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第二個優點,就是她得饒人處且饒人。雖然她苦待香菱,但終寧沒把她滅了,沒直接要了她的命,沒剝奪她妾的名分、趕她出家門,而是「雖是香菱猶在,卻亦如不在的一般,雖不能十分暢快,就不覺的礙眼了,且姑置不究」,把她趕得遠遠的,不許她在夫婿面前出現。在古代,主母有權殺賣妾侍,李紈和阿鳳都把妾侍趕出家門,鳳姐甚至做得更絕,把妾侍尤二姐逼死,這都是紅樓夢中的例子,至於現實,連貴為皇后的李鳳娘尚且毒殺妃嬪、趕她們出宮改嫁平民,更何況一般家庭。西門慶死後不久,元配吳月娘就把潘金蓮託付給王婆賣。在「或殺、或打、或賣」的妻妾爭寵下,金桂苦待香菱,疏使誣陷薛蟠討厭責怪香菱,卻始終沒把她治死。只要香菱不出現在夫婿二人面前,就不欺負她了,這算是金桂的善性、金桂的優點。至於判詞的「自從兩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鄉」,原意應該是指金桂嫁進薛家後香菱失寵,最後夭亡,而不是指金桂把她活生生折磨死—可別忘記香菱「本來怯弱,雖在薛蟠房中幾年,皆由血分中有病,是以並無胎孕。今復加以氣怒傷感,內外折挫不堪,竟釀成干血之症,日漸羸瘦作燒,飲食懶進,請醫診視服藥亦不效驗。」說明這香菱是自己身體不好死的,和金桂童鞋關係不是很大。

  最後一個優點,就是她的愛情觀。她為什麼要作踐香菱、寶蟾?因為她不想有妾侍,她想要一夫一妻制的愛情,這種對專一的愛的追求,和寶黛、璉鳳是一脈相承的。在那妻妾行之已久的社會,她追求這種先鋒式的進取愛情觀。只是不得不承認她手段和鳳姐相類,未免太毒辣。只是較之於鳳姐,她行得光明磊落,不似鳳姐一樣笑裡藏刀、口蜜腹劍,連賈璉都差些上了她的局,「不怕真小人,唯恐偽君子」,又有「明槍易擋,暗箭難防」之語,論坦蕩尤勝鳳姐,論手段高明與否,則輸了阿鳳一條街。書中拿阿鳳的謀略和金桂的「心中的邱壑經緯」,證明金桂亦不是泛泛之輩,至少在追求專一的愛情上,兩者都是一樣的。確實金桂及不上寶黛之文雅,她是蠻橫的守著一夫一妻制,這亦可諒解,因為其夫不是寶玉,心中只認定一個女人,金桂亦別指望其夫婚後會收歛花心性情—特別是入門後不久發生的「寶蟾事件」,更令她寒了心。

  至少為什麼夏金桂會出現這種容不得人的性情?心理學家榮格說過一句名言:「環境改變性格,性格改變命運」。夏金桂的風雷之性和悲劇結局,很大程度上是由環境做成的。

  首先,家長的溺愛做成她任性的性格。寡母對弱女,自然疼惜非常,處處遷就,做成她為我獨尊的任性品格。這書明點了,就不多費唇舌了。三字經有句說得好:「養不教,父之過」。子女的習性,多受父母影響,無怪乎現代幼兒心理學家強調父母自身的性格要好,行為要恰當,才可以豎立孩子跟從的榜樣。

