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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拍了嗎?”

  “可是,你以往不都會提些建設性的意見嗎,今天怎麼了?生病了?”

  剛才在會上,她分明看出袁主編思緒和肉體脫離,這是她在工作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狀態,以往就算是生病身體不舒服,她站在大家的面前依舊是精神奕奕,鋒芒必現的。

  未滿搖搖頭,拉開EMMA的手,沒什麼氣力地回道:“有點頭疼,不礙事,我先去休息一下。”

  未滿也不理會EMMA的反應,先一步進了辦公室。

  門關上的剎那,就好象把喧鬧的外部世界隔絕了出去。未滿把文件夾隨手扔到一邊,倒在沙發上,閉著眼睛凝神躺了會。又煩躁地睜開眼睛,翻了個身,面朝裡邊,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那塊棕色的沙發皮。

  想來想去,還是起身,袁未滿匆匆拿起皮包跑了出去。

  岳野坐在凌光前面,這裡是茶室里最不起眼的一角。坐在他對面的人卻看著窗外,並沒有給他一個笑容或是一個眼神。岳野看著他這副冷漠的樣子,微微嘆了口氣:“你還在記恨我嗎?”

  那時,他也在氣頭上,對於光如此不理智的行為和固執的想法感到大為光火,出手相向,拳腳相加一再升級。終是破了多年的兄弟感情。為此,他很後悔,但是不是後悔因為遙疏影跟光起衝突,而是後悔自己最後也變得感情用事。如果,他能夠冷靜點幫助光分析,而不是一味地跟他爭執,事情可能就不會這樣了。

  岳野注視著凌光的眼睛,那雙眼睛比之恢復前更加漂亮,泛著水晶般的光澤。依舊俊秀,甚至比之以前更加俊秀的臉已然消去了七年前那一點點的青澀,透露出了成熟的味道。岳野約他的時候,已經做好被冷漠拒絕的準備,沒想到他只是沉默一會,便答應了。

  凌光慢慢轉回視線,眸子清冷,再好的朋友有過那樣的經歷,也會留下一道的隔閡。凌光淡淡地答道:“我已經不記得了。”

  “事情過去了那麼久了……人還是要往前看。”

  “你今天就是要說這些無意義的事嗎?”凌光冷冷地打斷岳野的話,“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岳野愣了一下,嘴邊的笑容慢慢散開:“前不久,處理些事。”

  “還會回日本嗎?”

  “不了。這次回來就是打算在這裡定下來了。”岳野喝了一口綠茶,“對了,你那次演奏會我有去聽,很不錯。其實,在哪都能聽到你的消息,真了不起。”

  “謝謝。”

  岳野又愣了一下,從凌光口中說出的謝謝讓人措手不及。岳野沉默了一會,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那張明艷的臉龐,一張和遙疏影很像很像的臉龐。只是……他看了眼凌光,竟猶豫了下來。

  “怎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好像變了很多,變得更拒人於千里之外了。”就連他都無法走入他的內心了。

  凌光聽後輕輕搖了搖頭,長長的睫毛半垂,視線僅看著水杯中的那剩下的半杯,聲音中摻入了些苦澀:“也許吧。阿岳,有時候我會想,你是對的。”

  岳野有些疑惑:“什麼對的?”

  “她離開,可能真的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凌光像是在自言自語似的,“而我,只是恨她的離開和拋棄。”

  岳野緊緊地抓住杯子,聽著凌光一句一句地說著。遙疏影應該是凌光的禁忌,而現在凌光卻主動提及。

  “這個想法是我最近遇到一個人後才產生的。”凌光抬起頭,唇邊有一抹難得的苦笑,“她好像是她,但是,又好像不是。”

  “……怎麼會這樣?”岳野握杯的手指,骨節分明。

  “我對於她完全是陌生人,但是她對於我卻全是遙疏影的味道。只不過……”比這跟糟糕的是邊邊告訴他的,袁未滿得了抑鬱症——會死人的病。想到這他不禁皺起了雙眉,是什麼讓她患上了這種病?

  岳野忽然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才好,嗓子眼被什麼堵住似的異常難受,只能訥訥地順著凌光的話問道:“你說什麼?你的意思是,她不認識你?”

  岳野的腦中飛快地回閃過那個傍晚的場景。

  “我相信自己的感覺。不過,”凌光看向岳野,“什麼時候想讓你們見個面。”

  岳野笑笑,點點頭,鑽石耳釘閃爍了下:“好呀,過了這麼久了,如果是她,都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了。”

  不知為何,這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兩個人坐在茶室,和三年前談論的話題一樣,卻和三年前的氣氛完全不一樣。沒有那時的劍拔弩張,激烈口角,現在,氣氛平和得好像無風無浪的水面,差點讓岳野幻覺這不是三年前的事,而是三十年前的事,身體裡懷有的已不是年少輕狂的心。

  “你,打耳洞了?”凌光捕捉到岳野右耳上一顆,還有左耳上兩顆小卻亮的耳釘。

  岳野摸摸耳朵,不太好意思地說:“是啊。”

  三顆耳釘,代表了他一生中三件最痛苦的事。左耳上的兩顆代表著光的失明,還有和光鬧翻。而左耳上的一顆代表著遙疏影的失蹤。

  也許肉體上的疼痛能夠減少點精神上的痛苦,他把它們打在自己的耳朵上,就像打在自己的心上,然後,一輩子都不忘記。

  “你怎麼解釋?”

  “有什麼好解釋的?”電話里的聲音疲憊而低沉。

  “你不怕我說出來嗎?”修長的身影來回走動。

  “哦?那你為什麼不說?”

