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她覺得傷腦筋,思忖了好陣兒才清了清嗓子,拿一副很懇切的目光看他,伸出根細細的食指指著自己,暗示道:“謝大人,你跟我在一個屋子裡待著,不該覺得……渾身不舒坦麼?”

  這回換謝景臣疑惑地看她,“為什麼不舒坦?”

  阿九皺緊了眉頭,這算明知故問還是裝傻充愣?為什麼?這還用說麼?她左右張望一眼,這才壓低了嗓子朝他恭恭敬敬說:“大人高潔,因為金蠍蠱卻總免不得對我動手動腳,這樣忍著不是很辛苦麼?”

  忍著辛苦?這話倒是說到了點子上,確實是辛苦。他微挑眉,看她的目光明滅:“殿下到底想說什麼?忍著辛苦,所以該如何?”

  該如何……阿九很想扶額,這麼個運籌帷幄執掌天下的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開竅?既然待在一處免不了出岔子,那就能避則避啊,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麼?她不自在地伸手將領子往上扯,張口道:“忍著那麼痛苦,那就……”

  話音未落,他便朝她走近了一步。高大挺拔的身形帶來股濃烈的壓迫,阿九嚇了一跳,出於本能地朝後退,仰起脖子看他,目光中霎時寫滿戒備。

  那雙冷冽的眼半眯起,謝景臣接過她的話往下說,“殿下說的不錯,臣忍著確實不好受,不如……”

  是時一陣腳步聲響起,他話音戛然而止,側目去望,卻見徽音左門那頭卻緩緩走來了一行人,領頭的婦人著真紅大衫,戴飛鳳冠,雍容華貴美麗端莊。

  謝景臣對掖了雙手朝後退開,阿九懸著的心落回肚了幾分,撫著心口循腳步聲瞧過去,卻見皇后已經走近了,連忙福了身子行禮。

  左右攙著皇后款款而來,岑婉微皺了眉頭朝兩人看一眼,心中疑竇叢生,拂拂袖子請他們起身,目光落在謝景臣身上,笑道:“大人又來替老祖宗謄經書?”

  他垂著頭應個是,皇后便攜著絲笑容點頭,“這門差事老祖宗從不交給旁人,謝相的墨寶,便是王逸少在世也要嘆為觀止。”

  “皇后娘娘謬讚,”他面色淡漠,沉聲道:“臣不過是承蒙老祖宗抬愛罷了。”

  “大人太謙遜了。”岑婉道,眸光一轉看向阿九,疑惑道:“帝姬怎麼在這兒?”

  阿九張嘴正要說話,孰料有人先她一步開了口,說:“回娘娘,帝姬恭孝,請願與臣一道替太后謄經文,聊表心意。”

  她錯愕地睜大眼,一臉不可置信地轉頭瞪他——自己何時請願了?這人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著實堪稱一流,當著皇后的面兒也能將謊話編得有鼻子有眼,果然令她望塵莫及!

  “原來如此,”皇后略驚訝,哦了一聲又去打量阿九,道:“欣和,果真如大人說的那樣麼?”

  “……”這樣的境況,還容得了她說不是麼?他這是要趕鴨子上架,壓根兒沒給她留退路!阿九無可奈何,只好硬著頭皮頷首,擠出個笑道:“今日是浴佛節,謄寫經書也是積福報麼。”

  之前還說是個好拿捏的,如今倒好,手都伸到慈寧宮來了,果然有什麼樣的母親就有什麼樣的閨女,半分大意不得!岑皇后心下不悅,面上卻一絲不顯,含笑朝阿九不住地頷首說好,讚許道:“難得帝姬有這份兒孝心,”說著拂手道:“得了,大人帶帝姬去大佛堂吧,本宮進去陪老祖宗說說話兒。”

  謝景臣揖手稱是,直起身朝後院兒伸手,下頷微微一抬,朝她面無表情道:“殿下隨臣來。”

  來,來個鬼!阿九的火氣一簇接一簇地往上拱,暗道這人不僅居心叵測一肚子壞水,根本還是個瘋子!她在心頭暗罵幾句,當著皇后的面又只能強顏歡笑,柔順道:“欣和告退。”這才跟著那人直直往佛堂走。

  慈寧宮是歷代太后太妃的居所,從光十年時,涼廣帝體恤年邁的嬪妃出行不便,特意修築了慈寧內花園。初夏時節,後院中自有千樹萬花爭奇鬥豔,紅紫粉白,美不勝收。蟬鳴陣陣,鶯聲鳥語。

  謝景臣在前頭徐行,一路穿柳拂花不再搭理她,阿九則拉著臉子跟在後頭細細思索。真是莫名其妙,平白無故的讓她留下來研墨,如他這樣陰險狡猾的性子,該不是別有圖謀吧?她被這個念頭驚了驚,轉念又強自安撫自己,這裡好歹也是慈寧宮,太后眼皮子底下,四處都是宮人,他權勢再大,總不至於隻手遮天在這兒對她胡來吧!

