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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還有幾分雲裡霧裡,隨口說了句謝謝,然後便忙不迭地將包包拉鏈扣好,跟著彭研嘉一道走進了電梯。
華宜的錄音棚設在大廈頂樓,劃分得很精細,分為對白錄音室、音樂錄音室、音響錄音室、混合錄音室。藝人的專輯歌曲,影視插曲主題曲,按例都會在音樂錄音室進行錄製。等田安安進錄音室的時候,呂希遙已經在隔聲門的另一端了。
控制室內幾個錄音師都是清一色的長髮帥哥,或站或坐,人聲細微不斷,似乎在交談著曲目需要做出的效果,都沒有搭理兩個小助理的意思。
對於這種無視,田安安和彭研嘉顯然都習以為常了。兩人不以為意,見歌曲還沒開錄,連忙推開隔聲門走了進去。
不算大的一個空間,卻有中國最頂級的聲學裝修,無論是四周的複合牆還是門窗,都做到了最完美的隔絕密封效果。室內燈光是橙色的,依稀有些昏暗,田安安的目光從支架和電容話筒上掠過,看向那個坐在椅子上的年輕男人。
呂希遙微蹙著眉,修長的五指中攥著幾頁歌詞簡譜,目光前所未有的沉靜專注,顯然正在識譜。
安安有些詫異地挑眉,沒想到這人平時又拽又賤,工作起來還……挺像那麼回事。
彭研嘉從大背包里取出一個保溫壺打開,往杯子裡倒了些,蒸蒸的熱氣從水面上升騰而起。他笑眯眯的,上前將杯子遞給呂希遙,低聲道,“哥,喝水。”
呂希遙眼也不抬地接了過來,目光仍舊落在簡譜上,微點頭,“謝了。”
“跟我客氣什麼呢。”小胖砸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接著便退到了一旁不再出聲打擾。
隔音室內雅雀無聲,極度安靜之中,時間過去了大約五分鐘,外頭的錄音室抬了抬下巴,“希遙,可以了麼?”
呂希遙頷首,頎長的身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了電容麥前站定,挺拔的身軀在牆面上投下一道淡淡的光影。
錄製開始了,隔音室里不能有任何閒雜人等。安安自覺地將那把椅子放回原處,接著便和王慕涵彭研嘉一起走出了隔聲門,乖乖地站到了控制台後方。
隔著一方巨大的透明玻璃,他的容顏顯得格外安靜,白皙的皮膚沐浴在暖橙色的燈光中,柔和稍暗,像褪色的陽光在上方無聲浮動。
錄音的過程對於藝人而言其實有些煎熬,因為華宜擁有最嚴苛,最要求完美的錄音師。音準,節奏,音色,甚至是情緒的把握,都必須完美無缺。呂希遙的唇在開合,可是控制室里一點聲音都沒有,只有錄音室的監聽耳機可以聽到他的干音。
十分難捱的幾個鐘頭,除了偶爾進門送水之外,田安安幾乎都處在神遊狀態。她有些無語,陪同錄歌這種差事很簡單,其實只有彭研嘉一個人就足夠了。那位大哥叫上她,很明顯,只是他心血來cháo的一個舉動。
不過安安還是心滿意足了。身為助理,能被藝人帶在身邊是好事,她認為這是情形好轉的一個象徵,至少,呂希遙應該不會再莫名其妙針對她了。
下午五點半左右,那首專輯的主打曲才算正式錄製完畢。安安打了個哈欠,站在控制台前悄悄搡了搡彭研嘉的肩膀,道,“一首歌錄三小時,他嗓子受得了麼?”
“你不懂,希遙哥哥很認真的。”小胖砸說這話的時候一臉崇拜,他一面拍照發微博一面回話,“這都算好的了,上次錄歌,他覺得自己感覺不到位,從傍晚一直錄到晚上12點,比這誇張的多了去了。”說著朝她笑笑,“以後你就知道了。”
兩人說著話,隔聲門已經從裡頭打開了,呂希遙雙手插兜走了出來,眉目間隱隱帶著一絲疲態,望著錄音師挑了挑眉。
長發帥哥指尖微動,干音公放了出來。
一道極有磁性的低沉嗓音,在控制室里徐徐響起,穿破了空氣和所有浮塵,有些空靈,卻極其悅耳動人。
“想看你笑,想和你鬧,想擁你入我懷抱……一次就好,我帶你去看天荒地老,在陽光燦爛的日子裡開懷大笑,在自由自在的空氣里吵吵鬧鬧,你可知道我唯一的想要。世界還小,我陪你去到天涯海角,在沒有煩惱的角落裡停止尋找,在無憂無慮的時光里慢慢變老,你可知道,我全部的心跳,隨你跳。”
嗯,唱得挺好的。田安安在心裡默默點了個贊。
錄音師點了點頭,“這遍只需要後期稍作處理就能用了。”然後看向呂希遙,十分滿意地微笑,“希遙發揮得挺好。”
“辛苦關老師了。”王慕涵上前跟關傑握手,“專輯的其它歌曲還得勞煩您多費心,合作愉快。”
大人物們開始打官腔,安安暗搓搓地退後三步,在包包里摸索了一陣翻出手機,時間顯示,17:48,不由皺眉,估摸著李昕或者迪妃可能已經到附近了。琢磨了會兒,她扯了扯彭研嘉的袖子,壓著聲兒低低道,“研嘉,錄完歌之後有沒有其他的事?”
