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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呢?」

  「然後,就是他每出戲的每個橋段與小細節,都被與父親曾經發表的作品拿出來比較,從劇情布局到運鏡角度,從人物個性到場景對話,再到現在根本不能與從前相比的收視率與製作經費……好評有,負評也有,好一點的說他生錯識時代,壞一點的說他根本沒有靳航的才華,風賦再被他惡搞下去遲早要關台。」

  「怎麼這樣?又不是幾齣戲賣不好,電視台就得關台。」

  「那誰叫他是靳航的兒子?樹大招風,人紅遭妒,更可況靳揚那人,你也看的出來他很不善於跟媒體打關係吧?」別說靳揚嘴巴不甜,不會做人,他的父親就是他的原罪。

  「那然後呢?」

  「然後就是像現在這樣啊,他不導就算了,另外,也不知道到底是江郎才盡還是包袱過重,好多年都交不出能夠讓電視台大捧特捧的劇本,只能寫些勉強過得去的,卻沒辦法在熱門時段播出的戲。」

  「啊?」

  「芝柔,好多人都說靳揚根本就不行了,這幾年來,要不是仗著他爸爸在風賦騙吃騙喝,他寫的戲根本沒人肯拍。」

  「不會啊,我很喜歡他的劇本,我覺得……」她目前已經拿到的五集劇本里,有很多她喜歡的對白與橋段。

  「只有你喜歡是沒有用的,收視率會說話,他已經好幾部戲收視率都悽慘無比,甚至比談話性節目還低。風賦現在根本就不想幫他做廣告,也不想請大牌演員來拍他的戲,節目的製作經費一直往下砍,所以,你現在知道了,為什麼我要找你這個完全沒有經驗的人來當場記,除了我想讓你多磨練之外,更因為我請不起有經驗的人。」

  總覺得,聽起來好傷人。沈芝柔一時無語。

  「所以,我要你別招惹靳揚,離他遠一點,不只是因為他爸是靳航,我們得罪不起,而是因為懷才不遇的男人很難惹,我有勇氣看你賭一把,卻沒有勇氣看你輸。」

  「什麼意思?」

  「芝柔,電視圈跟電影界不完全相同,倒也有幾分類似,你想,李安導遊在《喜宴》之前熬了多久?那魏德聖導遊在《海角七號》、《賽德克巴萊》之前呢?台灣那麼多導演,出了幾個李安,幾個魏德聖?」

  「……」

  「總之,女人跟在一個懷才不遇,未來不明的男人身邊,陪著上天堂的少,被拖著下地獄的多,你明白嗎?」

  沈芝柔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別想那麼多了,他當他的編劇,你當你的場記,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誰救得了誰,你快睡吧,難得你今天不用拍戲拍到三更半夜,把握時間休息,我也要去睡了,晚安。」沈芝青為她開了床邊小燈,熄了大燈退出門口。

  「晚安。」沈芝柔望著姐姐走遠的背影說。

  「女人跟在一個懷才不遇、未來不明的男人身邊,陪著上天堂的少,被拖著下地獄的多,你明白嗎?」

  明白嗎?她明白嗎?

  沈芝柔盯著床邊微弱的光影,說不上心中此時的感受是什麼。

  她原來只是覺得靳揚看起來好可憐而已,現在沈芝青這麼一說,那份原就堵得胸口難受的沉重感竟然來得比方才更猛烈。

  同時自卑與自傲,不要人同情,不讓人靠近,他張牙舞爪,渾身是刺,好可憐!真的好可憐……

  「李師傅,今天比較早收工,我帶了香糙拿鐵——」

  「誰要喝那種東西?」

  沈芝柔走進五號剪接室彎身放行李箱的動作一頓,抬眸不可思議地望著背對著她、眸光正盯著電視熒幕看的靳揚。

  靳揚怎麼會在這裡?

  她明明稍早前,還跟剪接師李師傅確認過他下午會在剪接室里的。若不是李師傅再三告訴她,他不喜歡人家敲門,送拍攝帶時直接進來就好,她也不會直接開門就走進剪接室。

  「拍攝帶放這裡就好。」靳揚敲了敲左手邊的桌面,視線仍膠著在眼前熒幕上。

  他不用回眸,都能感覺到身邊那陣不自在的停頓。他認得沈芝柔的聲音,而剪接師離開之前,也有告訴他沈芝柔下午會送拍攝帶過來。

  「好。」沈芝柔依言走到他身旁,將兩卷拍攝帶放在桌子上。

  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她不太清楚應該怎麼面對靳揚……

  若無其事地跟他聊天,怕他說她跟他裝熟;對他疏離客氣,他似乎又更不高興;要是他等等又說她同情他,拿那種很受傷很可憐的目光看她,豎起全身的刺來螫她怎麼辦?