  然而阿九的算盤到底還是打錯了。

  偌大的慈寧宮,如今只有東間住著一個太后,越往西行,人煙便越少,大佛堂是西間的寢殿,平日裡除了神宮監里灑掃的太監,幾乎沒什麼人往來。

  阿九後知後覺,恍然大悟時人已經到了佛堂的正門口兒。三尊大佛像劈頭蓋臉砸進眼裡,寶相莊嚴,香案上奉了月薦和香蠟,青煙裊裊,肅穆輝煌。

  她暗自咽了口唾沫,心頭的惶惶不安稍稍褪去幾分。這樣清淨的佛家聖地,足以淨化人的六根了,在佛堂里,幹的事情還是謄抄經書,他該不會再胡作非為了吧……

  正惴惴地左顧右盼,前方的謝景臣回過了身,睨著她淡淡道:“進去吧。”

  阿九抿抿唇,也沒說話,只是提了裙擺去跨門檻,他看了一眼便伸手將她攔下來:“入佛堂拜山門,女子當邁右腳。”

  進個佛堂都這麼講究,算是長見識了。她沒什麼表情,只哦了一聲復換了右腳邁進去,回身去看,只見謝景臣跟在後頭進了殿,逕自到香案前捻起三炷香舉到燭芯上點燃,貼著眉心一拜,這才插|進了香灰爐。

  阿九雙手交疊著搓了搓,略思忖,也依葫蘆畫瓢上前敬神。點完香撲撲手,抬眼一覷,卻見他已經在邊兒上的桌案前坐下了,白玉似的指間托紫毫,垂著眸子眼也不抬道:“過來。”

  她狐疑地皺眉,看這架勢,果然真的只是謄抄經書讓她來研磨,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阿九放下心來,因上前幾步,立在案前專心致志地磨墨,忽然眼風一掃,見他肩頭落著個什麼東西,定睛一看,竟然是只枯葉似的蝴蝶。

  她一愣,屏息凝神,小心翼翼俯身察看,熟料他忽然抬首,她的唇便不偏不倚印上了他的眉心。

  ☆、32|4.13發|表

  阿九的眸子錯愕地睜大,下一瞬立即直起身朝後退了兩步,紅cháo以排山倒海之勢漫到了耳根,捂著嘴,以一種欲言又止的可憐神情瞪著謝景臣。

  唇碰過他的眉心,上頭的溫度灼烈得驚人,抵在指尖,像是能燒起一簇火來。

  佛堂之中淡煙清淺,窗外枝頭停著幾隻子規,聲聲啼鳴將人的心攪成一團亂麻。她一臉震驚,胸腔裡頭鑼鼓喧天,敲得她頭昏眼花兩耳嗡鳴,定定看案前的人,他眼中的曇花一現的詫異已經消失無蹤,那雙眼睛裡意味不明,執了紫毫面無表情地同她對視。

  完了,這可怎麼辦?她只是想俯身去看蝴蝶,竟然直愣愣親了他一口……阿九挫敗地嘆口氣,起先還懷疑謝景臣意圖不軌,孰料自己倒先當了登徒子!

  人這時候,越慌張腦子越亂,阿九同謝景臣大眼瞪小眼,張嘴想解釋,卻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半個字。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可反觀他呢,好整以暇淡定若斯,居然是一副等著看笑話的架勢!

  阿九咬咬唇,吐納了一口氣,以誠懇的目光看他,解釋道:“其實……其實我不是故意的。”

  聞言,謝景臣只是斜著眸子瞥她一眼,旋即又垂了眸子繼續謄經文,淡淡說了兩個字:“是麼?”

  “是啊!”他這神態,顯然是不相信自己,該不會是覺得她在找藉口為自己開脫吧?阿九急了,上前兩步衝口而出道:“難道我還會故意親你麼?”

  這話頗有幾分欲蓋彌彰的意味。問出口,令謝景臣手上的動作一頓。窗格子外傾瀉入道道金光,他執筆的五指漂亮得像玉竹,眼皮子微抬看她一眼,薄唇微啟:“殿下知道什麼叫越描越黑麼?”

  越描越黑?阿九登時一愣,幾乎想指天發誓了,忙道:“不是這樣的,方才大人肩頭落了只蝴蝶,我不過是俯身去看,誰料到你會突然抬起頭來……”

  謝景臣挑了眉,聽這丫頭的意思,怎麼倒像是說他自作自受?他撂下筆,起身朝她走近幾步,側目往肩頭一覷,勾起個寡淡的笑:“蝴蝶臣沒見著,倒是殿下方才說什麼忍得辛苦,原來是這麼回事。”

  “……”

  什麼是百口莫辯,今兒可算是見識了。阿九皺眉,這人已經認定了自己是故意為之,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啞巴吃黃連,有苦沒處說!最可氣的是他這副出淤泥而不染的姿態,認真想想,他對她動手動腳的次數還少了麼?怎麼每回都是他占理,根本就是仗勢欺人,吃虧的分明是她好不好!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