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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後半夜開始下的,我房間已經漏水了,你呢?”

  “差不多。”

  她昨晚一心想著林雋的事,竟然沒發現下大雨了,此時此刻手忙腳亂地找來臉盆接水,用掃帚把水掃出去。

  秦謙幫著她一起弄,說:“孩子們今天都停課了,明天就考試了,希望這雨能停,要不然去考場的路會很難走。”

  然而,天不從人願,這雨下了兩天兩夜,別說溫絨的房間水漫金山,村子也被淹得不成樣子。原本村長準備了亮亮拖拉機,打算送孩子們去考場,可現在這狀況,拖拉機直接變成潛水艇,然而孩子們必須要去參加考試,真是愁死了一村的人。

  “路不算遠,俺們自己走過去。”

  大家商量不出辦法,只有這樣了。

  “等一下,前面的路也被水淹了,讓孩子自己過去太危險,必須有大人陪著。”

  溫絨正低頭幫孩子穿雨衣,聽到這個聲音,禁不住手上一抖,這兩天都不見他的蹤影,她以為他一氣之下走了,正不知該如何是好。而此時,林雋全身濕透地出現在她眼前,雨水順著他的臉頰飛快地滑落,眼鏡更是一片模糊,他乾脆摘了眼鏡,利落果斷地指揮村裡的人行事。

  最後確定派出五個大人陪孩子們去考場,溫絨見自己沒分,急忙請纓:“我也去!”

  “你留下。”林雋毫不猶豫地說。

  溫絨來不及抹去滿臉的雨水,急道:“為什麼?你手還上著繃帶都要去,何況我也是老師,我也要去。”

  林雋透過密集的雨簾看著她,目光沉沉:“你的腰傷容易在這種天氣復發,還是老老實實呆在這裡。”

  溫絨呆住,他竟然連這個都知道。等她回過神,林雋和村長,還有秦謙,牛大叔,張伯,帶著孩子們走了。

  其他人各自散了,溫絨和邵老師一起回到宿舍,邵老師忍不住抱怨:“希望順利,這老天怎麼這麼不照應,偏偏要挑在這時候下雨。”

  “是啊。”

  溫絨有些心不在焉地回應,她仰起頭,雨點就那樣接二連三地砸在她臉上,砸得她心裡突突直跳,很不安的感覺。

  這個時候的時間過得尤為漫長,這山裡頭通訊落後,也不知前方怎麼樣了,路是不是好走,是不是順利到達了?回來的時候聽邵老師說前兩年也是因為暴雨發生過泥石流,還好沒人受傷,但塌陷的路段修了好幾天才重新開通。

  外頭的雨擲地有聲,噼里啪啦地聽得人心煩,溫絨坐在床上,看著屋裡接雨用的大大小小的盆子,心神不定。

  直到傍晚,這雨還是沒有小下去的意思。

  就在溫絨快要昏昏欲睡的時候,門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溫絨頓時驚醒,沒來由的,心跳極快,鞋都沒穿,踩著水跑去開門,邵老師站在外頭,頭髮都濕了,一臉慌張,抓著溫絨的胳膊竟是不知如何開口。

  “怎麼了?”

  “牛大叔回來了……”

  “然後呢?”

  “他說,他說隔壁村自己搭的壩被衝掉了,連累我們這發大水了!”

  溫絨口乾舌燥,不住地問:“然後呢?”

  “然後,然後,他們回來的時候,小虎落到水裡,林老師把他撈了上來,但他卻被沖走了……”

  像是天靈蓋上猛遭一擊,溫絨險些站不穩:“你說什麼?”

  56、056 …

  “林老師一轉眼就不見了,牛大叔回來找人幫忙。”

  溫絨怔怔地僵在原地,一臉的不可置信,冰冷的恐懼感從腳底侵入心脈,讓她顫抖不止,她猛然沖入雨中,瘋了似地一路狂奔,邵老師喊都喊不住,只好叫來其他幾個村民跟著她一起前往事發地點。

  天上下的雨冷冽如刀,一片片落在人身上,像是要在人心上片出一個洞來。眼前已無路可走,深一腳淺一腳地前進,不一會小半截腿就陷入泥漿。

  “溫老師,你慢點,走那麼快容易出事!”牛大叔在後頭喊著。

  然而,溫絨依然沖在最前頭,雨水狠命地沖刷著她單薄的身子,又將她的視線切割成無數條凌亂的線條,卻依然無法減慢她的速度。

  溫絨耳邊陣陣嗡鳴,急促的心跳似乎快要超出負荷,破胸而出,到底還有多遠,究竟還要多久,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快一點,再快一點。

  “溫老師,小心!”

  溫絨愣了愣,茫然抬頭,還未反應過來,已被人撲到,身後轟隆巨響,好一會震動,等她回過神,她剛才所在的位置已經塌掉一大塊。

  “溫老師,你沒事吧?”

  溫絨一手撐著泥地站起來,查看了下周身,除了胳膊上割出一道長口子,其他都還好,她搖搖頭:“沒事。”

  “俺們知道你著急,俺們也著急,可是這急不來,那邊村長和秦老師一定會想辦法救人的,你別急。”

  溫絨急得聲音都變了調:“我怎麼能不急,他手上有傷,右手還不能用力,萬一被衝到下流去……”

  腦中閃過幾個不堪入目的畫面,溫絨抱住手臂強迫自己不去深想。

  “走吧。”溫絨不再多說,又卯足全力朝前跑去。

  這一段本不算太長的路越往後越難走,仿佛被平白拉長了數百倍,走得人心絕望,當她終於望見秦謙的身影時,跌跌撞撞,連滾帶爬地跑到他面前。

  “他呢?”

