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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宣挑高了眉毛,“哪個吃了雄心豹子膽的敢編排殿下?奴才活活剮了他!”

  “仔細想想也是哪。欣和比我漂亮,比我溫婉,連聲音都比我細……”欣榮恍若未聞,板著手指回想妹妹的模樣,免不了又是一番唉聲嘆氣。忽然眸子掃一眼身邊的人,莫名其妙蹦出一句話來:“趙公公,要你是謝丞相,你是不是也會喜歡欣和啊?”

  “不會。”他搖頭,沒有片刻的猶豫,帶笑的眸子望著她,“若換成奴才是謝大人,一定喜歡殿下。”

  左胸處似乎被什麼狠狠敲了敲,欣榮面上有些怔忡,定定地看著他半晌,驀然間換上一臉的痛不欲生,皺緊了眉頭大呼:“完了完了,我這模樣果然很不招正常男人喜歡。”

  這回成了趙宣愣住,望著她一臉錯愕,連帶著走在後頭的奈兒都被硬生生嗆了嗆,暗道帝姬果然人中龍鳳,這邏輯也是令人無言以對。

  萬幸他很快從震驚中回過神,看她的目光驟然變得微妙,好半晌才低聲道:“恕奴才直言,殿下對謝相的這份兒念想,還是趁早打消了的好。趁著這會兒還懵懂,當斷則斷。”腦中猛地想起許多事,他低低嘆息,眼神裡頭渲染上幾分憐憫。

  當斷則斷,這話說得倒是輕巧!謝景臣在她心頭紮根的日子也不算短了,雖然還未長成參天大樹,可要她這會兒連根拔除,哪裡這麼容易呢?

  欣榮吸了吸鼻子,拿哀怨的眼神覷趙宣:“公公,我對你說這些,本想討些寬慰言語的,你倒好,一個勁兒地潑我冷水。”

  他唔了一陣兒,摸了摸面具提議道,“不然殿下希望奴才說什麼?謝大人遲早回心轉意麼?”說著一頓,一副自己都不相信的嘴臉:“依奴才看,謝丞相如今讓欣和帝姬迷得神魂顛倒了,回心轉意殿下是別指望了!”

  她挑高了眉毛,伸出跟細細的指頭指著他:“你……有公公你這麼打擊人的麼!”

  他對掖了雙手朝她滿行一大禮,義正言辭道:“奴才肺腑之言全是為殿下著想,懇請殿下早日斷了對謝大人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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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先一出活像場鬧劇,在這金光花色的十裡間落了幕。欣榮帝姬同趙公公走了,興起的漣漪再度平復下去,歸於一汪死寂。

  兩個容光耀眼的人在廊檐彩繪下對立著,隔著不遠,然而誰也不說話,就這麼幹巴巴地站著,遠看就像兩個栩栩如生的玉雕。

  阿九合上眼,抬起手來無力地撐額頭。認真想想,欣榮實際上是個救星,給了把梯子出來,兩個人只要順著台階下就能萬事大吉,可這人卻偏偏不領情,堂堂一個帝姬被那樣傷面子,真是不懂欣榮看上他什麼了!

  她心頭有些可憐欣榮,感到無奈,半晌才道:“大人到底想幹什麼?”

  謝景臣倒是一臉的波瀾不驚,上前兩步,牽了袖子往前頭一比,語調淡漠:“臣送殿下回碎華軒。”

  阿九先是一愣,目光流過他冷若冰霜的臉,只覺心中沒由來地煩躁,最終賭氣似的回身朝前走,廣袖狠狠一拂,似能帶起一陣風。他見了也不言聲,只微挑了左眉跟上去,幾步行至她身側,目不斜視地同她並肩而行。

  她心頭不痛快,走起路來飛快,他在身旁卻慢條斯理,每邁一步都像是要勾描出一副畫卷。

  就這麼走了一段路,氣呼呼的姑娘似乎沉不住氣了,轉過頭來看他,悶聲道:“大人方才為什麼要那樣對欣榮帝姬?她原就不喜歡我,如此一來豈不是變本加厲?大人何等人物,我不明白您為什麼要這樣。”

  真是給她添麻煩。雖然駁欣榮面子是他,可是依那帝姬的性子,十有八|九要將所有都歸咎到她身上,她不願樹敵,苦心隱忍到現在,被他輕而易舉給毀了。

  他伸手替她拂開擋在眼前的綠枝,眸子瞥她一眼,聲音聽不出喜怒:“聽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對欣榮帝姬憐香惜玉?”

  阿九一愣,細細回想了一番自己方才的話,不由大為疑惑。她已經儘量挑揀重點了,怎麼他還能本末倒置呢?對欣榮憐香惜玉,怎麼突然問這麼個問題?她不解,皺緊了眉頭說:“我不希望大人對誰憐香惜玉,我只是不希望帝姬對我成見更深。”

  他面色冷然,精雕玉琢的側顏是千山飛絕的畫作,似乎孤絕,又沾染寂寥,卻因為她的這句話微牽了嘴角,一哂道:“不知進退的人,時候吃點教訓。”說著朝她看一眼,眸光不明,“你怕她給你找不痛快?”

