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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釵靜靜地伏在雪地里,朦朧中,一時好像聽見母親在哭泣,一時好像看見寶玉向自己走來。寶釵想睜開眼睛,想說話,想站起來,可是只覺自己太累了,已經沒有了一絲力氣,此時只想好好歇一歇。寶釵掙扎了幾次,漸漸地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彼時已是三更時分,周圍伸手不見十指。大雪簌簌地下,給這無邊的黑暗更增添了無盡的悲涼和可憎!

  大雪直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彤雲散去,一輪紅日在奇寒中爬上天空。枯原崗在冬日的朝暉中粉妝玉砌。

  幾天後,在一座小山崗上,隨著積雪漸漸升華,最後露出一個女子來。只見她色若春花更艷,面若秋月愈嬌,合目安詳地趴在雪中,胳膊下猶壓著一個花布包袱。真是“ 孟女尋夫不足喻其苦,杜鵑啼血未足喻其悲!”

  話說薛寶釵在隆冬時節只身前去落雲山尋找賈寶玉,這一去已快兩個月了,杳無音信。眾人皆提心弔膽,坐立不安,薛姨媽和王夫人更是每日以淚洗面,又悔不該讓寶釵獨自前去。賈政也暗自惆悵,每日愁容滿面、長吁短嘆。

  這日賈政正倚杖苦思,忽聽賈蘭報說賈璉回來了。一會兒功夫,果見賈璉過來請安。禮畢,賈政因不見賈珍,便道:“你大哥怎麼不見,沒有和你一起回來嗎?”賈璉低頭默然,半天哽咽道:“大哥已經在路上遇害了。”眾人一聽皆流下淚來,賈政忙問發生了何事。

  賈璉哭道:“回來時路過京口地界,不想遇到一夥強盜。在混亂中大哥被賊人射中,跌下馬後又被兩個毛賊砍了幾刀,還沒有抬到客棧就去世了……”

  賈政一聽,不禁淚流滿面,半日嘆道:“可憐珍兒三年的毒瘴之苦都熬過來了,如今卻遭遇如此橫禍!”又問賈璉道:“那伙賊人可抓到了不曾?”賈璉回道:“因那伙強盜放冷箭,我們也沒敢去追,故未曾抓到。”又道:“雖未曾抓到那些毛賊,但內中有一個我卻認得,就是賈芹。那日打鬥中他面上所蒙黑布掉了,他雖掉頭逃走,但卻已被我們認出。我斷乎不會看錯,一定是他。”王夫人道:“他和王仁來混鬧過多次,既然他跟著那幫強盜,只怕王仁也在其中。”賈璉忙道:“太太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怪道那日有幾個追著我打,內中有一個的眼神像是在那裡見過,我只是納悶。太太這麼一說,我倒突然明白了,想必一定是他了。”又咬牙切齒地道:“就是這個潑皮無賴和賈芹那狼心狗肺的東西砍了大哥。”

  賈政氣得鬍子亂顫,半日說不出話來。王夫人和薛姨媽聽王仁如此行徑,也都氣得直罵,又忙過去那邊安慰尤氏。

  賈政直挺挺地倚在椅子上,氣短心悸。賈璉忙倒了一杯茶,又過來捶了一陣方好些。待賈政歇了一會兒,賈璉道:“還有一樁事要回老爺,我們這次去碰巧遇到史大妹妹了。”賈政聽了抬起頭,道:“哦?在哪裡遇到的?”賈璉便把南下路遇史湘雲的經過說了一遍。

  原來當日賈珍、賈璉、冷子興等一干人販了貨品南行,一日來到永州。眾人忙了幾天生意,眼見諸事停妥,這日便一起出來欣賞江畔風光。

  三人沿著湘江岸堤一邊欣賞,一邊談論生意,甚是愜意。不期忽然下起雨來,便忙找地方避雨。三人四下張望,也不見可以躲避之處。正在找尋,忽見不遠處岸邊有一隻遊船,上面掛著個酒幌。冷子興笑道:“真是天公作美,再沒有比在煙波江上品酒更使人暢懷的事了。”賈珍和賈璉也笑道:“正是正是,不但可以避雨,而且還可在這煙雨中品酒賞風光,真是更有情趣。”說著三人忙來至船前。

  有一女子從船艙迎了出來,邊出艙門邊笑道:“歡迎各位客官光臨!”賈珍尤在和冷子興悄聲說笑。賈璉卻不覺楞了一下,再一看時,卻見史湘雲布衣素裙,一身沽酒女打扮,立在船頭。

  史湘雲也認出了賈珍和賈璉,驚得目瞪口呆,忙道:“是珍大哥哥和璉二哥哥!你們怎麼來了?”忙過來行禮。此時賈珍和賈璉方回過神來,忙道:“是史大妹妹!你怎麼會在這裡?”湘雲不禁眼圈紅了,道:“一言難盡!”又忙請賈珍等到船艙坐。

  三人上了船,進入船艙,只見一溜兩張桌子,可以容納八個人。兩邊視野開闊,正好可以讓遊客吃酒觀光。

  湘雲請賈珍等坐了,和兩個小丫頭一起上菜上酒。一時酒菜齊備,湘雲在下作陪。賈珍和賈璉心裡千愁萬緒,不是滋味,也無心吃酒,和湘雲互訴這幾年家族人丁的遭遇。湘雲聽到賈母和林黛玉已經去世,不禁掩面痛哭,傷心欲絕。賈珍等好不容易才勸住。又說到湘雲的遭遇。

  當日湘雲嫁到付家,因湘雲賢淑孝慈,故當付文魁去世後,付侯的父母還是待湘雲如親生女兒一般。無奈後來付家敗落,付侯的父母先後去世,只剩下湘雲並貼身丫鬟翠縷三人。

  主僕三個流離失所,幸而身上還有一些銀兩,幾經周折後陰差陽錯地買了一條小遊船,便在江上做起沽酒的生意來。賈珍和賈璉聽了,都長嘆不已,又敬服湘雲的獨立和勇氣。

  幾個人談了近兩個時辰。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天已放晴,一道殘陽鋪在江面上。賈珍等起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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