在作祟……”

  “不是。”他打斷她,清漠的嗓音從頭頂上方傳過來,輕飄飄鑽進人耳朵里,“阿九,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金玉說的沒錯,我真的喜歡你呢?”

  然而她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面色沉靜下來,“我並不會這樣以為。”

  他立在原處端詳她面色,眉頭越擰越緊,“為什麼?”

  為什麼?她一時不知怎麼回答,抬起頭來古怪地覷他,忽然道:“金蠍蠱於大人而言至關重要吧。你是個心思縝密的人,既然如此,又怎麼會將自己陷入兩難的境地?”

  這是理性的推斷,有理有據順理成章,他在那一刻居然有些無言以對。人生在世最怕的便是兩難,進退維谷,那是逼人做出個抉擇來,非得在兩樣東西之間丟棄一樣。她說的半點錯都沒有,可是事實就是如此,真的假不了,他的確將自己陷入了一個困局當中。

  阿九起先還是平靜的樣子,可他半晌不開腔,仿佛坐實了她的論斷,便開始感到沮喪。果然麼,說什麼喜歡,全是金玉那丫頭信口胡謅,謝景臣怎麼可能喜歡上一個人!心頭忽然發空,像是從什麼地方硬生生剜去了一角,呼啦啦透著陣陣涼風。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從他旁邊側身而過,柔潤的嗓音在空蕩蕩的寢殿中迴響,“空穴來風,只怕閒言碎語污了大人的耳,今後你我還是少往來吧。待金蠍蠱煉成,也算我報答大人的養育之恩。”

  要走過時手腕一緊,被人猛地捉住了,力道生硬而剛猛,險些要將她的骨頭捏碎。阿九吃痛之下步子頓住,回身看謝景臣,入目是一副線條完美的輪廓,下巴略微揚起,薄唇微抿,顯得有些倨傲。

  她皺眉,奮力地甩手掙扎,“大人這是做什麼?”

  謝景臣仍舊面無表情,只是手臂一收將她扯了回來。這番拉扯有些蠻橫,她步子不穩撲倒過去,居然一頭扎進了他懷裡,他低頭睨她,淡淡道:“你這樣投懷送抱,還說對我沒有非分之想?”

  “……”這是什麼謬論?他哪隻眼睛看見她投懷送抱了?阿九氣得一滯,皺緊了眉頭惡狠狠地瞪他,用力地掙道:“對著個喜怒無常隨時能殺了自己的人,我會有什麼非分之想?你當我傻麼?”

  連個丫鬟都看得出來的事她看不出來,不是傻子是什麼,她還以為自己挺聰明!人果然都是恃寵而驕,無依無靠時候只會乖乖聽話,一旦有了依仗便會蹬鼻子上臉無法無天!

  女人的力量對男人來說微不足道,謝景臣一哂,輕而易舉鉗制了她的雙手,單手捉著反剪到背後,俯了身子,薄唇貼近她小巧的耳垂,壓低了嗓子道:“阿九,不要高估了自己,若非我愛你,你以為自己能在紫禁城裡平平安安地活到現在?”

  “……”她錯愕不已,幾乎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顫聲道:“你說什麼?”

  他張口含住她的耳垂,聲音出口有些沙啞,緩緩道:“沒什麼,就是說我對你很有非分之想。”

  ☆、50|4.13度家

  人算不如天算,世間萬物都有冥冥註定。

  阿九怔怔地看他,一時不知作何反應。這個消息來得有些突兀,儘管之前有金玉百般提點,可當這句話從他口裡說出來,那樣真實地敲在耳畔,她仍舊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日光如碎金,零零星星從窗外灑落一室。他側目看,那如玉的耳珠上掛著兩串墜子,在金光照耀下熠熠生輝。她似乎慌亂,側身朝後退幾步,與他隔開丈遠,那耀眼閃爍的一點星光遠去了,她的聲音傳過來,訥訥道:“這樣的話大人可不能亂說,讓人當真了怎麼辦……”

  她要躲,他偏不讓,緊著步子寸寸逼近,微挑著眉緩緩道:“看你這副模樣,有這麼害怕麼?”

  怎麼能不怕?謝景臣縱橫朝野,一人有千面,說的話向來亦真亦假。她早看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他了,他說愛她,多荒誕的事,她能相信麼?誰知道他又在打什麼主意?