  “所有的人都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所以你不敢輕舉妄動,是嗎?不過,你不需要知道。”

  修長的身影頃刻頓住。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然後悠悠地開口:“如果想說就說好了,我不會阻止你。”

  電話里一陣忙音。

  NO.72 玫瑰

  凌若塵不在的日子裡,袁未滿想了很多,有時候甚至因為太過陷於自我的世界,而變得分不清現實和幻境。EMMA說她得了相思病,男朋友才離開幾天,就變得茶不思,飯不香。未滿沒有反駁,她確實挺想凌若塵的,很想他早些回來。

  天空灰濛濛的,冷熱交替的情況也變得很嚴重。未滿本就不是什麼身體硬朗的主,這會兒凌若塵又不在身邊嘮叨她注意添衣減衣的,很快就加入了流感大軍的行列。然後,鼻塞、頭暈、咳嗽,一樣樣的症狀浮出水面。而她又不肯為區區感冒丟下工作,堅持自己塞了點藥,不去醫院看病,對電話里的凌若塵還謊報軍情。

  可是,折騰了半天,終於還是倒下了。

  未滿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感覺自己像是被蒸了的蝦,全身發熱,頭昏沉沉的,嗓子眼也乾涸得不得了,而額頭的汗卻密密地滲出來,她現在就連轉身的力氣都沒有了。像她這種情況,EMMA早上來看過她,堅決不讓她去上班,讓她好好在家呆著休息。而如今看來,這已經不是休息能夠解決的問題了。

  未滿被燒的迷糊之中,似乎聽見了手機的鈴響,她吃力地睜開雙眼,摸著那顆接聽鍵一按:“餵……”

  袁未滿沙啞的聲音氣若遊絲,聽得電話那頭的人明顯驚愕了一下。

  “我現在無法接聽你的電話,有什麼事過兩天再說。”未滿算是使出了最後的氣力,把話交代清楚,然後甩手把手機扔到了地上,皺著眉繼續睡覺。剛才費力解釋了一通,感覺嗓子更渴了。

  未滿渾渾噩噩地又睡了一會,但是身上難受得很,讓她始終無法睡熟。然後,就在這種混沌狀態中,她似乎感覺有人進來了。然後,一雙冰涼的手撫上了她的額頭,那種感覺讓神志不那麼清晰的她感覺到了一絲舒慡,未滿本能地抓過那雙手,不讓它離開自己,然後細細地貼在臉頰上汲取那絲絲涼慡。

  朦朧之中,似乎有人在她耳邊說:忍耐一下,我帶你去醫院。然後,那雙手慢慢抽離她的掌控。這讓未滿很不舒服,她有些賭氣似的不停呢喃著“渴”。不一會兒,身邊的人就拿著一杯涼水坐到她身邊,然後,未滿感到有雙手把她的上半身託了起來,她倒也不客氣,身上沒有什麼力氣,也就把全身的重量都靠了上去。她靠著一個人的肩上,就著那個人,她貪婪地喝著杯中的涼水,那些涼水立馬滋潤了她乾涸的喉嚨,整個人也隨之舒服了些許。

  再隨後,未滿感到有人給她披上了衣服,然後,有人把她打橫抱了起來,她被那人帶上了車。那人很小心地幫她繫上安全帶,再把座椅放低,好讓她繼續睡著。未滿忽然就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一路上,她甚至感到自己嗅到了淡淡的清香,但是她明明已經鼻子都堵住了呀,應該什麼都聞不出來才對。可是,她就是感覺自己聞到了那種香味。車子開得很平穩,車窗開得小小的,有那麼點涼風吹入,把未滿身上的燥熱一點點吹散。

  生病了不是嗎?但是這種感覺真好。

  待未滿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四周全是黑的。她渙散的思維慢慢聚焦,然後,意識到這兒不是她的家之時,神經立刻緊繃了起來。這兒,是哪兒?

  未滿的手動了一下,就因著這個動作,她發現她的手被另一隻手握著。這個發現讓她一下子緊張了起來。若塵出國了,媽媽不知道她生病了,那麼,在她身邊的是誰?

  那隻手很涼,也很瘦,未滿有些警覺地想要抽回手,誰知她剛動一下,那個人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醒了嗎?”

  黑暗中,那個人的聲音低低的,帶著未滿熟悉的涼薄之意。未滿為之一怔,有種自己是不是燒壞腦袋的想法。

  凌光在黑暗中放開未滿的手,未滿的視線終於適應了黑暗。她看見他消瘦的身影走到門口,然後點亮了屋內的燈。一瞬間,未滿被白色的光亮刺得睜不開眼,反射性地拿手擋住了亮光。半晌,才慢慢把手拿開。此時,凌光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

  未滿盯著凌光的臉看了許久,又把這間病房看了一圈,然後又盯著自己手背上的針管看了片刻。最後,未滿迷茫的目光再次投在了凌光的臉上,很好看很精緻的臉,讓人無法移開眼的漂亮,卻因全身散發的冷酷氣質而讓人無法將陰柔放在他身上。未滿移開視線,輕聲問道:“你怎麼會送我來醫院?”

  那種香味,淡淡的薰衣糙的味道,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很乾淨清慡的味道,也是一種魅惑人心的味道。

  凌光拿起桌上的紙杯,替未滿到了杯涼水,回答道:“病成這樣了還賴在家裡,想死嗎?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此話一出,未滿兀地抬起頭,感謝的話到了嘴邊又被硬吞了回去,看著凌光一臉平靜的樣子說出如此“惡毒”的話,有些憤慨徘徊在胸中,但是卻無法對他發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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