  「李師傅呢?」想了半天,最後沈芝柔只好問這句。

  「陪他太太去生小孩了。」李師傅半小時前接到妻子陣痛的電話,向他討救兵,請他來代打剪接之後,便衝出風賦了。

  生小孩?那麼,一時半刻之內應該也沒辦法進剪接室了吧?

  「真可惜,難得今天比較早收工,李師傅說要教我看鏡頭、寫場記表的。」沈芝柔喃喃地說,像說給自己聽,臉上表情極其失望。

  場記的工作比她想像中困難許多,片場大家都忙,步調又快又緊湊,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時間既搭得上,又願意教她的人。眼下李師傅不在,等到下回早收工,不知道又是什麼時候了?

  靳揚毫無溫度地睞了沈芝柔一眼,將拍攝帶上的場記表抽出來。

  「你場記表寫得亂七八糟。」他冰冷地下結論。

  場記的工作是記錄每一個拍攝的鏡頭、剪接的順序,而這沈芝柔果真不愧對毫無經驗之名,連鏡頭是怎麼組合拼湊成為一組橋段都不明白。

  即使導演照著劇本順序拍她都未必搞得清楚,更可況劇組時不時有跳順序跳場拍的情況。幸好,沈芝柔還算上進,至少她還知道要進剪接室學。

  「靳大哥,你現在在這裡,是因為你今天要暫代李師傅的工作嗎?那,如果可以的話,可以請你讓我在旁邊看你剪接,或是請你教我寫場記表?」雖然感到有些忐忑,沈芝柔仍是大著膽子問了。

  她想,既然靳揚能夠剪接,又曾經當過導演,要教導她自然是綽綽有餘。

  「你憑什麼以為我會答應你?」靳揚轉動了椅子方向面對她,微勾的唇角看起來很耐人尋味。

  「我沒有以為你一定會答應,我只是問問看……對了,靳大哥,你不喝香糙拿鐵嗎?那你想喝什麼?我去幫你買?」

  「買什麼飲料?你場記表不會寫,這種巴結討好的事情倒是學得很快。」靳揚望著她,笑得微諷涼談。

  巴結討好?沈芝柔一愣。

  她只是想起沈芝青曾經交代過,因為她場記表寫得不好,所以剪接師會加倍辛苦這件事,而靳揚今天暫代剪接一職,她便這麼順口一問,結果,這個極為單純的問句在靳揚耳里聽起來,卻是變成她刻意巴結討好嗎?

  沈芝柔還來不及為自己澄清些什麼,靳揚的另一句挖苦又來了——

  「沈小妹妹,看來我上次要你對我客氣一點是聽進去了,怎麼,你那天回家之後,你姐姐幫你惡補了不少我的事情?」她現在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為難、很客套,很怕他,想必是沈芝青提點了她些什麼。

  瞧!大家都應該忌憚他的不是?就連總是會在口頭上損他幾句的沈芝青,也懂得提醒妹妹他不平凡的身份、權力與威嚴。

  第2章(2)

  更新時間:2013-04-3023:21:37字數:2866

  靳揚朝沈芝柔笑得涼淡,他就知道,從來不會有人與他真心相對。

  沈芝柔怔怔回望著他總是別有深意的笑容好半晌,不知哪兒來的勇氣,總是柔軟平滑的噪音一緊,出聲回嘴。「你為什麼老是要這麼說話?」

  她對沈芝青柔軟順從聽話,也很想像尊敬其他前輩一般尊敬靳揚,為何他總是要話中帶刺,這麼難伺候?他讓她覺得好生氣。

  「哦?這樣是怎樣?我怎麼說話?」靳揚饒富興味地望著她。他以為的溫馴小白兔生氣了?這可真是難得一見。

  「就是像現在這樣。」沈芝麻柔不甘示弱地回話。

  靳揚的眼睛是很漂亮,與他對望也總是令她感到暈眩失神,但是他現在真的讓她感到很不愉快,很不高興,不知道他老是說這樣的話,究竟是在貶低別人,還是在貶低他自己?

  越想越不滿,沈芝柔繼續不悅地道:「靳大哥,我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就算因為請假跟同學借了筆記,也會記得請人吃一頓麥當勞,我想,既然我場記表寫得亂七八糟,那剪接時一定有許多需要你額外費心的地方,就算你不教我,不讓我坐在旁邊看,我也應該帶杯飲料給你,我就真的只是這麼想而已,為什麼你總是要亂扯一些有的沒的?」原來靳揚的父親居然不是令他驕傲,而是令他自卑嗎?為什麼他總是以為別人都是在刻意討好巴結他,或是看他笑話?

  喲,真的是生氣了,這可真是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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