  當然怕啊。阿九眉宇間有些凝重,她想起上次欣榮大鬧碎華軒,若非她及時趕回去,指不定發生什麼可怕的事。嬌生慣養的帝姬是受不得氣的,吃了這麼個大虧,難道會忍氣吞聲麼?絕不可能,欣榮只會想方設法地報復回來,而對象就是自己。就像上次那樣,即便不敢明著對她做什麼,也會殃及碎華軒里的一眾池魚。

  她不是怕風浪,她只是貪戀太平日子。

  阿九嘆息,咬了咬唇道:“怕有什麼用。事已至此,沒有什麼轉寰的餘地,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謝景臣側目,過去沒有注意,這樣一瞧才發現她有虎牙。皓白的,尖尖的,印在嫣紅的唇瓣上,像紅梅上沾了兩片雪花。他看得似乎入神,神情專注而柔和,她似乎覺察到了什麼,猛地抬眼看過來,將好同他的目光撞個正著。

  她一怔,本能地伸手摸了摸臉,“我臉上又有什麼髒東西?”

  話一出口,教自己都有些發怔。一個“又”字勾惹出大片的回憶,慈寧宮中他畫在她臉上的墨痕,還有金玉那石破天驚的一句話,都在剎那之間如涌cháo一般鋪天蓋地將人淹沒。

  心頭忽然窘迫,她匆匆別過臉看別處,也不說話,只拿手背在臉上使勁地蹭來蹭去。

  這個舉動怪異,白生生的一張小臉蛋兒被她搓得泛紅,看上去有些滑稽。他看得皺起眉,道:“這是做什麼?”

  “看看臉上有沒有髒東西啊,”她聲音悶悶的似乎不高興,回答得理所當然,眸子看他一眼,道:“吃一塹長一智,可不敢大意了。”

  這副委屈的口吻惹得他一笑,“同樣的把戲,沒有耍兩回的道理。”

  “……”這算是認罪了麼?坐實了往她臉上塗墨水的就是他麼!

  阿九朝他看,金輝下那副眉與眼都是鬼斧神工,精緻細膩,卻並不流於女氣。唇線優美地上揚,似薄薄一彎如夢的紅瑚。不免嘆惋,這樣一張美到極致的容貌,偏偏屬於這麼個冷漠殘忍的人,真是暴殄天物。

  她生惱,蹙眉質問他:“大人竟然這樣理直氣壯麼?為什麼捉弄我?”

  他聽了仍舊毫無反應,只是平靜地看著她,道:“你記性可能不大好。那日究竟是誰先捉弄誰,如果你不記得了,我可以幫你好好回想回想。”

  “……”

  阿九先沒反應過來,琢磨一陣兒又猛地回過了神兒。那日她的胭脂印在他眉心,她起了壞心不打算告訴他,原來他早就發現了麼?她覺得尷尬,偷雞不成蝕把米,自己還在那兒洋洋得意,他一定拿她當笑話看吧!

  她是個薄臉皮,雙頰泛起紅暈,支支吾吾著辯解:“胭脂總比墨水兒好,你這比我的惡劣很多哪!”

  他眼皮子一掀淡淡乜她一眼,“究竟是誰理直氣壯?”

  文臣的嘴皮子就是厲害,三言兩語堵得人啞口無言。這句反問令阿九偃旗息鼓,她一面尷尬一面委屈,心道這些日子簡直是倒霉到了極致,自從和他揪扯不清,她簡直就沒順過!

  身邊的人半晌不再說話,他微微側目,只見小丫頭腮幫子鼓鼓的,忽然微微擰眉,右手一抬便朝她伸了過去。

  阿九心跳漏了一拍,頭一偏朝後躲了躲,卻見他的手已經收了回來,修長如玉的兩指間捻著一片落葉,望著她,話音裡頭帶著無可奈何:“別想太多。”

  她面色一陣青紅交錯,咕噥道:“口是心非!”

  ☆、38|4.13|發|表

  輕飄飄的四個字,撒棉花似的散落風中,往人心湖上盪開一圈兒瀾漪。

  謝景臣斜眼乜她,那丫頭還在翻嘴皮子,口裡含糊不清地念叨著什麼,似乎是淮南的方話。未幾似乎是做賊心虛了,偷偷摸摸往他瞟一眼,顯然沒料到他正盯著她,霎時嚇一跳,挺了挺背脊道:“大人老看我做什麼?”

  壞了,忘了他耳力驚人,一定將那些吡噠他的話都一字不落地聽去了!阿九心頭有些發虛,眼珠子轉一圈兒又覺得不對。除了第一句的四個字兒,其餘的她都是說的淮南話,他再學識淵博博古通今,總不至於連地方上的土話都聽得明白吧!

  天可憐見,不消一會兒她便確定了他真的聽不懂。因為那溫雅如玉的人睨了她半晌便將眼風收了回去,全不再搭理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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