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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手藝沒退步吧?”

  “不會,很好喝。”疏影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

  以前每天都是他幫她調好滿滿一杯,特別好喝,她不知道他用的什麼配方,他也不肯告訴她,只說每天都會幫她泡,而且每次都是神秘兮兮的樣子。不過,那時候的她很懶,能夠不動手就喝到好東西自然最好不過了。

  所以,當他不在的時候,她就再也沒有喝過蜂蜜水,因為再也沒有人能夠調出那種特殊的味道。

  從沒想過能夠再次喝到,疏影很快就把一杯子喝完了。

  “還要嗎?”星曜很自然地接過杯子,白皙修長的手指,指甲殼透著淡淡的粉色,但是手上的那道醜陋的疤痕徹底破壞了所有的美感,像是一條扭曲的爬行動物緊緊貼在皮膚上。

  而因為它,他再也不能拉琴了。

  星曜感覺到疏影的視線,匆忙把左手放下,低聲笑道:“別看了,太醜。”

  “眼睛都能治好,為什麼這個不能?”她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讓他躲避。

  “就算能,也無法拉出完美的曲子了。算了,放下了,就不要再回頭,人要向前看才對。”星曜任疏影握著那隻受傷的左手,他的右手輕輕地把她耳邊垂落的髮絲別到耳朵後面,“我已經看開了。你也不用難過了。”

  疏影緩緩抬起頭看著他,他真的就像說的那樣,臉上再也找不到當初痛不欲生的神情,淡雅的微笑掩蓋了眼裡最深處的憂傷。

  “你想開了就好。”

  星曜深深地看著疏影低著頭的側臉,輕柔的聲音像是鄉間的流水淌過你的心底:“今天我是回凌家去了,他們很快就會對外公布我的存在了。但我還是會住在這裡。”

  疏影猛地一震,不敢抬頭。他的手還是那麼溫暖乾燥,她的手已經不受控制地冰涼了起來。

  星曜的語氣平淡,聽不出其中夾雜著任何嫉妒或是憎恨。但是,疏影不敢抬頭正視他。

  “我始終是這個家的人,我的根在這裡。所以,以後我還是林星曜。這就是我給你的答案。你今天也累了,早點休息吧。”

  星曜把手從疏影那兒輕輕抽出,左手拿著杯子,右手摸了摸她的頭,就像小時候那樣道了晚安。

  “哥。”在他離開之前,疏影禁不住喚道。

  “怎麼?”星曜回過身,紗質的紫色窗簾在他身後輕輕飄動。

  “你真的是凌家的私生子嗎?”

  他久久沒有回答,平靜如水的眼眸還是很溫柔地看著疏影,像是等待了一個世紀之久,他終於說道:“如果可以,我並不希望我是凌家的人。睡吧。”

  疏影很想大聲問他有沒有見過凌光,他到底怎麼想她和凌光之間的事。

  但是,直到他關上房門,她都無法問出口。

  如果他的傷疤已經長好,她怎麼能讓它再次潰爛?如果他的傷疤還在流血,她更不能讓它惡化。

  在和小夢分別的時候,她問小夢:“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讓我恨凌光嗎?”

  “不是,我只希望你給星曜哥一個機會。”

  “這個世界誰沒有犯過錯?”

  “但有些錯是無法挽回的。”

  有些錯是無法挽回的。

  但是,錯誤總是被用來原諒的。

  可能需要一個月,一年,也可能,那是一輩子的時間。

  —————————————————————————————————————>看過來

  NO.41 來電

  事情似乎沒有些星曜所說的那麼順利,過去了兩周,但是凌家關於他的消息沒有露出一點風聲。

  星曜一點都不在意這些,依舊很怡然自得地生活著。白天他會幫媽媽買菜,有時候還會下廚小試身手,要不就是陪爸爸下棋,和爸爸聊些父子間的話題,或者會整天陪著疏影,半哄半騙地讓她重新彈琴給他聽。日子過得舒心平穩,好像在經歷了風暴之後,終於找尋到一條大船,可以擋風遮雨,看看雨後的彩虹,聞聞海水的腥咸。

  和星曜在一起的時候,很容易忘記時間。他會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不需要你操一點心,就像有海綿圍繞著你,軟軟的,很安心,摔倒了也不會疼。

  說笑的時間多了起來,兩個人像是突破了那道生疏的瓶頸,開始像以前那樣搶奪電視的遙控權,爭搶媽媽的手做點心,不停地為各自喜歡的歌手辯護,當然,結果也像以前那樣,到最後都是星曜讓著疏影。而到了晚上他們還會夜談,以前疏影一夜談就會新鮮得不行,星曜只好陪著她瘋,現在也是如此,可能這就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直到爸媽都忍無可忍地出來訓誡,才肯罷休,然後各自睡去。

  笑聲重新洋溢在這個家裡,而且那種香甜的感覺逐漸濃重。可奇怪的是大家像是定下協議似的,集體迴避所有關於凌家的事情,特別是星曜,那晚之後,絕口不提有關凌家的事,害得疏影每當想要把話題轉到那個方向,一看他微笑的臉龐和那麼和諧美好的氣氛,馬上就把這個念頭給壓了下去。

