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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怕告訴你,”這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把玩著手中的紙杯,略帶自嘲地對疏影說,“找到若塵的時候,我欣喜若狂,我覺得自己快要興奮得發瘋。不管他是不是殘疾或是不久於人世,我拼了命都要讓他恢復健康,讓他以後的生活加倍的幸福”

  疏影心裡被什麼敲擊著,敲擊著,不疼,卻很沉。滿載的不知是感傷還是感動。她忍不住低聲問道:“你就這麼放過那個害死她的人嗎?”

  “我是老糊塗嗎?”凌霄雲的臉上瞬間陰冷,他反問了一句,回答戛然而止。咽喉深處的聲音殘忍刺骨,疏影愣住,側過臉看向凌霄雲,只是,在他的臉上除了笑容還是笑容,雖然那樣的笑陰森露骨,在這個寒風凌厲的夜晚格外駭人。

  他沉默了一會,轉而又笑道:“所以,疏影。我可以這麼叫你吧,我希望你能夠明白,你對我兒子若塵很重要。所以,只要你和若塵結婚,我可以答應你任何要求。”

  一顆悶雷無聲地爆炸,把疏影差點炸得粉身碎骨。

  疏影猛地起身,不可置信地瞪著凌霄雲,從口中呼出的白氣越來越急促,她想都沒想,破口就道:“不可能。我不會背離凌光。”

  “你先別急。你要知道,你父親的命現在正在你的手上,而我要的只是你的一句話。”

  “你,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你威脅我?我爸爸畢竟養了星曜哥二十年!他也是星曜哥的爸爸!”疏影覺得自己在跟一個魔鬼說話,她以為凌夫人夠狠,其實她錯了,凌霄雲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虧她剛才還為他的那段感人的往事神傷。

  凌霄雲也起身,抖了抖褲腳,他來回跺了兩步,停在離疏影很近的地方,微眯著眼眸笑道:“但是,我不可能讓我兒子眼睜睜看著他喜愛的女人和他的弟弟每天粘在一起。你不覺得這樣做殘忍了一點嗎?”

  疏影感覺腦袋就要爆了,血脈噴張,屈辱、憤怒和受傷同時襲向她,她就像是受了刺激的小獸,虛張聲勢地伸出自己的利爪,狠狠地說道:“我殘忍?你就不殘忍嗎,光就不是你的兒子了嗎?”

  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聲音那麼尖銳刺耳,喊出的那一刻仿佛能夠把漆黑的夜幕都劃出一條口子。疏影激動得不能自己,事情已經夠糟了,但為什麼這樣的糟糕還要繼續惡化,就像墜入一個黑漆漆的深淵,永無止境地下墜。

  “他是,但是我現在只能更珍惜若塵,我欠他太多了。”凌霄雲愣了一下,但他回答的時候很堅定。

  他繼續說道:“事不宜遲,這種人命關天的事不是玩笑。況且光馬上就能恢復光明了,他的世界也就能變得完整了,我自然會補償他的。”

  “我不會離開他。”吸了口寒氣,疏影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倔強地回視凌霄雲。

  “不要讓一時的衝動讓自己以後後悔。”凌霄雲對疏影的反應沒有任何驚訝,他很平靜地接受了她的反抗,提出了最後的條件,“兩天,你父親能不能撐兩天,我不知道。不過,相信你會儘快給我答覆的。”

  疏影喘著粗氣一言不發,雙眼盯著凌霄雲的胸口,仿佛想要在他的胸口燒出一個洞來。僵持了許久,她憋出一句話:“你是瘋子。”

  “也許吧。但是,我寧願做瘋子,也要做我認為該做的事。最後,我希望你不要把這件事告訴若塵,我只身前來,就是希望我們的對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希望他知道。”

  “你害怕他知道後會恨你嗎?你也知道這種手法有多見不得人?”

  “呵呵,”凌霄雲搖頭笑道,“你自然知道告訴他後大家都不會有好結果。”

  愛情和親情,世界上,永遠最難抉擇的兩種感情。

  NO.54 沒有黎明的黑暗

  世界上有一個詞叫做:矛盾。

  還有一個詞叫做:煎熬。

  而疏影,正備受煎熬,矛盾不已。她很想不明白為什麼麻煩的事情總是要纏上她,自從認識了凌光,自從星曜哥回來,她幾乎沒有哪個日子是能夠完全自由呼吸,輕鬆生活的,仿佛總有一雙大手掌控著她的生活。如果可以她也想不管不問,遙疏影也是個人,還是個愛哭優柔的女生,可是那些給予她打擊的人卻似乎以為她是神人,永遠不會倒下。她多想就這樣閉上眼睛,然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捂住耳朵對自己催眠:我不知道。

  但是,這件事她怎麼都無法逃避。

  凌霄雲的話簡直就像是魔音如何都甩不掉,它就這樣每時每刻都占據著疏影的大腦,每走一步路它就紮根得深一層,每吸一口氣它就迴蕩於胸腔。它逼迫疏影無時無刻不在抉擇中一次次沉淪。當她閉上眼就浮現爸爸那張蒼白的臉,當她睜開眼凌光的微笑在她眼前浮動。

  疏影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心情低落到谷底,一開始她不是沒想過告訴星曜哥,她第一個想法就是告訴星曜,如果他知道了肯定會去找凌霄雲理論。但是,想到凌霄雲說過的話她退怯了。要是他真來個魚死網破,他可以無所謂,而她付出的代價是她所承受不起的。

