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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疏影掛機,猶豫地看著手機,手指來回點在按鍵上,那是一串電話號碼,她卻始終沒有按下去。

  打,還是不打呢?

  揚起頭,看著玻璃窗上的一層白霧,心裡也像似被層白霧糾纏著,不上不下。

  手中的手機被疏影握了又握。終於,疏影橫下心,快速地撥下那一串號碼。

  手有些抖,疏影把手機貼在耳邊,那頭每傳來一次鈴聲,她的心就跟著急速跳動一下。但是,很久,都沒人接聽。懸著的心是放下了,但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叫做“落寞”的東西。

  就在疏影打算放棄,想要掛機的剎那,電話那頭通了。

  “喂,哪位?”

  疏影剛放下的心又被揪了起來,岳野的聲音很喘,像是跑著來接電話的,而且語氣頗為不耐煩的樣子。

  “搞什麼,不說話,我掛了。”

  疏影怔忪,岳野待人的態度很少會這麼差。

  “是我,遙疏影。”

  電話那頭明顯愣住。

  “好像很久沒見了,所以,問問你們怎麼樣?”疏影決口不提自己生病的事。

  “哦,我知道了,好的,我這兩天也很忙,嗯。就這樣,再見。”

  然後,電話里忙音一片,岳野就這樣掛了電話。

  他就這樣掛了電話,說了一堆疏影聽不懂的話。疏影對著手機冷笑一下,這是是什麼?這麼明顯的疏離,連個理由都沒有的。

  疏影放下手,慢慢向寢室走去。

  突然,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新信息,號碼是岳野的。

  疏影連忙打開。

  “我過會打電話到你寢室,凌光在,現在不方便。”

  疏影把這條簡訊從頭到尾看了三遍,還是覺得無法理解。

  “凌光在,現在不方便。”

  他和她打電話,為什麼要避著凌光呢?

  雖然不解,但至少讓疏影陰鬱的心情好了點,畢竟,事情可能沒有她想得那麼糟,可是,右眼還是在跳。

  NO.20 墓

  疏影回到寢室後便開始坐立不安,眼神時不時飄向桌上的電話,好像只要她多看幾眼那電話就會響似的。但是,在小夢面前又不能做得太明顯讓人懷疑,所以,又要按耐住自己急切的心情。

  可是,一直等到小夢回去,寢室也在大家七手八腳中收拾得差不多了,大家瘋夠了,全累得爬上床睡覺時,電話還是那麼安靜,自始至終沒有響過一下。

  “小影,還不睡?你剛出院,別太晚了。”

  “嗯,快了,我這就睡。”疏影看著染雪笑道。

  染雪看了看疏影,沒再說什麼。

  疏影趴在桌子上又等了會,只盯著桌上的時鐘,看著秒針轉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時針都走過了一格,寢室里安靜得除了大家熟睡時酣甜的呼吸聲,時鐘走過的滴答聲。

  當時針和分針重合在十二時,疏影明白了,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今天是不會有電話了。

  自己才剛出院,不能再熬下去了。疏影把鐘面朝下放倒,脫了外衣,躺在床上。冬天的晚上,被窩裡也是那麼涼。疏影把自己蜷縮成蝦米狀,面向牆壁,黑暗裡睜著眼睛一眨不眨,等到辛辣的感覺逼得眼淚都快出來時,才閉上雙眼睡去。

  之後兩天,大家買了回家的車票,陸續走了,她們都趕著回去過春節,疏影是本地人,所以不急。

  走時,大家也都是嘻嘻哈哈的,反正過不了兩個禮拜又會見面,所以,送走大姐和毛雨時,疏影的心情都還聽輕鬆的,擁抱一下,相互叮嚀兩句保持聯絡什麼的,就目送她們上了火車。

  只不過在送染雪的時候,染雪晶亮的眼眸讓疏影有些吃不消。

  “你身體小心。”

  “嗯,我知道,寒假裡我會好好補的。”

  “聽我爸說,凌家少爺回美國了。那麼,我走了。再見”

  染雪拎起包,上了車。

  疏影呆呆地看著她檢票,走入車廂,而自己身形卻無法動彈。

  那三個字讓遙疏影了解到一個事實:自己對他們根本就不算什麼。

  回美國,是走了不再回的意思嗎?

  連個餞別都沒有,還有昨天的電話,只不過是幌子吧,把她當三歲小孩那麼唬弄?讓她傻傻等到凌晨。

  火車慢慢啟動,一節節車廂從疏影面前掠過。疏影看著車廂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被冷風吹得心都涼得發麻了。

  疏影的春節過得不知所謂,大病初癒的她每天就喜歡窩在被窩裡看書,把自己裹得暖烘烘的。再不然就是吃飯和發呆,除此之外,春節期間,疏影就出門過兩次。一次是開高中同學會,還有一次便是去掃墓。

  星曜的墓,疏影還是第一次去。星曜去世的三年裡她都沒有去掃過墓,就連小夢都會每年去兩次,可是她卻連一次都沒有去。她害怕去那兒,她怕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她怕想起他去世時的情景。但是,三年過去了,自己也是時候去看看他了。哥哥應該不會怪她的,只因為她真的無法承受林星曜從自己生命中消失。

  父母已經在冬至去過了,所以,當開學前一天,疏影自己提出要一個人去墓上時,父母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母親更是當場哭出了聲。