小胖砸還沒來得及開口,背後就傳來一道涼颼颼的聲音,吊兒郎當的語調:“怎麼,你趕時間?”
安安悚然一驚,轉過頭,朝那面無表情的仁兄擠出個笑容,“呵呵,也不是很趕時間,家裡有點事而已……”
正說著,王慕涵已經和三位音樂人聊完了。她笑容滿面地提著包過來,伸手拍拍呂希遙的寬肩,“保持這種狀態,下回幫你拿一個歌手類的綜藝。今天辛苦了,好好養養嗓子。”然後朝兩個小助理道,“沒什麼事兒了。”
聽見放行令,安安稍稍鬆了口氣,說了句大家再見便轉身往門外走。然而腳下沒留神,被地毯絆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地上去。
左臂被人一把握住了,溫熱有力。她嘴角瘋狂抽搐,抬眼,將好對上呂希遙十分嫌棄的目光,“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我不伸手扶你,你打算直接投懷送抱?”
“……”臥槽,這是什麼奇葩詭異的假設?投懷送抱?哥們兒不是她嚇唬你,如果她不慎真的撲你懷裡去了,那你的下場,絕對超乎你想像。
她和你雖然真的有仇,但是還不至於趕盡殺絕。沒撲進去是上天垂憐你,憐憫你的嘴雖然賤,但是命不該絕。
田安安忙不迭地退後避開他的手,小臉上先是副見了鬼的表情,再然後開始暗暗慶幸。
呂希遙打量她片刻,臉色不善,拉著臉子道:“連謝謝都不會說?”
她乾笑了兩聲,“謝謝。”說完招招手,轉身提步,嘖嘖感嘆著走出了錄音室,徒留剩餘三人面色各異。
出了中環廣場,安安背著小包包一番張望,很快就鎖定了目標:那輛停在街邊的,已經和她成為老相好的黑色轎車。
她條件反she地四下張望起來,試圖確定周圍有沒有人注意自己。張望著張望著發覺不對勁,她和封霄都是快合法的關係了,再藏著掖著也沒什麼必要。
如是一思忖,田安安挺了挺背脊,十分從容優雅地走到了轎車旁邊,習慣性地拉開了后座車門。
然而,令田安安千萬個沒想到的是,今天來接她下班的,既不是李昕,也不是迪妃,甚至不是羅文,而是這幾位老司機的頂頭上司,泰迪精本尊。
她瞬間傻了。
“坐我旁邊。”低沉的聲音傳來,封霄側目,清冷深邃的黑眸透過鏡片,靜靜看向她。
“……哦。”安安從震驚中回過神,機器人一般關上拉開的后座車門,然後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雙膝併攏,背脊筆直,兩隻小手放在膝蓋上,目光平視前方,舉止拘謹,像幼兒園等著發紅花的小朋友。
即便不轉頭,她也能感覺到他沉靜的注視。幾秒鐘後,她的余光中看見他發動了汽車,那雙修長漂亮的十指,毫無意外地,被白色絲質手套包裹,看上去那麼優雅乾淨。
難以想像,他竟然親自開車來接她。
她的心跳又開始不受控制地變急,變亂,變得像一千頭小鹿在跳舞。
幾分鐘的沉默之後,她意識到他不打算說話,於是主動開口,很小聲道,“其他人呢?李昕,迪妃……”
“他們有自己的私事要處理。”他回答的語調很淡漠。
私事?安安忖度了會兒,大概知道是什麼私事了,可心中還是不解,又道:“那……羅文呢?”她可沒有忘記那個才從A城調回來的英俊青年,儘管他每次出場的殺馬特造型,都令她有些不自在。
封霄的嗓音仍舊很平靜,醇厚低沉,甚至還有幾分柔和的味道,“你不喜歡他。”
“……”她眸光微閃。
的確,他沒有說錯,雖然羅文也是自己人之一,但是她確實對他沒什麼好感。或許是因為那些古怪的銀色唇環,或許是因為他勞改犯一般的髮型,不羈得有些粗野的眼神,總而言之,她確實不喜歡羅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