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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山子將玄宗頭頸旁的黑色狐裘壓壓好,帶著一種奇怪的神色看著玄宗低聲道:「陛下,還是不要成天想著這些事情了吧,有消息的話他們自然回來稟報的。陛下保重身子,龍體要緊。」

  玄宗皺眉道:「這是什麼話?皇位傳承之事一日不解決,朕一日便心懸半空,如何能安坐不管?叫你去便去,怎地這麼多話?」

  小山子忙道:「奴婢該死,奴婢說錯話了。奴婢的意思其實是……這個……這個……」

  玄宗皺眉道:「你支支吾吾作甚?有什麼事還瞞著朕不成?」

  小山子呆呆的站在那裡片刻,忽然噗通跪地,連連磕頭道:「陛下,奴婢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奴婢怕說出來,陛下會經受不住。但奴婢若不說,看著陛下這一日日的心急如焚,奴婢卻又於心不忍。」

  玄宗皺眉問道:「什麼事?你說便是。你跟著朕這麼久,是朕身邊的最貼心的人,難道你還有什麼話不能對朕說的麼?」

  小山子仰頭看著玄宗道:「奴婢不是不能說,而是奴婢怕陛下會經受不住。」

  玄宗喝道:「說,朕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還有什麼能讓朕經受不住的?」

  小山子點頭道:「好,既然如此,奴婢便斗膽說了。奴婢要說的事情便是陛下最關心的召集皇族宗室子弟來京之事。陛下,您別天天等著他們了,他們……他們恐怕一個也來不了京城了。」

  玄宗一驚,本來仰頭靠在軟榻上的身子猛然前傾,瞠目道:「你說什麼?何出此言?」

  小山子把心一橫,咬牙道:「陛下,奴婢聽到的消息是,他們並非沒有看到陛下的詔書,而是……而是陛下的詔書害了他們的性命。他們本來隱性埋名,還不至於有危險。但陛下召集他們來京城,卻暴露了他們皇族的身份,所以招致殺身之禍。他們一個也來不了京城,都死在半路上了。」

  玄宗整個人幾乎僵硬了,渾身上下一片冰冷,連呼吸似乎都凝結了一般。

  小山子見狀不妙,忙起身輕呼道:「陛下,陛下,你怎麼了?」

  玄宗吐出了一口濁氣,用一種難以形容的奇怪的嗓音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小山子忙道:「奴婢,奴婢天天去政事堂問訊,大前天的時候,奴婢又去問了。高左相不在,政事堂里的官員們也都不在,奴婢便在政事堂里閒溜達,和一名相熟的小吏聊天說笑。臨走前,那小吏告訴奴婢說『你今後不必來問這件事了,問了也是白問』。奴婢聽著話裡有話,於是便追問緣由。那小吏死活不肯說,奴婢便將身上的幾樣值錢的東西給他,誘他開口。他想要這些東西,於是便拉著我去僻靜處秘密的告知了奴婢。」

  「他……他是怎麼說的?」玄宗嘴唇抖動問道。

  「他……他說……陛下下詔,召集宗族後裔來京城,是中了……中了他們的圈套。他說,從正月里開始,王相國的親衛營騎兵便前往大唐各地的每一座州府,就等著皇族後裔現身。他說……陛下旨意一下,宗族後裔們都紛紛現身,有好幾十人都是皇族血脈宗族後代,但他們只要一露頭,便統統被殺死,連原來的居所都被搗毀,相關人等也一併斬草除根。所以……陛下根本見不到他們……他們全都死了。正是陛下的詔書引了他們出來,然後害死了他們。正月里二月里都有,二月下旬到現在已經一個沒有了,應該是已經……殺絕了。」

  「啊!」玄宗發出撕心裂肺的一聲叫喊,臉色變得血紅血紅,口一張,一口黑血噴了出來,落到了軟榻面前的火盆里。茲的一聲,一股青煙和焦臭味升騰而起,像玄宗心中破滅的希望那般飄散在空氣之中。

  「陛下……陛下……保重身子,保重身子啊。切莫動氣,切莫動氣。」小山子哭叫道。

  玄宗吐血之後的臉色又從紅色變為蒼白,他咳嗽了兩聲,聲音嘶啞的開口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好個逆賊,朕上了他的惡當了。他將朕從驪山宮搶回成都,扶持朕復位,答應朕的那麼多條件,其實便是為了今日這一步。他要朕對他毫無防備,他怕直接奪位,天下尚有李家皇族血脈,便會蜂起而攻之。或者是被其他人擁戴起兵造反。所以,他不惜用這樣陰損的手段,讓朕自己下詔,讓我李家宗族子弟露面,然後他見一個殺一個,見一個殺一個……好狠毒啊,朕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上啊,朕真的是愚不可及,愚不可及啊。」

  「陛下,歇歇吧,莫說了。陛下……」小山子帶著哭腔勸道。知道這個秘密後的這幾天,小山子自己也是寢食難安。他並不想將這個殘酷的真相告訴玄宗,但他卻又不忍見玄宗天天被蒙在鼓裡。但現在,小山子後悔了,他覺得自己不該說出來的。

  「這麼做有什麼好處呢?」玄宗皺著眉頭自顧自的說話,竟然站起身來,離開了軟榻,朝著暖閣門口緩緩走去,任由身上的大氅滑落於地。

  「這麼做的好處便是,當朕找不到繼位的人選之後,朕便只能禪位一人。而誰最合適呢?嘿嘿,當然是這個得天下民心,英明神武的王源了。當然是他了。那麼他便可以名正言順的得到皇位,不必背負篡位之名。好陰險,好算計。他什麼都算計好了,他什麼都想好了。可惜朕一直蒙在鼓裡。朕還配合著他,朕親手斷送了這些人的性命。我李家皇族血脈斷了,徹底的斷了。我李家大唐基業……沒了。難怪他什麼都依著我,什麼都答應我,因為他知道,朕說的一切都是空的,都不會成為事實,所以何妨答應了朕,讓朕獨自竊喜。朕就像活在一個夢裡,沒有人叫醒朕。這夢境之外,卻是另一番景象。可悲啊,朕可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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