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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回家。

  風冷颼颼地刮著,寒意入骨。

  肖馳掛斷電話,掀眼皮,充血的黑眸掃視這處校園。已經快到熄燈時間,四處都是黑暗。C大面積很廣,她如果有心躲,他找到她的機率可以說是零。

  半刻,他把外套隨手往地上一丟,坐在長椅上,弓腰,抬手握拳,頹然地撐住額頭。

  摸了下褲兜,煙和打火機都沒帶出來。

  他唇緊抿,閉眼狠狠咬了咬牙,抱著嘗試心態,再次拿手機撥出她的號碼。

  出乎意料的是,不再是機械僵硬的電腦提示。打通了。

  等待音格外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電話被接起。

  那頭的聲音很柔弱,帶著長久痛哭之後的沙啞,哽咽應道:“餵。”

  “你在哪兒。”肖馳紅著眼,聲音異常冷靜。

  對方輕微地抽泣,沒有答話。

  他耐心全耗光,終於暴怒低咆:“林悠悠,老子問你在哪兒!”

  電話那頭的人明顯被嚇到了,抽泣的聲音大了些,好半晌才道:“圖書館後門。”

  “待那兒別動。”

  “我……”

  “求你。”

  *

  林悠悠沒說謊。

  肖馳飛奔到圖書館大門口時,果然在門前的長椅上看見一抹熟悉人影,穿著淺色長袖連衣裙,在一片沉黑夜色中,格外醒目。

  看見她的剎那,他惱子裡緊繃的弦驟然一松。

  步子放緩,朝她走過去。

  聽見腳步聲,長椅上的姑娘抬了抬頭,看見那高大人影后,表情極其僵硬,似乎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不多時,肖馳在林悠悠跟前站定。

  她仰起頭,看見他額頭背心全是汗,黑色襯衣黏在身上,額前短髮被風吹得凌亂,黑眸里充斥血絲,狂亂駭人,直勾勾地定在她臉上。

  對視不到兩秒鐘,她垂下頭,移開視線不看他。輕輕咬住唇。

  誰都沒有說話。

  不多時,肖馳把黑色外套搭在她肩上,攏好了,自嘲似的笑了笑,語氣很淡,“知不知道老子多少年沒這麼狼狽過了?挺能的啊,姑娘。”

  她唇咬得更緊,還是不出聲。

  他目光掃過她紅腫的眼,良久,嘆了口氣,屈起一邊膝蓋半蹲下來,換成平視角度,“說吧,都聽了些什麼。”

  她眼睛腫得幾乎脹痛,還是沒看他,啞聲道:“有人告訴我,六年前你被人收買,故意輸給那個美國人,我爸媽發現了這件事,所以被人害了。”

  周圍忽然死靜了幾秒鐘。

  肖馳笑,眼神冷得沒有絲毫溫度,盯著她,“你覺得是真的?”

  林悠悠搖頭,“我不信你會打假拳,更不信你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但是肖馳,”她抬起頭,視線模糊看不清他的面容,“我不明白,既然你早就知道我父母是被人害死,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而要把我蒙在鼓裡?”

  她哭著,口齒不太清晰,但那些字句卻清楚分明地印在肖馳心裡。

  良久的沉默後,他垂眸,去握她捏住手機的手。

  軟白的小手有一瞬的退縮,被他用力包裹進掌心,攥得死緊。她想抽,卻怎麼都沒法抽動。

  他勾嘴角,聲音沉沉的,帶著點兒自嘲,“因為在我看來,你的快樂和無憂無慮,比什麼都重要。”

  所以那些罪和重擔,他一個人來扛,足夠。

  第66章

  林悠悠眼眶還是紅的, 看著他的眼睛,咬了咬唇, 沒有說話。

  夜色下, 涼風中,男人和姑娘安靜地對視。

  半刻,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 語氣如常,強自鎮定了, 但控制不住喉頭顫音:“肖馳……”她吸一口氣,“如果你真的在乎我, 就告訴我六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當了六年傻子, 當夠了。

  所以, 無論真相和答案如何,她都做好了接受的準備。畢竟,最痛苦的事已經過去, 其餘再痛再難,又能傷她到什麼程度。

  肖馳盯著她, 聲音沙啞:“必須知道?”

  林悠悠答:“必須知道。”

  數秒後,他唇尾艱澀地往上勾,弧度僵硬, 笑容難看,但還是緩慢地點頭,“好。”

  離真相越近一分,林悠悠的呼吸便困難一分。她囁嚅了下, 道:“你之前說,我爸媽的死,和你有關係?”

  肖馳苦笑了下:“是。”

  她心臟驀的一抽,被他攥在掌心的手,無意識蜷緊,“什麼關係?”

  他垂眸,臉色平靜如初,但下頷線條卻咬得緊繃,然後道,“他們是為我死的。”

  林悠悠怔愣,旋即錯愕大驚:“……你說什麼?”

  “六年前,我的拳套在第二輪比賽的中途松落,導致我腕骨受傷,被迫退出了當年那屆UFC。這件事,你應該知道。”

  林悠悠抿唇,認真回憶著當年那些報導的內容,點點頭。

  “其實那不是意外。”

  “什麼意思?”

  肖馳的語氣淡而冷,在她面前,盡力淡化著長達六年的沉痛,“那副拳套被人動了手腳。”

  林悠悠眸光驚閃,仿佛被一記驚雷狠狠砸中後腦勺,整個腦子都空了。她擰眉,衝口而出:“那你之後找過裁判麼?找過主辦方麼?”

  他搖頭,“沒用。那個圈子,有的要你輸,你就只能輸。”

  聽他說完,她隱約猜到什麼,臉色白得像一張紙,囁嚅著,雙唇顫動,“……所以我爸媽遇害和這個有關係?”

  肖馳仍垂著眸,月亮懸在頭頂,清輝灑落,在他臉上映出深淺不一的陰影。

  良久,他苦笑了下,“你爸媽是我的老朋友。他們當時就在現場,看完全程,氣不過,說要給我討個說法,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那會兒我年紀小,知道水深但不甘心,也就沒怎麼阻攔。後來,沒等我出院,他們就出事了……”他停頓片刻,唇抿成一條線,再開口,嗓音啞得嚇人,“沒有我,他們不會死。是我害了他們,也害了你。”

  “對不起……”

  終於還是說了。

  纏繞數年的陰霾和噩夢,寥寥幾句,便是始終,卻囊括不完他的悔與愧。

  但有那麼一瞬,肖馳覺得如釋重負。

  聞言,林悠悠咬著唇,半天沒有言聲。感覺到握住她的力道在加重。她目光沉寂,看見他修長有力的五指極用力,骨節泛白,透著涼意。

  兩人之間又是一陣沉默。

  良久,肖馳擰眉,手臂往上撫摸她的發,下了勁兒,小心翼翼地,把她一寸一寸嵌進懷裡。

  林悠悠背脊僵直,身體無聲地傳達抗拒。

  拗不過,最後還是被他抱緊。

  她雙肩微微抖著,額頭貼著他的胸膛,隔著襯衣,感覺到他的體溫。暖暖的,一如過去每一刻。

  肖馳的唇貼近,吻她的發和耳朵,低喃:“悠悠,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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