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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琢磨著,忽然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阿九抬首去望,卻見一個清秀婀娜的女子正朝她疾步走來,那面目不算陌生,卻也並不熟悉,她邊走邊道:“阿九,可算找著你了。”

  這女人她認識,叫望蘭,和聽蘭一樣,都是相府里的二等丫鬟。但也僅僅限於知道名字而已,阿九很詫異,問道:“你有什麼事麼?”

  望蘭喘了幾口氣,面上浮起一個笑容來,上前拉她的胳膊,笑盈盈道:“也不是大事。皇子是大人的貴客,今日到府中,自然得有人奉茶倒水地伺候。大人不愛旁人近身,我思來想去,也就你最合適了。”

  阿九哦了一聲,面上沒什麼表情:“你讓我過去伺候,可我並不是府上專司伺候主子的丫鬟。”

  望蘭頷首,笑容愈發地可親,握著她的手拍了拍:“這話不能這麼說。你雖不是二等丫頭,卻心靈手巧,連大人都服侍得好,旁的人更不必說了。”

  這話說出來,似乎沒什麼錯處可挑,有理有據,字字在理。阿九卻覺得不對勁,不過是端茶倒水這樣簡單的活,何須什麼心靈手巧?相府里任何一個丫鬟都能做的事,怎麼會偏偏找到自己?

  她思忖起來,目光在望蘭面上細打量。

  望蘭臉上的笑容一絲不減,心頭卻被她盯得發毛。大人的性子古怪,喜怒無常,朝野內外人人皆知其殘忍陰狠,平日裡那尊佛不讓人近身,算是給府里的人留了條活路。然而偌大的丞相府,既然養著她們這群丫鬟,自然就有用到的時候。

  她曾親眼見過,一個丫鬟斟茶時不慎碰了大人的衣角,當即便被人拖下去賜了杖斃。過去是迫不得已,如今有了個活生生的替死鬼,自然得把這個女人推出去。

  阿九從望蘭的眼中覷見了一絲慌張,一閃而逝,卻已足令她洞悉其中玄機。她面上不送聲色,淡淡道,“好,我知道了。”

  望蘭心中一喜,點點頭說:“那就交給你了,大人同皇子過不久便回來了,你先去將茶水點心備好,大人極挑剔,茶水只喝大紅袍,別忘了。”說完便轉身走了,頗有幾分將燙手山芋扔了出去的意味。

  金玉到底天真,渾然不知其中厲害,傻乎乎道:“阿九,望蘭姐姐都誇你心靈手巧呢,還讓你伺候皇子!”

  她哦了一聲,“或許吧。”

  仰頭看了眼天色,阿九心中估摸著時辰,同金玉交代了幾句便匆匆往前院去。穿過垂花門,從望月亭下去,疾行少頃,眼前便是一座千層石假山,高聳巨大,石質堅硬緻密,紋理清晰,淙淙的水流從頂端,順著紋路流淌下來,曲折詩意。

  阿九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正要從假山後頭走出,卻有一陣交談聲從青石道那方傳將過來,字字清晰地鑽進她的雙耳。

  說話的是一個男人,或者說,是一個少年。那聲線還有幾分稚氣未脫,說話的口吻卻很是獰怒,咬牙切齒道:“宋氏蛇蠍心腸,當年母妃剛誕下小公主,她便買通了接生的嬤嬤,要置小公主於死地。萬幸的是那嬤嬤良知未泯,將襁褓中的公主放入木盆,沿護城河順流而下……”說著長長地嘆息,“十五年了,也不知我這位姐姐可還安好,身在何方,母妃心中甚是掛念。”

  未幾,又有人回道:“殿下放心,臣必定傾盡全力,便是將大涼翻個底朝天,也會將公主找回來,平平安安送入紫禁城,與娘娘團聚。”

  阿九渾身一僵,面上的神色霎時滑過一絲青白。

  這個聲音極其熟悉,外頭的兩人是誰則不必說了。她略皺了眉,自己並非有心去偷聽他們說話,卻無意間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著實不妙。

  她心中有些懊惱,這樣的皇室的秘辛,自然不能為外人所知。目下自己的處境很糟糕,若是被外頭的兩個人發現,便凶多吉少了。

  心頭如是一想,阿九也不再耽擱,連忙動身想要離去。然而剛一轉身,差點驚訝地叫出聲來,連忙伸手捂住口,眸子瞪得極大。

  背後那人一身的小廝打扮,個子卻同她差不多,嬌小玲瓏。很面生,花容月貌的一張臉,顧盼生姿,正緊張兮兮地豎起根食指在唇邊,示意她別做聲。

  阿九抬手掩口,將險些溢出來的驚呼給吞下去——竟然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

  ☆、聞天語

  面生的人,不曾在相府里見過……她蹙眉打量這丫頭,鬼鬼祟祟地躲在假山後頭聽謝景臣的牆角,呵,可真是膽大包天!