  不過,打打擦邊球還是可以的。

  疏影知道星曜性格很好,好到他對每個人都能一視同仁,天生不愛斤斤計較,雖然他總是眾人的焦點,但他本人從不喜歡鋒芒畢露,永遠給人如沐春風,清慡溫和的感覺。但是,這次他回來之後,儘管表面上還是那麼美好,可疏影從開始就感覺到他那種喜形不於色的個性開始帶有過多人為的痕跡。

  就像當他聽到她問起小夢的事情。

  他聽到之前和之後,面子上完全沒有變化,淡雅的笑容一塵不染。

  “她去美國旅遊,水土不服生病了,恰巧住進了和我一樣的醫院,就這麼碰上了。你也別怪她,我讓她別跟你說的。” 星曜手上熟練地切著蘋果,擺放著櫻桃和香蕉,拿出色拉醬,做著可口的水果色拉,他看了眼疏影,繼續說道,“你們關係這麼好,別因為這個而鬧僵了,不值得。”

  “誰說不值得的,這可是多大的事情啊。我就是不原諒她。”疏影故意說著氣話。

  星曜放下水果刀,看著疏影說:“那你要怪先怪我吧。”

  疏影語塞,半響垂下頭低嘆道:“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怪你的。”

  “那麼,也赦免她吧。主謀都無罪釋放了,何況是從犯?”星曜笑眯眯地把水果盤推倒疏影面前說,“消消氣,嘗嘗看。”

  “哥,凌家人對你好嗎?”疏影含著一顆櫻桃,低著頭挑著盤裡的水果,半帶含混地問道。

  “好,簡直是無微不至。”

  疏影猛然抬頭。

  “怎麼了?”

  “不,沒什麼。”

  無暇的笑容,磁性的嗓音,看不出,聽不出任何不對。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如果不是,那麼他隱藏得太好了。

  這個暑假是這些年來疏影感覺過得最快的暑假,好像真的是眨眼之間,新學期就開始了。

  重新走在林蔭道上,重新看著校園裡的情人坡,重新聽到那優美的上課鈴聲,人心忽然恍惚了起來。

  學校,她與同學交集最多的地方。

  在家裡,她可以通過各種方式讓自己遺忘那些過往,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些人和事,偶爾的回想很快便被刻意地掩埋下去,然後努力讓自己多看看眼前的事物,在心裡一遍遍地提醒自己:珍惜眼前的,人不能太貪心。

  但是,當她站在校園裡,那些記憶,那種感覺便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無法躲避,因為不論到哪兒,都有它們的身影,它們嘲笑她的努力,不過多時便沖毀了她心裡的那座堤壩。

  那個名字又開始出現在她的腦海中,那個身影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很難想像,她說的暫時分開的那天已經是兩個月前的事了。

  也沒想到,分開了,就真的沒再見過面。特別是在星曜回來之後,一切的可能一夜之間全都變得模糊,然後像是肥皂泡泡,破裂消失。

  住校之後便沒有那麼多時間和家裡人在一起了。不過,和以往不同的是她每天會和家裡通一個電話。就算她不打過去,星曜也會打過來。隨意地聊上幾句,說說一天下來的樂事。有幾次她感覺他不是在家裡打來的,隱約間有其他人說話的聲音,還有一次是摔碎東西的聲音,那次星曜急急忙忙地掛了電話。疏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她可以猜到他在凌家。

  “呵呵,你和凌光的感情真好,每天都通電話。”上個學期,寢室里的姐妹都已經知道了她和凌光的事,就連最遲鈍的毛羽都發覺了。大姐見她這兩天天天捧著電話,不懷好意地調侃了起來。

  疏影呆住,這麼多天第一次清楚地聽到他的名字,無法反應。

  “呵呵,沒有的事。”疏影苦笑了一下,迴避了大姐的視線。

  “哦,難不成我耳朵出問題了?”大姐在那邊不依不撓。

  “你少多管閒事。”剛從門外進來的染雪把盒飯扔到大姐的桌上,順利地阻止了她的追問。

  疏影心裡非常感激染雪在這個時候出現,恰到好處地幫她解決了危機。

  不過,大姐沒過多久又開始嘟噥:“喂,小影,你們家凌光為什麼缺席小提琴大賽的總決賽啊?”

  “什麼?”疏影像是被什麼刺到了似的,衝到大姐的面前,“沒有參加總決賽?”

  大姐被疏影嚇了一跳,含在嘴裡的飯愣是給一股腦兒咽了下去:“你幹嗎呢,這麼激動。你,不會不知道吧?”

  “你說明白點。”

  “暑假裡報紙上都有報導啊,說凌光無故缺席比賽,而且聯繫不到他本人,找他的人全都被他家裡人擋在門外了。你不知道嗎?”大姐狐疑地看著疏影。

  疏影倒退了幾步,跌坐回位子上,眼睛直直地盯著大姐。

  她以為他拿第一簡直是探囊取物,而且她知道凌光在星曜哥和爸媽面那兒是非常敏感的名字,所以她不去看報紙,不去看新聞,不去關心任何有關這次比賽的消息。

  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他會放棄比賽。

  “小影?”大姐試探著在疏影邊上喚了兩聲。

  “啊?沒事。我出去一下。”

  疏影跑到門外,衝到盥洗室,煩躁地踱著步子,好像有把火燒著她,讓她無法按耐住自己,可她又不得不讓自己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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