  其次,婚姻的悲劇亦是造成她半生不幸的原因。紅樓夢是一大悲劇,由大小不同的小悲劇構成。這些悲劇的主人翁就是水做的女兒。夏金桂身為少婦、熙鳳之後,亦不會例外。她的婚姻是一悲劇。士農工商,在古代人眼中,嫁給商人總是比較差的結局,白居易筆下「老大嫁作商人婦」的琵琶女獨守空房,唐詩亦有「嫁得瞿塘賈,朝朝誤妾期」之嘆,嫁給西門大官人的幾位女人大多沒好下場,離不開早死、被殺、守寡、被拋棄等下場。「商人重利輕別離」,也許對寡母夏夫人來說,薛蟠是好女婿,但對金桂而言則未必。事實上亦證明,薛蟠不過是喜新厭舊的好色之徒,他責打香菱,雖是受金桂唆使,卻是為寶蟾出氣。一次如是、兩次如是。這位新婚不久就失寵的少婦,其實亦真可憐。這環境加上其性格,使她耍潑、吃醋、搬弄是非、苦待香菱、打罵寶蟾,這是她想到維持婚姻和家庭地位的方法,無獨有偶,鳳姐亦行同此理。可憐她們吧!畢竟女四書、列女傳沒教她們怎樣合禮合情地控制丈夫的風流病,逼使她們用自己想出來的辦法解決這問題。在這狀況下的女人對婚姻存有不安全感,轉而寄情其他事物。鳳姐的安全感建基於平兒的忠心、權位和金錢,這也許能部分解釋到為什麼鳳姐這樣貪財好利,以聚歛金錢為樂。金桂呢?則是建基於生活的態度、家中威勢的施展,書中有段能表達這情況:「金桂不發作性氣,有時歡喜,便糾聚人來斗紙牌、擲骰子作樂。又生平最喜啃骨頭,每日務要殺雞鴨,將肉賞人吃,只單以油炸焦骨頭下酒。吃的不奈煩或動了氣,便肆行海罵,說:“有別的忘八粉頭樂的,我為什麼不樂!」在日本的源氏物語,婚姻失意的葵姬,對花心的丈夫非常的充滿冷淡和不屑,大概這都算是葵姬的安全感的代替品吧。婚姻的悲劇,令金桂性情中的惡日益嚴重,把她的性情扭曲了。

  令金桂的惡爆發出來的,是妻妾制。一個茶壺二支匙,兩不相容定有磨擦,自從皇帝立下后妃制,妻妾爭寵一直在歷史上上演。古時妻當然比妾地位高,有生殺賣之大權,只是作妾的亦不是省油的燈。聊齋志異曾記上一個故事,朱氏因為丈夫納了一個妾侍令自己失寵,甚至因而弄到夫妻反目,幸得恆娘指教,最終拿回丈夫的心。雖然是喜劇結局,但情節卻多少映出妾的威脅性。縱觀歷史,媚娘陷害並殺死王皇后,趙飛燕逼皇帝廢了許皇后,民間亦有妾活活氣死元配的故事記錄。金桂「見有香菱這等一個才貌俱全的愛妾在室,越發添了“宋太祖滅南唐”之意,“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之心」,我們讀者當然知道香菱的美、香菱的好,知道香菱不會害人,但金桂不知道香菱底細,會不會是笑裡藏刀之輩?特別是問香菱家鄉父母,她皆答不知,更令金桂成疑,性格又使她先下手為強。金桂苦待香菱,其實是對真妾制的不安。

  看看,這就是所謂的三個優點。分析的到位不?其實在賈瑾看來,秦檜還有3個相好的呢,是人都會有優點的。無論這夏金桂到底怎麼好,怎麼壞,說來說去也不過都是可憐的女人罷了。那個女子成親不想著夫妻恩愛的?求而不得,這才是最苦,說夏金桂不好,其實不過是她自己受苦了,所以讓別人也別想好過,性子偏激而已。

  當然這麼多的感慨也好,想法也罷,字數雖然不少,但是對於賈瑾來說也不過是隨便想了一下,但是不管在他心裡這個夏金桂如何,其實說來說去都不是他的事情,於是轉頭問薛蟠:

  “薛大哥哥看的是哪家?先說來聽聽,若是沒有什麼關聯倒是無礙。”

  聽到賈瑾這樣說,薛蟠立馬湊了過去,舔著臉說道:

  “就是那個那個,那個桂花夏家,他家的那個女兒,那個我遠遠瞧見過一眼,那個,弟弟別笑話哥哥。心裡真的是有些放不下。”

  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還帶著一點點的羞澀,倒是讓賈瑾驚奇不已。不過,秉著今天好人當到底的賈瑾想了想還是說道:

  “說起這家,我倒是知道些,這姑娘在外頭的也有些名聲,說是性子慡利。”

  說道這裡,看到薛蟠已經一臉的夢幻,賈瑾繼續道:

  “就是為人潑辣了些,據說他家是想著坐產招贅的。”