  除此之外,她忽然發現自己無路可走了。

  疏影拖著沉重的步伐再次來到凌光病房的門口,因為實在是太過專注於那件事,她竟沒有發現凌夫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然後,疏影被凌光的母親不怎麼客氣地拉住。她驚異地抬頭看著來人,看清的瞬間,她覺得兩眼發黑,一陣天旋地轉——這種緊張感和恐懼感就如凌霄雲和她談話時一模一樣。

  “有事嗎?”疏影不想繞彎,她很累。

  “我也就不廢話了。我知道你這兩天很忙,也知道你家裡發生了不太好的事,我很感謝你在這樣的狀況下還每天都來陪著光。但是,”凌夫人緊緊盯著疏影的眼睛很嚴肅地說道,“我不管凌霄雲和你說了什麼,我希望你不要傷害我兒子。光是真心喜歡你的,這你也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我不想有任何外界的不良的因素影響到他的手術。要知道,為了他能儘快手術,我動用人力物力以最快的速度得到了角膜。所以,我要他能夠絕對順利的睜開眼睛看到世界。”

  原來如此,難怪光能夠這麼順利的獲得角膜,這麼快就安排了手術。果然,這個世界哪有什麼幸運,無非是被權利和金錢堆砌起來的機會——有錢能使鬼推磨。

  疏影悶聲不語,在這種情況下還指望她說什麼呢?疏影在聽到這個女人的話後異常得想笑,但是眼角的抽動卻讓她嘴角僵化了似的無法扯動一下。她猜得沒錯,又一個自私的人把遙疏影當作鋼鐵的化身,不管不顧地對她開始施加壓力。

  凌夫人見疏影不說話,想想自己剛才的一席話可能欠妥,又說道:“我其實很想幫你,但是,這個時候,我真的無能為力。”

  那時候疏影特別傻,她傻到問那個女人為什麼不能幫她?那點錢,對她來說應該不算什麼才對。

  而凌夫人只是苦笑著搖頭說:“你不懂的。我也很想幫你。”

  疏影只覺得她是在說風涼話,頂著一張偽善的假面具,說著冠冕堂皇的安慰話,其實卻像刀子一樣捅入疏影的身體。

  每個人都試圖在她身上捅一刀,真以為遙疏影刀槍不入,卻在收刀的時候頗為艱澀地說著自己對此不得已的苦衷。

  當然,以後的疏影回過頭看這件事,也就一笑了之了。因為她知道了什麼叫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也知道了什麼叫這個世界上的情誼無非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疏影斷然不會傷害凌光,凌光和她的家人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不會傷害的人。對她來說,他們是她心上最珍貴的寶物。

  凌夫人走後,她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似的走進了病房。

  凌光沒像往常那樣聽音樂,而是愣愣地對著窗外發呆。窗戶敞開著,冷冷的風呼呼地灌進溫暖的室內,而他卻一點感覺都沒有似的,迎著風,任憑風寒徹自己的身子。

  “你這是做什麼?”

  疏影飛快地衝上前去把窗門關好,再把窗簾拉上。屋裡一下子昏暗了許多。

  凌光的臉上有幾秒鐘的怔忪,不過很快他低低地笑了一聲。

  “你還笑?知不知道這樣會感冒的。”

  疏影生氣地走上前把被子拉至凌光的胸前,再拿起搭在床邊的外套,把它披在凌光的身上。

  “你以為我在幹嘛?”

  凌光把外套穿好,斜過頭問道。

  疏影拉過椅子坐下說:“我哪知道。”

  “那就是了。我只不過在感受陽光。今天感受它的溫暖,明天我就能手術,手術後我就能感受它的光亮了。”

  他的臉浮現出淡淡的憧憬,虔誠的樣子純真無瑕。

  疏影忽然很想抱著他大哭一場,告訴他她有多難過,她有多無助,告訴他她很愛他,她不想放棄他。

  但是,這個念頭只閃現了一秒,就被她壓制了下去。她繼續裝作幫他整理被褥,一邊說道:“風那麼大,你不怕著涼?何況今天的太陽又不大。”

  凌光搖頭道:“五感中若是失去了任何一感,其他的感官就會格外敏銳,我能感覺到。”

  “快了,你的眼睛馬上就能好了。”

  疏影把臉貼在凌光的手背上,輕撫他的指尖,然後閉上眼輕哼起光最喜歡的小夜曲。

  如果可以,她什麼都可以不要,時間就在這一秒永恆,那該多好。

  疏影急匆匆地奔波於兩家醫院,夜色里的身影蕭瑟單薄。

  她無法放心地呆在一處,陪在光的身邊,她就開始擔心爸爸那兒是否安穩。但是,像現在這樣呆在爸爸的病房卻又心神不寧於凌光明天的手術。

  爸爸睜著眼睛平躺在病床上,看不出心裡在想什麼,他見疏影來了會掙扎著想起來,然後勉強笑著安穩她,讓她不用擔心,爸爸不會垮的。他如此樂觀地嘮叨了半天差點沒把疏影的眼淚再逼出來。疏影不是沒經歷過這樣的場景,當初星曜哥也是這麼安慰她的,可是處在死亡邊界線的時候,任何人表面再怎樣的輕鬆,內心都是沉重的。

  “死是生的延續。”這樣的漂亮話,在這個時候一點分量都沒有了。

  雖然,最近爸爸的病情得到了一定的控制,但是不儘快做手術,心臟病依然如同一顆定時炸彈,會隨時爆炸。

  這時,星曜哥給疏影遞了個眼色,示意她出來一下。疏影望了眼閉目養神的爸爸,然後輕手輕腳地走出了門。

  “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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