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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抬起手背揉眼睛,很委屈地嗯了一聲,咕噥著:“讓人灌的,不是我自願的嘛!”

  一副類似撒嬌的口吻,嗓音細柔而嬌脆,他聽了面上卻變得陰晴難定,剎那間將手收回來,孰料她渾身沒有力氣,軟得像一灘泥,這麼一來竟整個兒窩進了他懷裡。

  溫暖柔軟的重量,陡然壓下來,教人措不及防。儘管身體並不排斥,他仍舊有瞬間的僵硬,兩手扶了那對孱弱的肩,居然變得進退維谷。

  她暈乎乎的像踩在棉花上,一呼一吸間都是清冽特別的香,好聞得令人心尖兒發顫。迷迷糊糊間手臂抬了起來,蛇一般勾住他的脖子,阿九朝後仰了仰腦袋,睜著迷離的大眼睛端詳眼前的花容月貌,鬼使神差似的,她看見自己拿青蔥的指尖挑起了那如玉的下頷,吊兒郎當道:“好一個貌美如花的兒郎!”

  “……”

  一旁還侍立著幾個小廝,原就震驚不已了,聽她這麼一說更是瞪大了眼,險險就要跪下去給阿九磕響頭。

  相爺是什麼人?眾生是座九重塔,那謝景臣便是立在相輪頂端的人。天子跟前兒的紅人兒,大權在握,生殺予奪,可見她好本事,輕而易舉便教大人無言以對。

  他臉色一沉,眼風朝邊兒上掃過去,幾人會意,哪裡還敢多留,連忙打著擺子腿搖身顫地退了下去。

  未幾,能見的一里地兒便只剩下了兩個人,他面含怒色,醉得一塌糊塗的姑娘卻毫無所覺。纖纖指尖上是修剪精細的指甲,尖銳的棱,放輕了力道從人的皮肉上掠過去,蘇|癢入骨。

  輪廓優雅的頰,撫過去的是她的食指,與平日裡所見的貴主不同,那指甲不染蔻丹,淡淡的一層粉色,根部是月牙似的一抹白,分明是清新的美,然而對上那雙迷離的眸子,卻又是媚眼如絲。

  可見醉得不輕,已經不曉得天高地厚了。

  他略沉吟,問她:“知道我是誰麼?”

  阿九抿抿唇,當真開始仔仔細細地辨認他,眼前的迷霧似乎散開了少許,這人的面目也愈發地真切清晰。她覺得眼熟,側著頭冥思苦想,終於很認真地點點頭,正經八百道:“你是謝景臣。”

  這個回答令人略感意外,然而他的面上仍舊沒有一絲表情,只是沉聲道:“阿九,你醉了。”

  “……”她仿佛沒聽見他的話,仍舊是一副笑眯眯的神態,兩腮緋紅,忽然神秘兮兮地朝他湊過去,壓低了聲音道:“大人,那夜在菩提樹下唱戲的人,你認識吧?”

  他哦了一聲,微挑眉,“為什麼這樣說?”

  阿九搡了他一把,踉蹌著朝後退開幾步,皺緊了眉頭伸手指著他,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勢:“你老老實實告訴我,那晚上穿戲服塗花臉的是誰?救我的到底是誰?嗯?”

  除開表面的浮光,那雙眼睛裡隱有暗浪翻湧。謝景臣摩挲掌中的佛珠,質地圓潤而光滑,他半眯起眼,說出的話卻答非所問:“知道了是誰又如何。阿九,那天夜裡的事,你記得多少,又忘了多少?”

  這話出口,引她一陣絞盡腦汁地回想。然而腦子裡有什麼地方是空空蕩蕩的一片,任憑如何也想不起那似乎缺失的什麼,阿九皺緊了眉頭,忽然感到頭痛欲裂,似乎要將她硬生生撕裂成兩半。

  她低吟,挨著廊柱緩緩地蹲下去,額角的冷汗順著面頰淌過。

  不記得了,什麼也想不起來……

  他卻緩緩俯身,微涼的指尖觸上她的後頸,驚得阿九霎時回過身來。她詫異地望著他,眼神有些驚恐:“你要做什麼?”

  春日的和風吹起一湖漣漪,窸窣間,少女的衣擺撩動樹上的光影。身嬌體弱的帝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終於爬上這株大樹,顫顫巍巍地朝下覷,離地有好幾尺,多看幾眼就令人頭昏眼花。

  欣榮深吸幾口氣撫撫心口,伸手壓下幾叢青葉,探首朝遊廊上張望著。隱隱綽綽的兩個人影,由於隔得太遠,甚至連身形輪廓都看不清,更遑論想聽見兩人在說些什麼了。

  她有些苦惱,撫著粗糲的樹幹長嘆一口氣,又聽樹下的小丫鬟戰戰兢兢道:“殿下,您快下來吧,奴婢心頭瘮得慌,這要是摔下來可怎麼得了!”