  這一說出,薛蟠立馬臉色慘白,薛家可就他一個兒子,招贅?怎麼可能?薛蟠只覺得自己的美夢吧唧,碎了。臉上立馬帶出了心碎的表情。偏偏賈瑾還繼續說道:

  “再來,這家姑娘似乎管家什麼的手段很是了得,夏家的下人那裡名聲不怎麼好,有些待下嚴苛的罪名,當然這也怪不得她,孤兒寡母的,沒些個立威的手段,估計鎮不住場面。只是這,唉,不是弟弟說哥哥,好歹你家當年的名聲也是不錯的,就是取個官家小姐也是可以的。何不等王大人回來再議?”

  說完這些賈瑾開始喝茶了,這該提點的已經提點了,連不該管的也說了,自己也算是回報了這呆子的一片心意。至於以後怎麼樣?那就看他自己了。若是他能避過這命中的姻緣,那說不得這薛家也能另有前程呢。

  夏家,終究不是良配。說讓薛蟠選官宦之家的女兒也不是瞎說的,就憑著王子騰的官職,給他外甥選一個六七品人家的女兒,那還是能做到的。這樣一來,薛家的門風說不得也能有些改善,就是薛大傻子說不得也能變好些。畢竟他只是呆了些,人還不算是壞人。要是能有個御夫有術的人管著,也能少些禍患。

  不說這薛蟠從賈家是如何的失魂落魄的回去,單說薛王氏從薛蟠那裡知道了京里的情況,有聽說了夏家的事情,還有賈瑾的建議,心裡一陣的感激,覺得在自家哥哥不在京里的情況下,賈瑾能這樣實心實意的對待薛蟠,那覺得是好人一個啊!立馬又打發人送了一車的蔬果,說是個賈瑾嘗鮮。

  當人他不知道這京里暖棚種菜那是賈家先開始弄得,送的有點讓賈家的下人哭笑不得,不過這個心意倒是不壞的。

  轉過身,薛王氏又打發人使了銀錢往夏家下人里打探,最後的結果不用說,那些個橫著走的事跡一一被探尋了出來,讓薛王氏心裡暗呼好險。若是沒有賈瑾的提醒,光聽著外頭的話,這媳婦要是娶了來,自家怕是要日夜不安寧了。如今女兒入宮沒有了音訊,自己身邊可是只有這一個可以依靠的。萬萬馬虎不得,又想了想賈瑾的建議,更是覺得有理,開始往在京的一些低品級官員家中尋摸了。

  到了第二年賈瑾會試之前,薛王氏終於找到了一個滿意的人選。那是正六品欽天監監判的嫡長女,聽說那家人家家境不好,很是清貧,早年失母,這個女兒十歲起就管家,如今不過14歲,已經出落的很是標緻,最是端莊大方,很拿的出手。家裡還有一個弟弟,正好12歲,已經是個秀才了。

  家境不好不怕,薛家有錢,大不了這姑娘的聘禮多給些就是了。陪嫁少些也沒什麼,家裡不缺銀子。薛王氏就是看中了他們家的官身,還有他家兒子,也就是潛力股的意思。想著以後要是有了孫子,也好有個好舅舅提點。

  有了目標,薛王氏行動力那是槓槓的,先是給薛蟠賣了個監生的名頭,接著找到了王子騰的夫人出面,三下五除二,立馬就辦成了,當然,為了顧忌到薛蟠同學還處於失戀狀態,薛王氏找了個機會讓薛蟠相看了一眼那個姑娘,雖然沒有夏金桂的絕色,不過也能算是個美人了。薛蟠心裡也算是安穩了些。

  當然少不得又來賈瑾這裡吐吐嘈,說說心裡話。從薛蟠的嘴裡,賈瑾也意外的得知這夏家的母老虎的歸宿。居然是嫁給了柳湘蓮!絕對是驚雷一顆啊!

  不過在反過來想想倒也不是不可能,這柳湘蓮的擇偶條件就是要絕色,再加上還有個世家子弟的頭銜,雖然家業敗落的差不多了,不過,夏家有錢不是?還能用柳湘蓮的關係壓制住夏家族人的盤剝,還真是兩相便利的事情呢。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