  是時腳步聲靠得更近,阿九也來不及繼續驚訝,她略思忖,一把扯過那姑娘的胳膊,拉著她一道躲到了假山後頭。危急關頭,不是追究這丫頭身份的時候,姓謝的閻羅近在眼前,若是被他發現,那她脖子上的腦袋就長不穩了,她可不願陪著個不明不白的人一起共赴黃泉。

  心中思忖著,阿九屏息凝神,身子緊貼著假山一動不敢動,可身後的小姑娘卻頗不安分,晶亮的眸子裡儘是好奇,伸長了脖子想要探出去瞧,被阿九給硬生生拽了回來。她皺起眉,不敢吱聲提醒,只拿食指略擺了擺,那姑娘見狀才微微點頭,不再妄動。

  見這人消停,她才小心翼翼地側目一覷,但見青石道上行著一高一矮兩個人影。右邊兒的少年十五上下,生得眉目清朗,阿九並不認識,應當就是望蘭口中的大皇子。謝景臣著行蟒曳撒款款而來,是時樹影婆娑,日光被層層疊疊的青葉濾下來,漏到他身上變成了淡淡的光暈,輕輕搖曳,如踏畫中。

  似乎並未察覺到假山後頭的兩個人,謝景臣面上淡漠如水,提步而過,眸光中甚至連細微的閃動也不曾有,逕自與身旁的少年一道,往觀戲的高台去了。

  兩道人影漸行漸遠,最終從視野中消失。閻王殿裡走一回,這滋味兒著實教人難消受。阿九懸在嗓子眼兒里的心終於落了回去,她雙肩微垮,伸手抹了把劉海下的額頭,早已冷汗涔涔。

  然而鬆懈也不過半刻,她很快想起背後的陌生人,登時警惕地同那女扮男裝的人拉開幾步,回眸看她,也不同她兜彎子,直言道:“你是什麼人?來相府做什麼?”

  這丫頭語氣不好,儘管看上去還算客氣,但是望著自己的眼神沉寂得像死水,仿佛興不起一絲波瀾。欣榮環抱起雙手,目光在她身上審度起來。年紀不大,生了張頗妖嬈的臉蛋兒,身上的衣裳雖乾淨整潔,料子卻普通到極致,看來是相府里的丫鬟。

  一個地位不怎麼高的丫鬟。

  這倒是新奇了,欣榮挑了挑眉。自幼嬌生慣養的帝姬,錦衣玉食榮華錦繡,哪裡被人這麼質問過。她倒也沒動怒,反而以一種興味盎然的眼神盯著阿九,定定道:“謝丞相府上居然有這麼漂亮的丫鬟?你叫什麼名字?”

  阿九眸子裡掠過一絲詫異,心頭細細咂弄起這句話。從這姑娘的腳步身形來看,她並不會武功,自然不會來相府尋仇滋事的。加之今日大皇子造訪,她十有八|九是宮裡的人。若是尋常的宮女,又何至於大費周章,將自己喬裝打扮成個小廝?

  宮裡的人,說話時的口吻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驕矜,可見她的身份不尋常。

  思及此,阿九略定定神,斂眸答道:“奴婢的確是相爺府上的丫鬟,名阿九。”

  這人的語氣同方才相較,有明顯的緩和,似乎客氣了不少。欣榮笑眯眯地歪了歪頭,繞著她轉了個圈兒,邊走邊說:“看你年紀不大,還不到十七吧。”

  她因老老實實道:“奴婢虛歲十五。”

  十五?帝姬很是驚訝,瞪大了眼睛端詳眼前的人。她面目淡然,氣質沉靜,絲毫不像是個十五歲的小丫頭。欣榮納罕起來,撫了下巴語調不明道:“到底是謝相的人,連個小丫鬟都如此識大體。”

  阿九聞言沒什麼反應,只垂著頭恭謹道:“姑娘謬讚了。”

  欣榮覺得無趣,平日裡,在她身邊伺候的人總是想法設法地逗她開心,眼下卻遇到了個榆木疙瘩。難怪長了這麼張臉也只能當個小丫鬟,這樣不善言談,若是放在人前伺候,成天兒還不把主子給憋悶死麼?

  她搖著頭感嘆,居然有些可惜阿九這副國色天香,忽然心思一轉,似乎想起了什么正事來,又神秘兮兮地湊過去,哎了聲道:“阿九,我問你,你家大人平日同哪家小姐走得近?”

  “……”

  阿九被這個問題弄得一愣,半晌回過神來,登時覺得莫名其妙。相爺最厭惡同女人接近,哪裡能和哪家的小姐走近呢?她皺眉,對這姑娘的身份愈發懷疑起來,便道:“您問這個做什麼?”

  “讓你說你就說啊。”欣榮有些著急,這回為了讓元成將自己偷偷帶出宮,她可謂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說來也令人唏噓,自己一個堂堂的公主,喜歡一個臣子,竟然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心中著實氣不過,這才出此下策——到相府來探探究竟,看看他是否真如傳聞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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