  他越靠越近,幾乎要將她逼到死角。後背抵上冰涼的牆壁,她退無可退,只能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抬眼定定望著他,“論及陰謀陽謀,我自問這輩子也不是大人的對手,我猜不透大人在想什麼,也不明白大人為什麼要戲弄我。”

  高大的身軀擋去面前的半壁日光,她被籠在他的陰影底下,胸房之中驚浪滔天。他背著光,整張面目都是晦暗的,然而她看見了他的笑容,疏風朗月般流麗,眼底卻透出幾分森冷的意態。

  垂眸打量她,那張美艷的小臉有些蒼白,晶亮的眸子裡充斥著驚懼與慌張,警惕地望著他,如臨大敵。他歪了歪頭,似乎只有這種時候,她才如此鮮活而生動,同往日裡的冷靜淡漠判若兩人。

  畢竟只是個小姑娘,對男女之情只是一知半解,她是懵懂的,甚至有些傻氣,遇上令自己心慌意亂的事,便出於本能地逃避躲閃,由於害怕受傷,所以豎起了渾身的尖刺來保護自己。

  修長的手微微一動,他托起她的臉,動作輕柔而細膩。微涼的指尖撫上溫熱的下頷,寒意滲心,然而卻像在她身上點燃了一把火,一剎那間便要燎原。她緊張得渾身發顫,低聲喊出兩個字來:“大人……”

  謝景臣用指腹摩挲她的唇,光滑而柔軟,令人愛不釋手。他微微俯身,呼出的氣息拂過她額間的碎發,清涼而芬芳,淡淡道:“那不如你來說說,我為什麼要戲弄你?”

  阿九一愣,這分明是她拿來問他的話,這下倒好,他原封不動又給她拋回來了。為什麼戲弄她,問得可真好笑,她又不是他,怎麼會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她有些懊惱,靠著牆壁皺眉看他,“我怎麼知道你為什麼戲弄我。”

  這小丫頭,被問住了答不上來,於是惱羞成怒,恐怕就連自己都覺得這話毫無根據吧!他感到無奈,靜默不語地打量她好半晌,終於朝後退開兩步,撩了袍子在圈椅里坐下來,仍舊一言不發地觀望她。

  濃重的壓迫稍稍減輕,她緊繃著的身子稍稍松泛,隔了老遠戰戰兢兢地同他對視。

  謝景臣逕自掖袖斟了杯茶,卻也不喝,只握在掌心裡慢條斯理地把玩,緩緩道:“別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看著我,站著不累麼?過來,咱們坐下說話。”

  這副反客為主的姿態看得阿九牙痒痒。還真是個厚臉皮的人,在她的地盤兒上這麼氣定神閒頤指氣使,難道不知道羞恥為何物麼?她很不情願,這個節骨眼兒上,自己寧肯蠱毒發作也不想同他接近,然而反抗也只在心裡,他是她的衣食父母,真惹惱了這個人,對她可半點兒好處都沒有。

  氣歸氣,理智還是有的。阿九在心頭權衡利弊,還是決定心平氣和地坐下來。這段日子他們倆的關係越扯越亂,再這麼下去遲早將人逼瘋,索性開誠布公好好談一談吧!

  她一面思忖一面往謝景臣那邊兒走,抬眼一望,登時瞄準了個離他最遠的椅子。提步上前,卻在途徑他時被猛地拽住了胳膊用力一扯,她毫無防備,身子一崴跌坐在他膝上。

  雙頰“轟”地燒了個通紅,她又羞又惱,掙扎著要從他身上起來,怒道:“大人是人中龍鳳,可這行徑哪裡像個高才,和那些不要臉的登徒子根本沒兩樣!”

  他聽了居然一笑,雙臂收攏,不費吹灰之力便鉗住她掙扎不休的兩隻手,篤悠悠道:“你和我什麼事沒做過,這會兒倒害羞了?”

  她這分明是怒不可遏,他哪隻眼睛看到她害羞了?阿九氣得咬牙切齒,狠狠吐出一口氣才道:“紫禁城裡四處都是耳目,大人這樣肆無忌憚,不怕被人告發麼?若是捅到了大家太后耳朵里,您恐怕……”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