  真是要人命的祖宗!這也忒胡鬧了,哪兒像個金枝玉葉的帝姬,爬樹上去聽人家的牆角,就算不摔不碰,讓人看見也不成體統啊!奈兒焦急不已,繞著樹子不停地大圈兒,苦口婆心道:“殿下,回頭教人撞見!有損您的英明哪,不如……”

  “得了得了,”欣榮垂眸睨了她一眼,“多大的年紀學會羅里吧嗦了!都快趕上坤寧宮的李嬤嬤了!再多嘴一句看我怎麼收拾你!”

  “奴婢不是囉嗦,”奈兒急得都快哭了,“奴婢是怕您有個好歹……”

  活膩的小蹄子,還敢咒她了!欣榮氣急,再去看遊廊時兩個人都不在了,她皺緊了眉頭更加惱怒,正要回頭同奈兒理論,孰料腳下踩了空,直直便從樹杈上跌了下去。

  “公主!”奈兒失聲驚叫,嚇了個魂飛魄散。

  欣榮暗罵一聲奈兒這烏鴉嘴,回回都是說什麼應什麼,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不知得成什麼樣兒呢!正思忖著,卻忽覺身子一輕,竟被人從半空里硬生生地給接住了。

  怔忡間,那紅衣人已經抱著自己翩翩落了地,垂眸一掃,一副無可奈何的口吻:“大人果然神機妙算。”

  ☆、銷金獸

  在生下帝姬前,岑皇后一直是個苦命的女人。

  聖上風流,做太子時是個多情種,御極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彼時三年一度的選秀硬生生讓他給成了兩年一度,大涼各處的官員為了迎合這位好色的大家,可謂是絞盡腦汁無所不用其極。一個個的美人兒送上了皇帝的龍榻,清新妖艷,環肥燕瘦,皇后每日獨守空房,儼然成了紫禁城的笑話。

  認真說,論及姿色,皇后岑婉美麗端莊,論及家世,岑家的太老爺被先帝欽封諍國公,爵位世襲罔替,乃是大涼當之無愧的第一世族。容貌家世樣樣一等一的女人,理所應當地被葛太后相中,冊為了一國坤極。

  榮華尊貴,風光無限,可世間事往往沒有個十全十美,岑皇后不得聖寵,合宮皆知。皇帝冷落,宮中娘子們個個囂張跋扈,漸漸便不將這位國母放在眼中,使得怯懦無能的皇后痛苦不已,幾乎日日以淚洗面。

  其後某日,皇帝宴飲臣工,酩酊大醉,不知怎麼就到了坤寧宮,皇后大喜過望,以為皇帝回心轉意。然而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次日天大明,宣帝對自己的態度仍舊冷若冰霜,皇后心灰意冷,就在岑婉徹底絕望的當口兒,卻驚現了一個轉機。

  一夜春宵,皇后腹中竟懷上了龍種。宣帝膝下子嗣單薄,聞訊龍顏大悅,後來帝姬誕世,更是受盡萬千寵愛,皇后母憑女貴,在高程熹心頭的地位霎時變得非同一般,久而久之,帝後間竟也有了幾分琴瑟和鳴的調調。

  千嬌萬寵的帝姬,被帝後捧在掌心裡養大,端的是驕縱任性飛揚跋扈。高貴的出身為欣榮加足了碼,她有一身驕矜,有滿腔傲骨,然而公主的身份擺在那兒,詩書禮儀樣樣皆通,雖然平日裡混帳胡鬧,可好歹是個未出閣的黃花閨女,平日在宮中,連個正經爺們兒都少見,此時卻被一個陌生的男人抱在懷裡,怎麼不羞死人呢!

  她抬眼去看,入目的是一對嫵媚的眼,再往下是高挺的鼻,漂亮的五官,陰柔之中又帶著些痞氣,朝她咦了一聲道:“尋常說美人兒,那都是身輕如燕,帝姬的確與眾不同,可見紫禁城的日子很愜意。”

  帝姬一愣,先沒反應過來,細細一琢磨回過了味,一張俏生生的小臉霎時漲了個通紅--哪兒來的狗奴才,竟然敢變著法兒地損她沉?她惱羞成怒,睜大了眸子惡狠狠地瞪過去,有些猙獰的意味:“狗奴才,知道本宮是帝姬還敢這樣放肆!”說著使力地蹬腿,“還不立馬將本宮給放下來!”

  春意笑朝她一睨,連連說了幾聲好,“這可是您說的啊,狗奴才只能遵旨。”說完雙臂一松,懷中那嬌小的身子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驚起一陣灰塵。

  不高的地方,傷不了筋也動不了骨,奈何帝姬一身嬌嫩,還是被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嗆。後背和腰臀都狠狠硌在硬邦邦的青石板上,欣榮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疼得呲牙咧嘴,一旁的奈兒總算回過了神兒,驚叫了聲便手忙腳亂地彎腰扶,哭喪著臉道:“殿下您沒事兒吧?摔著了沒?要不要緊啊……”

  欣榮悶悶地哼了幾聲,扶了奈兒的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手揉著腰一手指著眼前吊兒郎當的男人,一臉的不可置信:“狗奴才,你、你竟然敢這麼摔本宮?本宮要是傷了一根頭髮,你十顆腦袋也不夠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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