  秦謙看到滿身泥濘的溫絨,震驚不已,他臉色蒼白,神情踟躕:“暫時還沒找到。”

  “怎麼會……”

  溫絨頓時失力,雙眼茫茫地看著滔滔河水。

  秦謙努力想著措辭:“現在雨已經小下來了,只要能找到人,就有希望……溫絨!”

  沒等他把話說完,溫絨已經朝下游跑去。

  “林雋!林雋!你在哪!”

  她一路跑一路喊,第一次用盡全身氣力才知道自己的聲音那么小,喊得撕心裂肺還是覺得不夠,而雨水不停歇地打在臉上,滑入口中,濕鹹的味道。

  縱使很多年過去後,這個場景依舊是她揮之不去的惡夢。黑黃的山坡,奔騰的大水,瓢潑的暴雨,她渺小如滄海一粟,陷在泥藻 ,心一截截變冷,混亂不知所措。

  “林雋,大叔!”

  眼前是灰濛濛的一片,除了她,哪裡有半個人影,溫絨一直喊著,喊到喉嚨充血,卻無人應答。

  這一刻,她所有的猶豫都被丟棄,她懂了,哪怕受了傷,傷了心,他依舊是她心中不可取代的人,稍微想一下他可能就此離她而去,她便如臨面頂之災,她不固執了,她後悔了,只要他平安,她就原諒他。

  “大叔……啊!”

  溫絨離河岸太近,突然腳下一滑,她正欲用力穩住身體,豈料腰間一陣錐心刺痛,整個人眼看著就要掉進河裡,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有人從身後攔腰抱住她。

  “小心!”

  溫熱的氣息縈繞在耳邊,寬闊的胸口緊靠在背後。

  溫絨驚呆了,慌忙回頭,看到身後的人時,張了張嘴,竟是發不出一個音。她轉過身,一動不動地盯著林雋,他也是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衣服早就面目全非,右手的繃帶被掙斷了,無力地垂著。她胸中一窒,抬了三次手,才敢摸一摸他的手臂,然後是肩膀,再是胸口,最後,手停留在他臉頰旁,很輕很輕地碰了下。

  溫絨這時候的表情非常古怪,像是哭又像是笑,大口大口喘氣,整張臉皺在一起,丑巴巴的。

  “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仰起頭,不答反問:“你沒事?”

  “嗯,我沒事。”他臉上平靜出人意料,然而,他的眼底波濤洶湧。

  溫絨像是才接受這奇蹟般的現實,用力吸了口氣,踮起腳緊緊摟住他的脖子,臉上滾燙的液體貼著他側頸慢慢滑落。

  “大叔……”

  林雋收攏手臂,將她箍在懷裡:“我在,放心,你不是說我是禽獸麼,禍害遺千年,我沒那麼容易死掉。”

  他不說還好,一說她哭得越發稀里嘩啦。

  “絨絨?”他試探地叫了一聲。

  “嗯……”她用濃濃的鼻音應道。

  “不生我氣了,好嗎?”

  “嗯……”

  “你只是說不想原諒我,沒說不會原諒我,對吧。”

  “嗯……”

  原諒這個詞的分量重到超乎我們的想像,它需要勇氣將痛苦放逐,需要決心面對未來輕裝上陣。那是因為,有一個分量更重的理由值得原諒,譬如,情根已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而她的這一聲應答讓他欣喜若狂,甚至超越了劫後餘生的喜悅,胸口被填得滿滿的,只恨這一刻能長久點再長久點。

  當他們倆出現在大家面前時,所有人都高興瘋了,村長直接一屁股癱軟在地上,老淚縱橫,一行人你拖著我,我攙著你,筋疲力盡地帶著孩子們回到村里,村民們哭喊著跑過來,抱著自己的親人謝天謝地。

  林雋一到村里,終於支撐不住,昏了過去,被人抬進了屋裡。溫絨一直呆在他身旁,檢查了他的傷勢,他的右手舊傷處再度錯位,估計是在水裡掙扎時傷到的,還有幾處外傷,有深有淺,她做了一些簡單的包紮處理,但這是遠遠不夠的,這個樣子必須要送到大醫院去治療。

  村長忍不住說:“林老師真是福大命大,好人有好報啊。”

  原來當時林雋被水衝到一塊巨石處,他拼死用手抱住了那塊石頭,好不容易才翻身上岸,上岸後便是精疲力竭,躺在石坡後半天沒緩過勁來,直到聽到溫絨的叫喊聲。

  林雋面色蒼白,他虛弱地睜開眼,費力笑了笑:“我怎麼捨得死,我還沒娶老婆。”

  說完,看向溫絨,溫小絨一直低著頭,努力擺弄著繃帶,其他人見狀,相互遞了眼色,一個個退出去。

  只剩兩人的房間,氣氛略微尷尬,兩個人都把呼吸放得很輕,林雋躺在床上,目光沒從溫絨臉上移開過,溫絨把頭低得不能再低,她一想到剛才在河岸邊自己激動得雨中凌亂的模樣就羞惱得想死,於是糾結得不願去看林雋。

  這時,林雋放在外側的左手忽然動了下,輕輕扣住溫絨正在給他包紮的手,溫小絨一驚,本能地縮了縮手,片刻後又放鬆下來。

  林雋皺著眉,問道:“你這裡怎麼有這麼大一條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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