  該面對的始終要面對。

  一個人背著包包,抱著白jú,爬上了公墓。

  天街小雨潤如蘇,糙色遙看近卻無。

  現在卻沒有那麼好的意境。

  天上飄著小雨,也飄著淡淡的憂傷。

  疏影慢慢地走到星曜的墓前,蹲下。

  墓碑上的少年無憂地笑著,劍眉星眼,煞是好看。這張照片是他獲得全國小提琴大賽冠軍時拍的照片,拍照的時候他有些許緊張,但是,並不影響拍出來上照的效果。

  疏影把jú花擺在墓碑前,用手小心地撫著有些凌亂花瓣。其實,白jú很美,清雅淡香,但終因它天生的哀傷氣質,被中國人用來祭奠故人。

  “哥,對不起,現在才來看你。你怪我嗎?呵呵,我知道你不會怪我的。哥,最疼我了。”糟糕,才說了一句話就想哭了。

  疏影強笑了一下,繼續說道:“我生病的時候,精神總是恍惚不清,每天都以為醒過來的話你就會出現在床頭,然後對我說,笨笨,起來了。但是,兩年過去了,你終究沒有出現。我知道,你已經不在了,而我除了悲傷卻什麼都做不了。”

  雨水打在疏影纖細的手指上,手指撫摸著墓碑上的那張臉,一遍又一遍。

  “你走時告誡我要好好生活,不要難過,而我卻一直沒能做到。對不起,我沒有乖乖聽你話,也讓爸媽操心了,但是,現在我已經好多了。這一年,我卻真的感覺找到了以前的自己,會笑了,會開心了,會做夢了。你知道嗎,我認識了一個人。他叫凌光。”

  “光和你很不一樣呢。你很溫和,他很兇;你喜歡安慰人,而他呢需要人安慰;你能拉出最具感情的樂曲,卻總愁自己不夠技巧,而他擁有最好的技巧,卻沒有感情的支柱;你總是發光體,吸引所有人圍繞著你,而他卻總是和人格格不入;你很健談,他卻沉默寡言;你像陽光,他有的卻是黑暗。你們都看不見陽光,你依然會笑,即使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他連笑都不會了。”

  “這次的事說不生氣是假的,我覺得自己像是個跳樑小丑,只有我自己在那兒賣命地演出,卻沒有掌聲,也沒有鮮花,剩下的只有空無一人的會場。但是,我還是決定不怪他。可能,像他這樣的狀況需要時間才能慢慢接受人。哥,你曾說,我以後喜歡的人必須比你優秀,我當時覺得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現在我不那麼認為了,我想能夠和你處在一樣境遇的人而且能和你一樣堅持自己的夢想,這就夠了吧。”

  雨水嘀嘀嗒嗒,雖不大,卻有著長久的耐性,逐漸打濕了疏影的外衣,cháo濕一片。

  她緩緩把手收回,曲了曲腿,站了起來,可還是低頭看著墓碑上的字:林星曜。其實,就算過了三年,這個事實在疏影眼裡還是太過殘酷。

  “哥,即使你不認同,即使小夢生氣,我還是會這麼做的。上帝讓我遇到他,我想是有他的理由的。不過,你放心,這只會是我心裡的一個秘密,我不會告訴其他人,我只告訴你,所以,你要替我保密哦。”

  疏影輕輕的笑了,放下傘,任由雨水濕了她的發,她的臉。她凝視著那張照片,彎下腰,深深鞠了一躬,再一躬,再一躬。

  “我要走了,跟你說說話,心情果然好多了。爸媽現在都還好,爸的病已經得到控制了。你放心吧。還有,以後,我都會來看你的。我保證。”

  疏影站在那又駐足了一會,才轉身離開。

  很神奇,這次她竟然沒有哭,即使心裡再酸澀,眼眶再濕熱,淚水始終沒有滴落。

  看來,人真的是會成熟。

  不是因為不痛,而是因為明了。

  地上很滑,疏影打著傘,慢慢沿著台階往下走。沒走幾步,卻發現細細的雨簾後有一個修長的身影停駐在那,似乎一直看著自己。

  抬起頭,仔細看著那個人。

  待看清楚的時候,疏影的心頓時緊了緊。

  岳野沒有撐傘,將自己完全曝露在雨里,他的頭髮已經全濕了,臉微白,嘴唇泛著淡紫色,兩手插在褲帶里,雙腳不時地跺兩下。不知他已經在那站了多久了。

  他就這麼看著疏影,眨眨眼,然後微微一笑。

  只是,因為冷,那一笑顯得有那麼點倉促。

  NO.21 無解

  疏影停下腳步,反倒是岳野快步小跑到疏影的傘下,笑著看著她可憐兮兮地說:“好冷啊,我全身都濕了。”

  “你站了多久?”

  迴避了岳野的視線,疏影邁開步子,邊走邊問

  “嗯,有一會了。”

  “你的一會兒是多久?”

  岳野想了下說:“就你鞠躬那會。”

  “是嗎。”

  還好,他沒有聽見她前面的話。

  之後,疏影就只顧著自己瞞著頭走路,她的腳步飛快,地上的泥水飛濺到她白色的褲子上,分外鮮明。

  岳野跟了她一會,看看疏影清瘦的側臉,心裡一陣憐惜:“你不問我什麼嗎?”

  “有什麼好問的?”

  幾乎沒有經過思考,疏影便把話甩出。

  “你生氣了?”

  “沒有。”

  “你肯定生氣了。”

  他的語氣里竟然還有一絲調侃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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